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焉识沉吟了片刻,“那你怎么想的?”
“我还能怎么想?学不会,当然是不想了。”
陆焉识闻言,目光深了一些,“其实我觉得秦霜没说错,现在家里有常叔在帮忙,你每天晚上都休息得够,白天精神充沛,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不把白天在学校的时间好好利用起来?说不定努力一把,成绩是可以回到之前的状态的。”
吴知枝没出声。
之前,她只是想要好好存钱,培养弟弟妹妹两个人成才,不想让他们和她一样,背负那么沉重的包袱。
可是后来,陆焉识出现了……
他帮她解决了很多事情,甚至替她孝顺残疾的妈妈,参与吴桐的培训,关注安安的内心发展,起码分担掉了她肩上一半的重任。
常叔的出现,又解决了她夜晚熬夜送外卖的事情。
大部分麻烦好像忽然云开见月明了,一下子就让她的生活出现的空缺。
她的时间不知不觉变多了,做什么都有他在身侧帮忙,偶尔还能出去逛逛,喝个小茶,看点闲书,追个连续剧。
她忽然间,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孩,除了要牺牲掉周六日的时间,基本算清闲的。
她也有想过秦霜的话,可是学习是放弃了时容易,重拾时困难啊,她已经一年多没碰过书本了,让她重新掌握知识要点,恐怕比登天还难。
“休息够了,时间也有了,家人的麻烦也都基本解决了,就算这样,你也不想在试一试?追求自己的梦想?”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喝着啤酒,忧伤地告诉自己,要不是吴妈妈的腿断了,她不必把自己的理想束之高阁,她可以考一个好的大学,振翅高飞。
“我不知道。”她心里一片茫然,真的,那时候放弃,她生不如死,可是现在让她重新学习,她竟然有了几分胆怯的心理。
她怕自己做不到。
而且她家的问题只是看似解决了,根源问题还有很多,难道她可以丢下外婆妈妈跟安安三个人然后去上大学吗?
这说白了,有点不现实,常叔毕竟不是他们家的人,也不是本地人,到时候外人想欺负他,分分钟的事。
“你之前不是说,想考清华的吗?”
“我说过的话有很多。”吴知枝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明显萧瑟,睫毛微微垂着,陷在逆光里,宛如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陆焉识见此,眼中划过一抹复杂之色,便不再说什么了。
就算要让她重拾学习,也要给她一点思考空间,逼太急只会造成逆反效果。
空出一只手,伸过去,扣住了她的手。
吴知枝愣了一下,抬眸。
十指紧扣。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似在安抚她。
吴知枝的心脏颤了一下,但没挣开他的手。
紧密相握的手,让两个人都有种微妙的亲密感觉。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应该抗拒他的,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那时候……
*
新来董老师性格跟她的外貌一样,很温和。
这种温和,注定班级的数学要落寞了,本身教室里就没什么在认真听课的人,以前有秦霜在镇压还好,现在秦霜请假了,一切重新洗牌了。
蒋青弈高兴地说:“太好了,秦霜请假了,以后我们可以嗨皮了,新来的董老师觉得性格很温和啊,肯定很好相处。”
秦霜在的时候,蒋青弈只有挨骂的份,秦霜也没苛刻过他的成绩,所以蒋青弈对秦霜的感情并不深。
吴知枝听着这话,竟然没有高兴的感觉。
大概是她被秦霜骂出感情了吧,之前总是很恐惧她找她谈话,现在她请产假了,她反而不习惯了,大概她就是天生的贱骨头吧,总要等待失去了,才后知后觉的不舍起来。
最后一节课,吴知枝的条件反射还没消失,扭过头问陆焉识:“数学作业写好了吗?好了就借一下。”
陆焉识露出很诧异的表情,“我还没写。”
“今天怎么没有写?”
“数学老师换了。”陆焉识提醒她,“其实,也可以不写了,新来的这个董老师,估计不会很严。”
吴知枝的表情空白了一下,这才真正意识到,秦霜真的请假了,高二的后半学期,她都不会在看见她了,不必在被迫听她的教训,战战兢兢地躲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补作业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拉出书包,表情低落,“那走吧。”
陆焉识安静地望着她。
其实,她的所有行为都在告诉他,她还没真正的放弃,否则她又怎么会在意一个老师的话,每日补作业,反正秦霜要请家长,也威胁不到她的,她自己就是家长,有什么可怕的?
下了楼,陆焉识问她,“要去球场看看吴桐吗?他最近打球进步多了,你应该多去看看他,给他一些鼓励。”
吴知枝想了一下,“走吧。”
两人去了球场,球队正在训练,拍球声投篮声不绝于耳。
吴桐已经到了,在篮下投篮,蒋青弈在旁边指导他,“吴桐,你这姿势不正规,不要老是那么在意形象嘛,要把双腿微微曲起,身子前倾,没错,就是和猴子差不多。”
刚刚曲起膝盖伸出头颅的吴桐:“……”
吴知枝在身后听得哈哈大笑,“这动作确实很像猴子。”
吴桐:“……”
刚想把身子站直,蒋青弈就不让了,走过去,用手把他的肩膀往下一压,“你别动,站好,这是为你好,笨鸟先飞知不知道?”
吴桐:“……”
“你看我,我示范给你看。”蒋青弈拿着篮球,示范几个完美的动作给吴桐看。
陆焉识对看得笑盈盈的吴知枝说:“走吧,有人教他了,我们去看台休息一会。”
“好。”吴知枝转身往回走,又忽然想起了吴桐可能是同的事情,走着走着,就轻轻拉了下陆焉识的衣角,面露担忧。
这件事,就像她跟陆焉识之间的秘密,她只会跟他一个人商量。
陆焉识回头,垂下睫毛望她。
远远望着这边本来想表现一下球技给知枝看的苏北,此刻瞳孔变得冰冷,他把手中的篮球拍出去,过去喊贺希言。
“希言,你看……”苏北看向陆焉识跟吴知枝。
两人面对面站着,吴知枝低着头,情绪担忧,而陆焉识目光静静的俯视她,就差伸一只魔爪去抚摸她的头发了。
贺希言循声望过去,脸色也是一片糟糕。
苏北说:“你觉不觉得,他们两现在很亲密?”
贺希言的视线盯在苏北脸上。
苏北低声说:“那天知知拒绝我的时候,跟我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贺希言微微蹙眉,“是谁?”
苏北摇头,“没说名字。”
但他记得那句话,她说哪怕她在不济,也是有眼光的,她看中的人,比他还要好。
比他更优秀的人,除了贺希言外,他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没有名字?
贺希言心里回味这四个字,远远瞅着吴知枝跟陆焉识,眸色微微转深,添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这边。
吴知枝苦恼地说:“我真担心。”
陆焉识的视线落在她拉自己衣角的手指上,心里像嗑了药,兴奋得甜甜的,想反手去牵她的手,但见她情绪不佳,只能降低音量说:“顺其自然吧,不必这么担心,况且,担心也没用。”
“……”吴知枝表情一愣,这小子,真是行走的毒鸡汤,妥妥反心灵鸡汤一派!
“是同就是同,作为他的家人,试着去接受吧。”
吴知枝:“……”
怎么办?她好想打死他啊。
忍不住就说了一句,“算了,你这个毒鸡汤,我跟你说不下去了。”
陆焉识轻笑,“我说的是实话啊,假如今天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哭泣,因为明天生活还会继续欺骗你!”
“……”吴知枝黑着脸,“滚!一点都不会安慰人,不想听你说了。”
陆焉识耸耸肩,“那你做饭给我吃吧,我今天想吃烤鸡。”
“……你!”她气得转过身来,手指微微发抖,“马上!立刻!圆润滚!”
“不滚你能咋的?”
“……”竟然无言以对,不过闹着闹着,不好的情绪就不见了,吴知枝坐了片刻,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忘记刚才在难过什么了,抬眸看着陆焉识一眼,他冲到球场下,抢走了一个球员的球,动作优美地拍了几下,一个纵身——
球进了!
那个球员愣了一秒之后,拍手:“牛!”
吴知枝也跟着弯眼笑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他刚好转过头来,那双美得令人心醉的眸冲她放了一个电眼,吴知枝愣了一下,感觉某一刻心脏跟他那个眼神通电了,倏地传来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然后,心里的甜蜜强占了大脑,让她把那些苦恼难过通通压下去了。
心里眼里只剩下那个俊美的少年,使得她在甜蜜与脸红之间飘飘忽忽想:这家伙真可爱!我喜欢他!
但片刻后,她想削死这小子。
因为他冲着她大喊:“无知,帮我拿瓶水过来。”
操!
当着众人的面喊她无知!会害她多一个‘无知’的外号的!
“自己来拿!”她吼过去,要不是人多,她一个中指就比过去了。
陆焉识听了这话,一个劲的笑。
吴知枝瞪了一眼过去,拿过自己的书包,起身就走,“你们先打球,我回去了。”
“去哪啊?”陆焉识抬眸过来。
吴知枝回头,眼底带着笑,“不是要吃烤鸡吗?我回去给你们做,不过家里没有烤箱,只能吃炸鸡了。”
“行。”他心中一暖,一脸‘我就知道你宠我’的表情,笑得如沐春风,“等会回家找你。”
嗤!明明住在一起,还说什么要回家找她啊?回去不就见到了吗?
哎,真肉麻啊,这骚年。
*
五点半。
常叔在门口洗碗,吴知枝拎了只鸡回来,到灶台里洗干净,然后抹上些椒盐腌一下。
座机响了。
吴知枝擦干净手过去接电话,“喂,老吴米粉店。”
“是知枝吗?”对面的女人问。
“是的,你是?”
“我是二姨。”吴可星的妈妈吴芬芬这样说道。
“啊~是二姨啊,是要找我妈么?”
“我找的是你!”吴芬芬的语气恶狠狠的,“你为什么要跟我们家可星说,叫她别跟庄荣结婚的?”
吴知枝愣了一下,张嘴,“我什么时候说了?”
“就昨天晚上!”吴芬芬证据确凿的说:“昨天定完亲,可星就跑去你家了,结果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早上我跟她爸去她店里找她,她说她不结婚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你说庄荣不好,让她别跟庄荣结婚。”
吴知枝心里卧槽一句,吴可星有病吧?她好心给她分析,她倒把她给供出来了。
而且,庄荣干的那点事,只要不糊涂的人,怎么会让女儿嫁过去?这明摆着不就是羊入虎口么?羊不肯进去,羊妈妈还死命把她塞进去,这世间怎会有这样是非不明的糊涂虫?
“我告诉你吴知枝,你表姐这门亲事我跟她爸都很满意,父母之言媒妁之意,你有什么资格叫我们可星别嫁?哦!你看她找到爱情了嫉妒是不是?因为你妈嫁得不好,你仇恨男人所以就对庄荣有偏见是不是?我女儿结不结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在那多嘴,搞得现在可星怎么都不肯嫁……吴知枝,要是可星这次不嫁,我跟你没完!丽琴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一点教养都没有……”
她骂到这里,吴知枝已经不想听了,翻了个白眼,敷衍道:“哦,那你就叫她别听我的好了,去嫁吧,祝你们全家幸福!”
吴芬芬愣了一下,更生气了,“不是,吴知枝,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咒我们可星吗?”
“我咒她什么了?我在祝她幸福啊。”
“这话阴阳怪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儿你,你妈就是不会教女儿,纵容你这么对长辈,没脸没皮!哼!要是你是我女儿,我不打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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