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清晨赶路,直接在原始森林里走了将近一天的路。
“这次咱们就在这里搭营地,铁牛,解放,你们跟我一起去附近探探路,其他人原地休息。”
江红军点了三个带(炝)的人跟自己去附近查看情况,留下自己的弟弟江老三带着剩下的一支(炝)保护大家。
他们停留的地方是一个由石头堆砌而成的小高地,三面是树林,前面则是个悬崖,站在这里可以看见一大片森林。
青梅往悬崖那边走了几步,往下一看,才明白江红军为什么要把营地安置在这里。
悬崖并不高,大概十几米,坡度约莫七十来度。
这个坡度,对于大多数动物来说是陡峭难行的,可对人类来说,却勉强可以攀爬,崖壁上还有不少凹凸不平的地方。
如果他们遇到危险,往下攀爬的时候,这些凹凸处就是他们可以落脚借力的点。
江老三端着(炝),先在附近转悠了一下,这才回来跟大家一起坐着歇气儿,回头看青梅站在悬崖边眺望远方,笑了一声,态度很随意地叫青梅过去歇歇:“第一次进来,看哪哪新鲜,等过两天你就看得想吐啦!”
这话说得,让其他人颇有同感,纷纷点头笑哈哈表示赞同,看来第一次进山的经历让他们过了十几二十年还是如此深刻。
这样的气氛让青梅有种重新回到小队里,与队友一起出基地“狩猎”的感觉,面上都不自觉和缓了许多,甚至在听到大家豪爽的笑声时,唇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青梅从崖边回来,学着其他人,也捡了块稍微平坦的石头取下肩上挎着的包袱坐下,手里还握着弓。
歇匀了气,江老三开始对青梅的弓好奇起来:“青梅,你这弓是才做的?瞧着还是生木?”
青梅点头,顿了顿,多说了一句话:“是昨天临时做的。”
她也想要融入这个小团队。
另一个眼角有道疤的胡子叔插口:“这是桦木吧?青梅力气真大,一天就把桦木给折腾出来了。”
屯子里也有人用桦木做弓,可单单是磨在弓体上的时间就至少得好几天,就这还得是有顺手的工具才成。
话题围绕着弓,大家都能随口说几句,有人说自家弓是爷爷辈儿传下来的,用的弦是从某某地主家干了两个月的工换来的老牛筋。
这可是很让人羡慕的,说话的是石头叔,每次他都要拿出来炫耀一番,而每次大家也都要表示一番羡慕。
青梅也拿羡慕的眼神去看石头叔抱在怀里的弓。
弓体已经有了一层油光,泛着黑褐色光泽,弦绷得紧紧的,一看就张力十足。
武器虽然没有生命,可在青梅他们这样的人眼里,却也有美丑之分。
像石头叔这张弓,一看就觉得是个帅小伙。
几句话的功夫,青梅跟几个三四十岁的大叔们也相处融洽,其实在路上大家就渐渐接受了青梅的加入。
刚开始知道老支书把青梅安排进来的时候,反感说不上,可心里肯定有点想法,觉得老支书这照顾可怜小媳妇照顾得过头了。
虽说青梅的力气大得惊人,可力气大不代表体力就好,打猎不是力气大就可以的,更主要的还有体力、耐力这些。
青梅年纪不大,才十几岁,年长的人看了总会潜意识觉得她耐力肯定不够。
没想到一路走来,他们这些经验老道的都生出烦躁的心情,青梅却从头到尾淡然得很。
至于体力,赶路的时候他们一共歇了三次,三次都是大家喘气了,为了保留对抗突发情况的体力,江红军才安排了休息。
可大家却没看见青梅喘过一口气,呼吸步调都始终平稳。
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就连江红军都对青梅的能力有了重新的评估与安排。
说是休息,青梅他们也不可能真就一直坐在原地。
等到歇得差不多了,大家自发自动站起来开始在周围捡干柴石头,先把灶给磊起来。
青梅也跟着大家一起忙活,受胡子叔指点,用砍柴刀砍了些长且直的树枝桠,回头要用来斜斜的搭在石头边,用来建睡觉的窝棚。
很快,江红军他们三个人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只狍子三只野兔并几只野鸡。
大家看见了,都挺高兴的。
虽然大岗屯靠山,可平时顶多就是逮点山鼠野鸡打牙祭,看小队长带回来的野味儿,今晚他们是能敞开肚皮的吃肉啊,谁能不高兴?
可江红军他们三个人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反而有担忧之色。
江老三率先发现,皱眉疑惑地问:“大哥,咋了?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其他还在围着狍子吞口水的人登时都看了过来,江红军不想打击士气,摇头解释:“没有,就是咱们刚才在东边发现了篝火的痕迹,瞧着样子,有一队人往东边去了。”
东边,是人熊沟,很危险。
周堂叔打圆场,说:“应该是其他屯的秋猎队,他们都知道人熊沟危险,肯定就是往那边探探路。”
这话有道理,大家都重新放松下来,江红军觉得按照那树枝折断的路线,这说话不太对劲,不过到底没说出来。
而且周铁牛说得也有道理,能进山的都是附近屯里的秋猎队,不可能明知危险还往那边去。
各个屯里都有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应该轮不上他来替人家担心。
这么想着,江红军也露出轻松的笑,跟大家一起忙活起晚饭来。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他也很期待大口吃肉的晚饭时间。
“青梅,会不会杀鸡?”
“我还会剥狍子皮。”
“哈哈,可以啊……”
第21章 丰盛的晚饭
小山包的营地里,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地平面,这里就已经升起来三处篝火。
最中间的一个篝火上,吊起来的特制双耳锅里,喷香的鸡汤里时不时有肥美的蘑菇翻滚着冒出个头来,手掌能感受到灼烫感的距离边,围着一圈被棍子穿起来插在那里烘烤的饼子。
左边那个篝火旁,青梅正蹲在最擅长烤肉的胡子叔旁边,一双眼睛眼巴巴盯着胡子叔翻转着烘烤在篝火上的狍子。
狍子是砍头去蹄剥皮后整个儿烤上的,如今已经开始滋啦滋啦滴着油,整个营地都被烤肉的香味淹没了。
几步远出还在完善窝棚的叔伯们都时不时扭头看过来,明显都在盼望着早点开饭呢。
胡子叔长得有点儿吓人,特别是眼角往下有道竖着的长长疤痕,直接从眼角贯穿到了下颚,伤口很深,留下的疤痕像条盘踞在他脸上的肉色蜈蚣。
大概是为了遮掩疤痕,胡子叔就蓄起了满脸的络腮胡,结果看起来更吓人了,屯子里很多小一辈的年轻人都是被胡子叔的威名给吓大的。
倒腾来倒腾去,反正最后大家就都喊起来他“胡子叔”,跟他同辈的则叫他“胡子”。
可长得一副逞凶斗狠的胡子叔却是个性子爽快的,还特别喜欢下厨。
可惜如今吃大锅饭,也没条件让他发挥,只能憋着每年秋猎的时候到了深山里才能甩开膀子大展身手。
已经听了满耳朵胡子叔手艺如何如何好的话,青梅口水都流了一肚皮了。
胡子叔看青梅眼巴巴想吃肉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青梅这样子真跟他闺女还小只知道吃的时候差不多,忍不住拔了小刀给青梅割下来一小片,摸出个小玻璃瓶往上撒了些粉末,递给青梅:“尝尝看肉熟没有,这个味儿合不合适?”
说是让青梅尝,不就是给她提前开个小灶么,一群都能当青梅爹的大老爷们儿纷纷失笑,周堂叔还嚷嚷着让青梅给品品味儿,看大胡子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混说个啥,虽然没有肉给我练手,可我也没少在梦里练嘞!”
胡子叔洋装不满,正儿八经为自己正名。
青梅就用手捻了刀尖上戳着的肉,塞进嘴里一嚼,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亮得跟两盏小灯泡似的,抿着笑朝胡子叔比划大拇指,末了还舔了舔捏过肉的两根手指头,一副好吃到意犹未尽的样子。
胡子叔得意洋洋,一双黑粗浓郁的眉毛都要跳起舞来了,一边往狍子肉上撒粉末,一边吹嘘起材料不够限制了自己手艺发挥。
“这次出来带的调料瓶里只磨了胡椒干姜盐巴进去,缺的味儿多着嘞。要是能找到野果,往上一边挤汁一边烤,那味道才是绝了。”
石头叔笑哈哈抢过话头:“还是要有野辣椒才好吃嘞!又香又辣,吃完了肚皮里跟放了把火一样,忒带劲儿!”
说完,还拍着肚皮吸溜了一下口水,显然是曾经这么吃过,并且那味道让他久久难忘怀念至今。
古话说民以食为天,这话还是在理的,说起吃的,就连最沉默寡言的大山叔都开口插了句话,发表意见:“明天咱们看看有没有蜂窝,捅个蜂窝下来,还能烤巢吃,那个好。”
其他人也纷纷发言,说起自己认为最好吃的东西是咋样的。
除了青梅,其他九人分别是小队长江红军,他弟弟江三叔,胡子叔,周堂叔,石头叔,大山叔,另外还有双胞胎兄弟牛大叔牛二叔,江会计亲爹江六伯。
其中江六伯是小队里年纪最长的,也是最有经验的老猎人。
跟着过来,是为了跟江红军一起带队。毕竟再是经验老道的猎人,进了这茫茫原始森林里,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不会迷路。
晚饭很丰盛,比之过年也差不了多少了,胡子叔的手艺是真的好,在深山里缺了这么多东西,依旧整出了美味佳肴。
两只狍子,烤了一只,剩下的一只则挂到树梢上保存着,野兔宰了用带来的另一口吊锅红烧了,野鸡则跟蘑菇一起炖了汤。
主食就是大家自己带的三合面饼子。
对于男人们来说,满口都是肉,这日子,简直美得赛过活神仙。
青梅也是吃得头也不抬,没跟其他人一样吃得稀里哗啦,静悄悄的却一点不慢,到最后,饭量竟然跟胃口最好的石头叔打平了。
这自然又引来一众人的说笑打趣,这个说怪不得青梅力气这么大,那个说青梅年纪还小,使劲儿吃吃说不定以后力气还能更大。
“要是这样,那以后青梅岂不是一个人就能扛跟大木头回屯里?”
“那可说不准,前几天青梅不就是单手就抬住了木头嘛,那力气,怎么也得我跟胡子加一块儿。”
“青梅,来来来,再吃一碗鸡汤,争取把力气再往上养养。”
这些大老爷们儿黝黑的脸上无一不带着饱经风霜磨砺出的皱纹,可在篝火的映照下,一个个却笑得全无愁苦自怨。
青梅喝了一口汤,把嘴里发硬噎人的饼子冲下去,眼睛里流露出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她喜欢这些人,喜欢这个屯子,也喜欢这种生活。
因为晚饭时一番说笑闲聊,大家对青梅也多了几分长辈的爱护之意,相处起来没了之前淡淡的尴尬僵硬。
等到晚上安排住宿的时候,江红军也没多做为难,给青梅分派了一个单独的小窝棚。
作为这几天宿营地的窝棚一共搭了三个,都是靠着凸出的大石头搭建而成的,中间那个略小,只能供一个人在里面回转活动。
这是建造的时候就特意考虑到青梅而搭建的,要不然他们都是找大石檐直接粗粗搭个大通铺就完事了。
晚上自然不能所有人都睡觉,毕竟是在深山老林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猛兽攻击营地。
江红军安排了四个人,分守上半夜跟下半夜。
青梅主动要了下半夜的任务,“我这次来就是跟着学习的,不如我来守下半夜,让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也好有精神打猎。”
守下半夜比守上半夜更难,一来上半夜很难有人真的踏踏实实休息好,二来像他们这样习惯了早睡早起的农民,乍然打乱了作息,下半夜必须保持清醒,身体上的疲倦感是无法忽略的。
江红军并不是因为青梅性别就轻视她的性子,白天赶路的时候就看得分明,知道青梅体力好,精神也好,守下半夜完全可行。
于是想了想,江红军点头应了,又自己以身作则,点了自己跟青梅一起负责下半夜的守夜:“铁牛,胡子,你们俩守上半夜,到点儿了喊我跟青梅,其他人好好休息,争取明天来个开门红。”
这次没有带屯子里那两只猎狗,却是因为老支书跟人借了猎炝,作为交换,牵了条大黄暂借了出去。
大黄是条老猎狗,经验丰富,追踪猎物的本事可是数一数二的。
并不是每个屯子里都像他们大岗屯,有江六伯这样剩下经验丰富老道,身体还能够跟着秋猎队进山的领路人。
剩下一条大黑,粮仓里的粮还没交去公社,晚上少不得需要条狗守着。
没了猎狗警戒,大家都要把皮子绷紧点。老支书已经准备这两天就拉了粮食去镇上缴粮食,等下次打猎队再进山,就可以带上大黑了。
江红军安排叮嘱一番,又简单说了说明天要如何安排,大家就暂且散去,各自回了窝棚睡觉。
青梅也带着包袱跟弓箭进了低矮的窝棚,窝棚就是用枝桠跟宽叶搭起来的,低矮狭窄不说,地上还是泛黄的草地,虫子蚂蚁更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
太阳已经落山,深山里的温度迅速下降,因为搭建窝棚的材料都是新鲜的枝桠树叶,再加上地面蒸腾的水汽,青梅进去就觉得湿冷。
今天没机会弄些干草,青梅想着明天早点起来,走远一点拔些枯草晒一晒,明晚就能睡在干草窝里了。
对于睡觉环境完全没有最低要求的青梅把包袱往头下一枕,再用带来御寒的外套网身上一搭,闭上眼睛摆好姿势,很快就睡了过去。
其他窝棚里还偶尔传来零星几句低语,青梅却已经高效率地陷入沉眠。
半夜的时候,外面周堂叔刚压低了声音喊了江红军一声,隔壁窝棚里的青梅就迅速睁开了眼睛。
听清楚是交接守夜的事,青梅也不用别人喊,自己就拎着当被子盖的外套钻出了窝棚。
看见青梅出来,周堂叔还愣了一下,而后打了个哈欠笑着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是不是第一次进山,兴奋得没睡着?”
原本已经弓背往窝棚里钻的胡子叔也扭头看了青梅一眼,粗嘎着嗓音说:“待会儿守夜的时候没什么动静也能打个盹儿,俺们瞧着今晚是没什么动静。”
除了虫鸣鸟叫,狼嚎都是从远处传来的,听着就不在凤凰岭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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