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将来对她们的关系造成影响,如果有大夫可以治好烧伤的伤疤,为何不尽力争取?”
傅归晚眸光沉沉的扫视他一眼,抿唇道:“你不认路,跟着我走,到之后你来挖酒。”
不管他是否同意,她便越过他往前走去,领着人在山中七拐八弯走过大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一处草庐前,草庐前还栽着棵枣树。
“草庐里有铁铲铁镐之类的器物,桃花酿埋在枣树下,你朝偏西南方向挖下去六尺深大约能见到埋的最浅的酒坛,把那四坛子抱出来即可。”
涂绍昉没动,看向她的目光透着疑惑,怪异道:“我方才跟着郡主走,我总觉得郡主的背影与如婳很像。”
傅归晚:“……”她默默闭了闭眼,气沉丹田,骂他:“你脑子有病吗?”
“不仅背影像,走路时的姿态更像。”刚开始他没注意,走过一段路他猛地晃了眼,差点以为走在他前面之人是他师妹苏如婳。
涂绍昉惊得自己把自己吓到了,可他想不通:“如婳无论是快步疾走或是悠然漫步自来是行不露足,环佩至多轻晃从来无声。
如婳的仪容教养已经融入骨子里了,她是我见过的走姿最从容优雅的女子,我不可能产生错觉。”
“少见多怪!”傅归晚无语:“隆中苏氏对姑娘的仪态教导甚严,除了有那么几个不认真学的,苏家的姑娘们走姿都很美。
我满两岁后和我大哥去外祖家,才两岁就被我外祖母打着学走路,我的仪容教养自幼就融在骨子里了,如婳许多时候还是我指点的,她走路当然像我。”
涂绍昉哦了声:“原来如此,怪不得。”
傅归晚不耐烦:“还不快去干活,你打算磨蹭到太阳落山吗?”
涂绍昉平静的去草庐里拿铁铲来干活,忙活一上午,快到正午时分他终于能把四只酒坛都抱到马车里,再去请永福郡主,该启程回去了。
傅归晚从头到尾都没搭过手,瞥了眼他额头沁出的汗渍和衣裳上的脏污,善心大发的说:“谢谢你啊。”
“不必,我不是为你,是为如婳,也是为我自己。”
“我的意思是——”傅归晚轻咳了下:“我要请小杨大夫并非为如婳,谁告诉你我家就一个需要大夫治病的亲戚?”
涂绍昉默默咬咬牙龈,挤出笑意说:“不用客气,反正这路上我跟着你,你引着我去找大夫,我也知道将来去哪里请人了。”
傅归晚满意的点头:“那就有劳世子爷再当回车夫,送本郡主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岩灵山有秘密哟O(∩_∩)O~
——————欢脱小剧场:
傅归晚冷嘲:“我就说你们男人不是个东西!”
涂绍昉讶异:“难道郡主经历过很多,否则你凭什么认为男人们不是个东西?”
傅归晚骂他:“想变性是吧?”
涂绍昉举手:“我去挖酒坛子。”
第004章
光影疏斜,马车踏着午后暖暖的春意回到金水池畔。
涂绍昉把他辛苦挖出来的酒坛放下,完全没想过留下蹭个饭,识趣地带他的书童离开。傅归晚让门房把酒坛搬进去,她独自站在门廊下,望着眼前空荡荡的青石板路出神。
一道突兀的男声响起:“傻小子走了?”
她侧头,身旁多了个黑袍男子,身形有些瘦削,看着而立之年,眉目间隐隐有两分沧桑三分孤僻,相貌俊美之极乃世间少见的美男子。
此人的眉眼与傅归晚非常相像,不知情的人瞧见了必定以为他们是父女而非甥舅,正是她的堂舅苏望舒。
“居然没有要进来见见如婳,真是个傻小子,骗他什么都能信。”
“我看他不傻,是明事理,知道他进来也未必能见到如婳,何必自讨没趣?”傅归晚讨好得挽住舅父大人的手臂:“不说他了,您给我留午膳没有?”
“把你爪子拿开。”苏望舒嫌弃:“找你小舅去,他在花园里给你烤肉。一个个都没点做客的自觉,拿这地当自个后院,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指望我给你留饭!”
“那我不是去后山给您挖酒来喝了嘛。”傅归晚觑他一眼,小声辩道。
“你可真是好意思说!”苏望舒冷嘲:“平日里我让你去挖坛酒,你跑得比兔子还快,你就是拉着如婳去了,哪回不是我闺女干活,你在边上说风凉话。
这回是为我吗?是你为个混球要拿我的酒去孝敬旁人,让你多带两坛子给我,你也能觉得委屈?何况酒是那傻小子挖的,这你都能算自己身上,你脸怎么那么大?”
傅归晚干笑两声,拉着舅父大人往宅子里走,厚脸皮的说:“您也知道那混账太糟心了,他现在整个脑子不正常。
我们总得帮他把脑子找回来才有可能和他正常交流;但得让他有脑子,必须先帮他把双腿治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很郁闷很憋屈。”
苏望舒冲她冷笑两声,干脆利落的把外甥女的爪子甩开,然后扬长而去。
为几坛酒和她生气还故意不给她留午膳又不准厨房给她现做,太小气了!傅归晚撇撇嘴,跑后花园去找小舅舅,老远就闻到烤肉的香味四溢。
“小舅——”
“来的可真是时候。”苏望亿小声嘀咕,看外甥女过来,烤肉的动作不停,嫌弃她道:“跑那么快也不怕摔了,你摔倒可没人来扶你;饿了就先吃点水果,小舅的烤肉再过半刻钟就能吃了。”
烤肉架放置在花园的六角凉亭中,边上紧挨着石桌,桌上摆着果盘。傅归晚拣了两颗青葡萄尝尝,四处看看,有点诧异:“如婳呢,她不在吗?”
“我倒是想。”苏望亿翻着肉片,头也不抬的说:“午膳还没用完就跑书房练字,你说我还能让她给我打下手吗?”
傅归晚按按喉咙,悄声问:“为什么事吵架呀?”
能让苏如婳闲暇时主动进书房的情况只有一种,就是和她老爹吵架,要去练字平复心情,每次都必中。
苏望刷好酱料,焦黄油亮的色泽配上这浓郁的肉香,实在令人食指大动。他取只碟子,把烤好烤肉夹起十来块放入碟中,递给她:“来尝尝小舅的手艺,不比你差。”再提醒她说:“我告诉你,你可别来唠叨我。”
“谢谢小舅。”傅归晚接过,甜甜一笑,保证道:“您放心吧,我肯定不多话。”
“八哥前两年不是出海了,今天他说起来最近乏味的很想再跑海上转转,我就说我跟他一起去。”苏望亿郁闷道:“三哥还没说话,如婳就摔筷子,不答应,然后在饭桌上就和她老爹吵起来了。”
隆中苏氏嫡系,望字这辈有9个堂兄弟,苏望舒排第八,最大那位苏大老爷已经62岁也是如今苏家的家主,最小的那位就是苏望亿才25岁。
傅归晚慢条斯理的吃下一片烤肉,焦酥滑嫩,味道还不错,她无语的摇头:“舅父胡闹,你也跟着胡闹,那可是海上!午膳时我要是在,我肯定也摔筷子。
我说小舅,你大侄子都能当你爹,你的侄孙和你一般大,你在苏家已经是曾祖辈了,你有点长辈的样子好吗?”
“吃人家的嘴短知不知道?”苏望亿瞪这丫头一眼,他也很郁闷:“我愿意我们堂兄弟年岁差距这么大?老祖宗在原配祖母去世后又续娶我的亲祖母,是我的错吗?
我爹就比他的大侄子、我的大堂兄大一岁,我又是老爹最小的孩子,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能让你三外祖母把我重新塞回肚子里吗?”
“谁让你25岁还不成家?”傅归晚打击道:“这么大岁数还没媳妇,总是你的错吧!”
“我爹到24岁才娶我娘,三哥到30岁才成家;你这舅父,我的亲二哥更绝,收养个闺女就打算把这辈子给对付过去了。”
苏望亿怨气冲天:“我才25,至于一个个都看我不顺眼吗?我碍着你们什么啦,他们数落我之前不能先管管我亲二哥吗?”
“谁让你不得宠?”傅归晚再次打击:“苏家上到年近百岁的老祖宗,下到你的嫡亲大哥都是最疼爱你亲二哥,三舅舅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可你呢?既不招家里疼爱又没有名气,不欺负你欺负谁?”
苏望亿捂住心口,扎心了,他是堂兄弟里最小的,可他丝毫没有享受到对最小的弟弟的疼爱关怀,反而成为被欺负的对象,他怎么那么惨!
傅归晚拿起长筷,接替这小舅舅烤肉,把熟透的烤肉片装盘,免得糊掉,悠哉惬意的边烤肉边吃,瞥了眼那个倒霉蛋,她还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小舅,你知道依依吗?”
“什么一一二二,小舅我难过着呢没心情和你猜谜,不是安慰我的话,免开尊口。”苏望亿揉揉受伤的心口,看到递过来的一碟烤肉,痛快的接住、开吃。
“我说的是先帝的苏贵妃,老祖宗最小的孩子,你的小姑母。”傅归晚抿抿唇,语气有些忧伤:“老祖宗这两年时常有些神识不清了,看到我就喊依依。
有一回碰到外祖父们和大舅舅来请安,老祖宗还拉着我的手说,快去跟你哥哥们躲起来,又对外祖父们说把你们妹妹藏起来,这样依依就不会走了……”
苏望亿一怔,拧眉道:“我还真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小姑母早就去世了。我爹……我还真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这位小姑。
我唯一知道的情况还是从外面听来的,说先帝的苏贵妃宠冠后宫,乃我大熙第一美人,还说她是狐狸精转世苏妲己再生,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还有这种话?”傅归晚莫名有些惆怅,遥远湛蓝的天际,呢喃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老祖宗心里最大的痛了。
可苏贵妃已经去世30多年,没道理大家还全看不开呀,我想问问苏贵妃的生前竟然没一个愿意肯告诉我。”
苏望亿疑惑:“你问这事做什么?”
“好奇呀。”傅归晚走过去坐在小舅身侧,捧捧自己的脸蛋:“小时候我以为外甥像舅,所以我最像舅父。
后来我发现我更像苏贵妃这位姑祖母,哦不,表姑祖母,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对,反正我其实生得最像她。”
“我一直很纳闷,我亲祖母是位绝色美人,所以我爹和小姑母生得俊美无双,我们三兄弟就二哥像,我和大哥都没捞着就罢了,可你也太远了。”
说到这个,苏望亿就随意的多聊两句:“你娘和我又不是同个祖母,老祖宗的原配祖母和二伯母年轻时据说都是气质出众,苏家的小辈里也没能再出个绝色美人来,怎么就被你个隔房外孙女摊上了呢?”
傅归晚得意的抬抬下巴:“因为我是永福啊,当然是我福气好。”
“是是是,永福郡主!”这厚脸皮的丫头,苏望亿朝她作揖道:“希望你别和你的表姑祖母一样红颜薄命,也希望你能做到她没做到的,有朝一日成为皇后。”
“当今圣上是中宫嫡出。”傅归晚无语:“小舅你确定你小姑当年想争做国母,苏家也帮忙相争吗?”那不早就被清算了?!
好像不可能哦,苏望亿咳嗽两声,一本正经道:“小舅的意思是想你能活得开心,姑母当年哪怕宠冠后宫她也过得不开心,否则哪能早早去世,家中闭口不提。所以你答应小舅,一定要活得开心知道吗?”
傅归晚想了想,诚恳的点点头。
彩霞满天,夕阳的斜辉透过半开的窗棂洒落在信笺上,涂绍昉在光晕中落下最后一笔,将被永福郡主截住、有关祥瑞事宜简单陈述,把信封好递给东宫侍卫:“明早卯时就启程,五百里加急呈给太子殿下。”
“是,属下告退。”
涂绍昉从书桌前站起来,踱步走到窗棂前,遥望天边的晚霞,目光愈发深邃,喃喃自语:“如婳,永福郡主说你出门了,我不信,一个字也不信,我只盼你不要躲着我。”
直到夕阳的余晖在眼底泯灭,屋中掌灯,他终于决定派四名侍卫去守在苏宅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 苏望亿:25岁就混成了曾祖辈,我怎么那么惨?
第005章
夜色在滴漏中流逝,伴随着鸡鸣声声叫破了仲春黎明前的青雾,初阳再次冲破云霄,明亮的晨光洒满院落。
苏望舒的府邸里有座佛堂,供奉的不是神佛菩萨的金身而是尊牌位,灵牌上书:亡妻阿满之灵位。
只要在府里住着,每日辰时正,傅归晚都会带着苏如婳来佛堂悼念,风雨无阻,哪怕她们俩都没有见过真人。
“义母,老爹又耍性子了,前两年跑海上闹得全家都心吊胆,才安稳两年又要生事,您快给爹爹托梦让他别再胡闹了!”
说话的姑娘从发髻上可知尚未及笄,她双眉修长,眼睛顾盼有神,肤色不算白嫩,一身小姑娘家的嫩黄衣衫穿在她身上硬是生出了几分英气。
她正是苏望舒收养的女儿苏如婳,但并没有涂绍昉所提到的面部被大火烧伤!
傅归晚暗戳戳的说:“我昨日碰到你师兄了,我总觉得他来者不善。你就不怕舅母给舅父托梦是让你早点招赘,生个孩子来玩玩?”
“我正急着,表姐你还说风凉话!”苏如婳不满,郁闷道:“爹爹被家里宠惯了,30多岁的人还总这般由着性子来,他真又跑海上去怎么办呀?”
“我们能拦得住,前两年还能被他溜掉吗?”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恐怕更拦不住了。傅归晚拧眉:“何况我过几日就要回京了。”
“我们不是要等3月再启程去金陵吗?”苏如婳诧异:“出什么事了,表姐你要这般急得赶回京都?”
佛堂中冒出一道凉飕飕的嘲讽声:“还能有什么急事,回去给人家擦屁股!”
两个姑娘齐齐看过去,苏望舒甩都不甩她们,给亡妻上柱香才鄙视的反问:“难道舅父大人我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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