“见过王嬷嬷。”一开口嗓音粗噶,比男子都还不如。
王嬷嬷不禁拢起眉心。如此身段,她还猜测定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却没想到听到这么一管难听的声线。心下的好感一下子就降了一大半。
王嬷嬷沉声道:“三小姐有礼了,咱们废话不多说,这就开始吧。”
叶世歆:“有劳王嬷嬷了。”
穿针引线真是门技术活儿。治病救人她倒是在行,可穿针引线却是真不行。
“这女红可是咱们女人家吃饭看家的本事儿,三小姐可得小心仔细地学。将来要是许了人家,您这一手蹩脚的针线儿非得让婆家人嫌弃不可。”
叶世歆心想嫌弃就嫌弃吧!反正她也不会!
叶世歆表面学得很认真,可心思却一点都没放。王嬷嬷卖力教了好几日,可她却只会绣一朵蹩脚的牡丹,旁的一概不会。一朵牡丹也绣地歪歪扭扭,丑陋不堪。
王嬷嬷气地跳脚,拂袖而去,“孺子不可教也,叶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到底是宫里的掌事嬷嬷,叶夫人赔着面子,才将人安抚好。
送走王嬷嬷,叶夫人将叶世歆喊到了房里。
“歆儿,跟娘说说为何不跟着王嬷嬷好好的学?”叶夫人年近四十,慈眉善目,一团客气,看着就亲切。
“娘,歆儿真不擅长,真心学不会。您让女儿绣那些东西,还不如让我背几页医书来得自在。”
叶夫人抿嘴轻笑,“哪就那么难了!这王嬷嬷是宫里司绣局的掌事嬷嬷,她的一手绣活儿出奇的好。京城很多世家大族都会请她到家里给那些贵女小姐们授课。”
“女儿知道王嬷嬷绣工儿精湛,可是女儿我真不擅长。我天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古人常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不擅长便是不擅长,勉强不来。”师父从小就教导她做人要舒心,以自己的感受为主,万事都不要勉强自己。女红方面她便不打算为难自己。
叶夫人哑然失笑,“你倒是会为自己辩解。”
她语重心长道:“你天生麒麟子,百年难得一遇。故而娘和你父亲这才将你送往流沙谷,期盼你远离这京城纷扰,一生平安顺遂。殊不知你最终还是回了这京城。皇城里不止皇宫里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高宅大院里头同样算计不断。像咱们叶家这么简单的家底实属罕见。娘本想着你多少学点女儿家的东西,日后嫁个合适的郎君,这一生平平淡淡过完也就够了。既然你学不会,那就算了。咱也不学了。谁说女儿家非得懂女红刺绣的,咱们会舞文弄墨也不错。”
叶世歆没想到叶夫人如此善解人意。她心下感动不已,“谢谢娘理解歆儿。”
很快户部尚书叶家的千金不仅神秘莫测,又多了条不会女红的传闻。
作者有话要说:很好,完美错过!
第16章 撞车
临近年关,京城又下了两场雪。雪沫子纷飞起舞,洋洋洒洒,像极了那京城三月里随处可见的柳絮。
大雪纷飞,京城白茫茫一片。皑皑白雪压弯了枝丫,更覆盖了一条条街巷。
天气一日寒过一日,天寒地冻的。京城的闹市街巷都没有往日来得热闹。一些小贩嫌冷未出摊。那些达官贵人又缩在府里头不出门。
然而晋王府却好生热闹。
圣上的赏赐不断,隔三差五就往府里头送。晋王殿下的恩宠可见一斑。
京城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晋王如今如此得势,那些王公大臣们寻着各种由头来府里拜谒。不过都被林木森给逐一推了。他向来不喜和这些势力的人打交道。
他每日就窝在府里摆弄花花草草。这一点倒是和久居深宫的太后越发像了。
从南境带回来的忍冬花幼苗经过他的悉心培植已经活了。京城干燥严寒,不适合忍冬花生长。林木森倒腾这些幼苗委实花费了不少心力。
眼看着这些幼苗存活了,林木森便松了一口气。近几日也清闲了下来。他打算出门拜访丞相李元祺。
李家和徐家是姻亲,他向来就和李家走得亲近一些。
李家世代出股肱大臣,且位及相位。李家历来独善其身,只拥护帝王,从不参与夺嫡争斗。李家的女儿也从不入宫为妃。李家人睿智清明,独善其身。
林木森的舅母、李相,还有李家那几个身居高位的儿子,皆是通透明朗之人,活得颇有风骨。
“殿下,今个儿去相府,咱还从西市过吗?”出门之前,白松露小心翼翼地问自家主子的意见。
“照旧走西市。”男人音色清朗,表情淡漠。玄色长袍将人衬得越发清俊隽逸。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西市绕了一圈。
京城的百姓门惯会认贵人们的车撵。晋王府的马车打从西市穿过,很多人便已经纷纷让路。
晋王府里的人可轻易开罪不得。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不曾想却在长街的尽头与另一辆马车冲撞到了一起。
骏马嘶叫,车里剧烈晃动,林木森下意识冷了脸。
车夫大惊失色,脸都吓白了。拼命拽紧僵绳这才将马车稳下来。
“出什么事了?”白松露面色微变,冲外头沉声问道。
车夫弱声道:“有人冲撞了咱们的车。”
白松露:“好大的胆子,晋王殿下的车撵竟然也胆敢冲撞,不要命了是不是!”
“你下去看看可有什么损伤。”林木森不耐烦地摁摁眉心,表情变得有些烦躁。
“是殿下。”白松露领命下了车。
——
突然撞车,叶世歆等人也是惊卜未定,好一阵恐慌。
画眠掀开帘子探了探外头,神色惊恐,“不好了小姐出大事了!”
“别慌,好好说。”叶世歆倒是冷静。
画眠垮着一张小脸,弱弱地说:“咱们冲撞了晋王殿下的马车。”
叶世歆:“……”
嘴馋赶去西市吃一碗馄饨,竟然出了这档子糟心事,这可如何是好。
晋王殿下素来仁慈,她倒也不怕被他责罚。只是她害怕面对他。她苦心隐藏了这么久,断不能在今日便毁于一旦。
“怎么办啊小姐,您要是被认出来可不得了!”画眠一下子便乱了阵脚,完全没有画竹的镇定。
“慌什么!”叶世歆镇定自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总会来。将斗篷给我披上。”
两人在车里捯饬一番,叶世歆将斗篷上的帽子盖到脑袋上迅速下了马车。
对面白松露已经下了车,神情严肃,“何人这么大胆,敢冲撞晋王殿下的马车?”
叶世歆快步走到晋王府的马车前,躬身屈礼,“民女乃叶家女儿,车夫驾车不察,不慎冲撞了晋王殿下的车撵,还望殿下恕罪。”
粗噶浑厚的嗓音,让人听一耳便心生厌烦。如此难听的声音着实不敢相信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林木森双耳一震,连帘子都没掀,沉声道:“既是无意,便罢了,下次注意。”
“多谢晋王殿下.体察。”
“走吧松露。”
“是殿下。”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离了视线。叶世歆掌心濡湿,脊背冷汗遍布,一阵寒凉。
“好险好险!”她暗自呼出一口浊气,有惊无险。
还好他没有掀开车帘,不然怕是会非常麻烦。声音可以变,可一个人的眼睛是万万变不了的。
“小姐,您下次还是乖乖待在府里,切莫到处乱跑了。京城说大也大。可说小也小。保不齐一个转身碰到的都是熟人。这次是有惊无险,下次就不一定了。”画眠心有余悸,又开始喋喋不休了。
叶世歆坐上马车,拿娟帕擦拭掌心的薄汗,僵硬地点了点头。
——
马车慢腾腾地往城北丞相府行去。林木森闭目养神。
“来人是谁?”马车行了好一段路他倏然睁开眼,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刚那人的声音如此难听,他本就不耐烦,也没听进去多少。
“殿下指的谁?”
“刚冲撞本王马车的那人。”
“说是叶家的小姐。”
“小姐?”林木森抬了抬眼,惊讶万分,“那声音那般粗噶难听,竟是女子?”
“确实是女子。”
“生得如何?”
“奴才没看到。”
“你不是下车了么?怎会没看到。”
“那叶家小姐着面纱,看不清面容。”
“着面纱?”男人心尖一颤,“体态如何?”
“体态是相似的,不过那声音委实不像。柳神医的声音奴才听过。那是何等的清透婉转,断不会是刚才那样的。这京城着面纱的贵女们也不罕见。殿下只怕是弄茬了。”
林木森直接斜了白松露一眼,冷声道:“你倒是胆肥了,问你一句你答十句,话可真多!”
白松露:“殿下恕罪!”
“叶方舟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女儿了?他不是就两个儿子么?”
“据说这位三小姐自小是养在乡下的,最近才回的京城。”
“你差人去查查。”
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他也不愿放过。
——
马车停在相府门前。小厮赶快进去通传。不多时丞相李元祺便赶来接人。同来的还有叶方舟、沈泉和其他几位大人。
“殿下差人通传一声即可,微臣自会去府上拜会,怎的亲自过来了?”李元祺四十出头,剑眉星目,仍旧英气逼人。
“本王来城北办事,路过相府,就进来坐坐。本王不请自来,还望李大人莫怪本王唐突。”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您光临寒舍,微臣蓬荜生辉。”
“臣等请晋王殿下安。”其余几个大人纷纷行礼。
林木森抬眸扫了两眼,淡淡的目光不经意间略过,声色沉沉,“诸位大人请起。”
目光旋即悄然落在叶方舟身上,“本王前两日在含元殿刚与叶大人见过面,不过这么几日就又见面了。”
“殿下好记性。”叶方舟刚被皇帝赏赐了,整个人春风满面,神采奕奕,“微臣同沈大人等人来和李大人探讨这年底的除夕宴事宜。”
林木森一听,忙看向李元祺,“那本王是不是打扰到诸位大人议事了?”
李元祺:“殿下言重了,臣等议事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叶方舟和沈泉等人忙说:“既是如此,那下官便告退了。”
林木森抿负手而立,身形颀长,微微道:“诸位大人走好,本王改日再去府上拜会。”
话却是对着叶方舟说的。
叶大人脊背一凉,心中只觉忐忑。不过面色倒是平静如初。
李元祺笑容满面,忙将人往里头请,“殿下快请。”
两人一道往府里走,“微臣新得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想邀殿下尝尝……”
***
叶方舟马不停蹄地回了尚书府。
管家杨彪见他回来,忙接过他的斗篷,“老爷回来了。”
“府里今日可出了什么事?”
“府里一切都好。”
“小姐呢?”
“小姐在夫人房里陪她用膳。”
“去问问小姐今日可出了府,都遇到了哪些人。”
“奴才这就去办。”
叶方舟快步去了叶氏的房里,母女俩正在用膳。
“老爷回来啦!”叶夫人忙站起来,“可有用膳?”
“尚未。”
叶夫人起身吩咐下去,“贵芝快去拿碗筷,再叫厨房多添几个小菜。”
叶世歆主动问好:“见过父亲。”
叶方舟垂眸看了女儿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下人很快便送来了碗筷。
叶夫人同往常一样给丈夫倒酒,却被他制止,“今日不饮酒。”
“那便用饭。”叶夫人一怔,转手给他盛了碗米饭。
“今日去丞相府议事可还顺利?”叶夫人问起丈夫的行程。
“倒也顺利,还碰到了晋王殿下。”
“晋王殿下?”母女两个心下骤然一惊。
叶夫人:“晋王殿下去拜访李相么?”
“嗯,碰到了就聊了两句。晋王殿下还说过几日来咱们府里拜会。”
叶世歆:“……”
叶夫人:“……”
难道晋王殿下认出自己来了?
叶方舟看着女儿,“歆儿你跟为父说实话,今日可有出什么意外?”
“今日女儿在西市冲撞了晋王殿下的马车。”叶世歆不敢欺瞒父亲,只能实话实说。
叶方舟:“……”
“他认出你来了?”
“没有,殿下当时身在车内,连面都没露,女儿和他并未碰面。女儿有易声,他定是没听出来的。”
“那他如何要说过几日来咱们府里拜会?我和晋王府素来无任何走动。”
“兴许只是那么随口一说,客套一下呢。老爷您是不是想多了。”叶夫人安抚道。
叶方舟忧心忡忡,“我看此事定不简单。歆儿你没事就不要出府了,好好在家里待着。一个姑娘家别老是想着去外头厮混。”
叶世歆眉眼低垂,点点头,“女儿记住了。”
叶方舟睨她一眼,摆摆手,“罢了,先用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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