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络竟笑了一下:“六皇子真会开玩笑,这又不是在宫中,何来的私相授受。”沈千络明眸一转,快速从盒子里拿出一块海棠果,塞到了萧若手里,歪头说道:“现在,六皇子手里也有我的东西了,要说私相授受,也是我们三个。”
萧若微微愣住,第一次开始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春光一般漂亮明媚的女子。可她已经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公主,按照宫里的规矩。你要向我辞行。”
沈千络徐徐地吐出一口气。转过身,目光深深地看向面前这个风姿迢迢的男子。良久,她才屈身,低声说道:“那沈千络祝六皇子,大展鸿图,长乐未央。”而后,她又微笑一下,补充了一句:“告辞。”
萧若站在原地,看着沈千络消失在门内。春风如许,让他不由地怔愣。小厮林书走上来,说道:“主子,您怎么了?看什么呢?”
萧若扬起头,说道:“我总觉得,以前好像见过她,似曾相识。”
林书笑起来:“主子,你许是眼花了吧,这个藩国公主是第一次进京城,从前都没有露过面,您怎么可能见过她呢?”
萧若没再说话。转而去了宫中,给他的母妃贤妃请安去了。
沈千络在角门见了萧若,心里像是借了一根刺一样,但是现在,她却已经不想在这件事,这个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重活一世,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沈氏一族的平安,让自己的亲人不被奸人所害,这样,也算保住了沈氏一族的颜面,还有自己那个不大的藩国的一众子民。
这些事情如果可以做到,那也算没有白活这一世。沈千络走在园内,静静思索,回去就给了江月和落霞几两银子,让她们带到府内各处去,去打听一下那个王小娘的底细。尤其是要问出来,她是哪里人氏。
江月和落霞很快的打听了出来。这王小娘原来是杭州人氏,三年前跟着远亲到京城里来,不到半年就被自己的哥哥纳为外室,入府两年多,现在看看,整个将军府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下了。
虽然祖籍并不是一处,但沈千络却还是怀疑,这件事情跟王小娘脱不开关系。
第6章
沈千络还没走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刚转入门口,路过那一从迎春花,就从花根底下跑出来了个小姑娘,一头扎到了沈千络怀里。
沈千络立刻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原来是宁姐儿。她穿着自己前几日特意给她裁制出的新衣服,小团子一般,抱着沈千络的大腿。
宁姐儿伸出小小的手,递给沈千络一块糕:“姑姑!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沈千络会心一笑,蹲下接过那块糕,看了片刻,却惊讶起来,问道:“宁儿,姑姑问你,这块糕,是谁给你的?”
“是,是王小娘屋里的魏妈妈在做糕,伸手给我了我一块。”
沈千络掰了半块糕,放在嘴里。味道香浓醇厚,十分好吃。她双手抱着宁儿姐,正在思考之际,背后却响起了一道声音:“公主,怎么今天有雅兴在园子里逛逛?”
沈千络应声起身,回头一看,来人却是王小娘。春日里,她穿了一件云霞色苏缎夹袄,淡黄色对样折枝百福裙,头上带着赤金红宝的首饰。精致漂亮的像是宫里的娘娘。
“王小娘有礼,春日天长,园子里的花开的不错,所以来看看。”
“公主客气了,我只不过是个妾室罢了,怎么还敢劳动您的大驾,给我行礼。”
沈千络觉得宁姐儿自从刚才见到了王小娘开始,就一直往自己的身后躲。她把宁姐儿护在身后,微笑开口:“小娘您说这话,就是妄自菲薄了。且不说哥哥对您的宠爱,就算算,自从您进府以来,这府里的大事小事,哪一件不是靠着小娘您辛苦周全,日夜劳碌过问。”
王小娘面上的表情变了变,是听出了沈千络话里的敲打之意。她凑近了几步,说道:“公主您是刚从藩国那边过来的,妾以前经常听将军说起,那边的规矩跟这边似乎不大一样,实在是大夫人最近身体不好,将军在朝堂上的事情又多,所以才会让妾代管的。”
沈千络淡淡一笑,说道:“小娘既然如此说,那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句,府里的事情确实是劳烦您来管,但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也就是了,我就怕,小娘的手伸的太长,操心太过,反而劳累。”
王小娘冷笑一声,说道:“公主放心,妾一定会让将军舒心,竭尽全力周全府里的一切。”
沈千络也凑近了几步,说道:“希望王小娘,说到做到。”
王小娘面上表情一面,竟然露出了几分阴狠。沈千络不再与她多话,带着宁儿姐,转身离开了。回到屋内,落霞先匆匆走出来,说道:“公主,这一早上您去哪儿了?将军送来好几匹云锦,说是宫里贵妃娘娘送来的,叫你做几件衣服,回宫好穿。”
沈千络翻看了几下那几匹料子,都是上用内造的,有鹅黄色团纹的苏缎,水红色蝉翼宫纱,白色绣荔的锦缎,还是几套首饰和耳环。
江月道:“贵妃娘娘果然最看重公主,这些缎子和首饰好看极了。”
沈千络却只看了几眼,就命人把东西收下去,一面问道:“兰桂嬷嬷来了没有?加急的书信,母后可曾收到?”
“回公主的话,王后已经收到信了,说是兰桂嬷嬷已经在路上了。按照公主的吩咐,都是快马,估计不日就能到了。”
沈千络点了点头,心稍微定下来了一点。看来进宫之事在姑母心中已经是势在必行,但是府里的事情不先处理好,沈千络是不会进宫的。
现在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接下来,就是该细细打算了。沈千络本来想跟身边的人商量一下,但是江月心思太活,而且不算忠心,告诉她跟自取灭亡差不多。落霞虽然足够忠心,但是胸无城府,说了也是白说。
眼下也只有等兰桂嬷嬷来了之后,再做打算了。沈千络看着手里的酒酿糕,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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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兰桂嬷嬷赶到了。这日虽然下了小雨,但是沈千络还是早早地等在门口,大概等了半个多时辰,一辆素盖的马车才在偏门处停了下来。
沈千络举步向前,很快,从马车里走出来了一个衣着素净的中年女子。刚见到她,就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沈千络看着兰桂嬷嬷虚弱的样子,估计在家里那边也没少受了委屈。她心中一动,不免又想起前世。因为兰桂嬷嬷得病的时机正好赶上她入宫的时候,没有带着一起到京城,后来沈千络到京中不过小半年,母国就传来消息,说是兰桂嬷嬷已经生了病死掉了。
想来也是,兰桂嬷嬷是从小伺候自己的人,主子去了京城,人走茶凉,那些拜高踩低的小人们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这件事情,她自己也有责任。
沈千络立刻上前,把兰桂搀扶起来,说道:“嬷嬷快起来,外面冷。我院子里已经做好了饭菜,一起进去吃一点吧。”
兰桂皱眉说道:“公主,若不是您叫奴婢过来,只怕,奴婢在宫中的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还好,有您的一封书信,奴婢这才.......”
沈千络立刻安慰道:“嬷嬷不必理那些没心肝的东西,现在到了这里,有我的日子,自然嬷嬷您过的日子也是一样。以前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还是看之后吧。”
兰桂是个聪明通透的人,三言两语就听懂了沈千络话里的意思,说道:“公主放心,这一遭,您算是救了奴婢的命,奴婢又怎会不忠心呢?”
兰桂到了之后,跟着沈千络晨昏定省,在府中几天,就把府内的事情大概摸清楚了。碰巧这日雨也已经停了。沈千络叫江月和落霞出去摘些新鲜香花,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兰桂和沈千络两个人,沈千络便把王小娘以及楚香楼的绿玉,以及墨哥儿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兰桂。
兰桂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情,公主您怎么看?”
沈千络道:“我前几日差人去打听,底下的人说,王小娘当日进府,说自己是杭州人氏,并非苏州,可我前几日从宁姐手里接过来的那块糕,那里面用的酒,却是苏州独有的。”
兰桂沉吟片刻,说道:“若真如公主所说,王小娘在自己的身世上面撒了谎,那她和那青楼女子有所牵连就更是坐实了。”
沈千络道:“但是咱们现在苦于没有证据。总不能说,因为一块糕,就说她在身世上面撒了谎,不过我已经派了人去调查了,若是这个绿玉真是受王小娘指使,他们肯定要暗中见面,倒时候就一并抓住,严刑拷打。”
兰桂道:“公主,恕奴婢多一句嘴。若是在一件事情上盯死,想要把人连根拔起,也是不容易。既然将军宠爱她,咱们想要她以后对将军府再无伤害,只能在其他事情上下功夫。”
“嬷嬷的意思是?”
兰桂将一碗茶水放在沈千络面前,说道:“公主,想让一个人死心,对另一个人彻底厌弃,就要找到那个人最痛处,狠狠地戳下去。”
沈千络立刻会意,说道:“好。那既然王小娘对出身之地百般隐瞒,想必在原籍肯定也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就带着她的画像,到苏州去查一查。我就不信了,他竟然会藏的连个影儿都没有。”
兰桂微笑回道:“是。公主。”
沈千络微微一笑。片刻之后,兰桂却又重新提起话题:“公主,奴婢这次来京城之前,王后还嘱咐奴婢了。”
沈千络转过头:“母后对你说了什么?”
“王后说的,无非是来之前嘱咐公主您的那些话。说公主您此次入京,定是要出人头地的。就像贵妃娘娘当年一样,嫁给现在的皇帝,给母家带来无上荣耀。”
沈千络叹了一口气,道:“母后和父王的心思,我岂会不知。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而且,有的时候,有些事情,都是开头美好,但却结局遗憾。”
兰桂长叹一口气:“难得公主您明白这个道理。其实,贵妃娘娘在宫中势大,一是因为她的聪明貌美,办事稳妥,二来,也是因为您的父亲,在藩国得力,年年朝贡,边地有危急的时候,及时出兵襄助,所以说,宫中的娘娘主子,是和母家互相扶持,互为依靠。公主,您说是吧。”
沈千络听了兰桂说的话。越发觉得有道理。若是前世有兰桂这样稳妥的人在自己的身边,或许也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听兰桂的话,多半是没有错的。
沈千络和兰桂计划下来,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事先稳住,看看之后再说。
这一日,天气晴朗,沈千络带了钓具,正打算到后园的小湖里钓鱼,她换了一件便于行动的衣服,带着鱼篓和鱼饵,带着江月和落霞,有说有笑地走出去,还没走出门,就看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江月立刻喝道:“干什么呢!慌慌张张的!吓到了公主,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担得起!”
那小厮立刻跪下说道:“公主饶命,实在不是小的慌乱,是前面出事了!”
第7章
沈千络顿住脚,看着那小厮,问道:“怎么了?有话慢慢说。”
小厮立刻道:“公主,不好了!刚刚从前面传来的消息,说是墨哥儿在朝堂上被皇上大大申斥,然后被关进官牢里了!”
沈千络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胡说什么?墨哥儿才刚过弱冠,怎么会被押进大牢呢!”
那小厮道:“公主,小的怎么敢骗您,这事千真万确啊!说是墨哥儿私自给中书令大人送了五千两白银,想让相国在明年殿试之前保举墨哥儿进中书省,结果今日,却被大人在朝堂上检举,登时就下狱了!”
沈千络打了个冷战,把手里的鱼篓往地下一扔,立刻往前面赶去了。
沈府里除了这样大的事情,前院后院都乱成了一锅粥。沈荣本来在京郊和赵子喻一起操练兵马,知道了这件事情,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匆忙忙地往回赶。
林氏也全然没有了平日那副从容高雅的样子,连头发都有些散乱了,正在哭着求沈荣。沈千络刚一进门,就看到沈荣愤怒地指责林氏的样子。
“你这妇人这样无知!中书令大人切切实实地拿住了证据,我能怎么办!难不成你还让我跟他到牢里作伴吗?”
林氏哭着说道:“将军,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啊!只是墨儿是您的嫡子,您不能就这样把他舍弃,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想活了!”
沈荣狠狠地把袖子抽了出来,在原地跺了几下脚。沈千络立刻冲了上去,把林氏从地上扶了起来,又对沈荣道:“哥哥,嫂子是一时心急,你别冲她发火了。”
站在沈荣身后的赵子喻似乎有话要说。沈千络立刻跟她使了一个眼色。赵子喻也没再开口,就跟沈荣走进议事厅了。
沈千络带着快要昏厥的林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给她喝了两杯茶,林氏才回转过来,刚一清醒,就紧紧握着沈千络的手,说道:“公主,求求你救救我墨儿,那也是你的侄儿!”
沈千络握住林氏的手,说道:“嫂子,墨儿是我的侄儿,我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救他。可是嫂子,您要先冷静下来,咱们才好想办法。”
林氏用帕子擦了擦脸上泪痕,这才冷静下来。沈千络才道:“嫂子也要理解哥哥,若是此时出头,无论是向陛下求情还是向中书令求情,那就是坐实了墨儿私下向官员行贿之事,您的父亲是朝中老臣,我想,陛下的性子,他肯定了解吧。”
林氏叹了一口气,说道:“难办就难办在这里,陛下最恨贪官污吏。要不然,也不会如此震怒,把墨儿打入官牢了。”
沈千络回道:“那以嫂子对墨儿的了解,他是个怎样的孩子?”
林氏道:“墨儿生性纯良,虽然有些时候,意志不坚,但是我是绝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行贿之事。”
“墨儿是您亲生,从小教养到大的。嫂子若是不信,那这事情自然另有隐情。其实,您不妨仔细想想,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墨儿哥不过是个才过弱冠的少年,从哪里弄来这五千两银子?”
林氏皱眉沉思良久,说道:“府里的银子,都是,王小娘管着,难道是她......”
沈千络道:“嫂子与王小娘相处多年,自然要比我更加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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