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桐接过,看着手里的球,连怎么站位都不会,就学着平时在篮球场上看见的姿势,两腿微微弯曲,起跳,投篮。
但篮球没有进篮框,直接穿过了篮板,掉到了后面。
这是个十分糟糕的投球!
可介于刚才陆焉识的第一次失准,大家这一次不敢乱笑的,怕又嘲笑到大神,表情皆盯在他身上,有些期待。
教练再次把球扔给他,“再试一次吧。”
吴桐面无表情,抿了抿唇。
远处的吴知枝见状,表情却忧患了起来。
吴桐从来没接触过篮球,投不进也是正常的,可是现在那么多人盯着他,她也会为他紧张。
下意识的,就拧住了陆焉识的衣角。
陆焉识低眸看了一眼,“在为吴桐紧张?”
“他从没玩过篮球。”吴知枝抬眸,“就算投不进,也是正常的吧?”
“正常。”
两人说完这话,那边吴桐就投篮了。
依然没进。
老金的表情尬了一下,叫住他,“小子,你不会打篮球是不是?”
吴桐看着他,不说话。
这又是个什么怪癖小子?居然不说话的?但脸看起来很酷。
老金说:“那么运球啥的呢?会不会?”
吴桐没说话。
旁边的蒋南山倒是急了,“吴桐,运一个球给教练看看,就像这样。”
蒋南山拿过一个篮球示范给他看。
吴桐学着他的东西拍了一下球,老金顿时皱起眉来,“这小子,好像一点基础都不懂啊,是谁介绍来的?”
“教练,他是跟陆焉识一起来的。”蒋南山知道吴桐的情况,这像帮这个自闭的孩子一把,毕竟集体活动有可能改变他的自闭性格,他凑到教练耳边说:“陆焉识跟他关系好,要是你不收他,可能陆焉识就不来校队了。”
这是买一送一,强行捆绑销售啊,老金摸着下巴,又望了远处的陆焉识一眼,相比前者的生疏,他更加欣赏后者的天赋,于是他一点头,行,买一送一就买一送一,关键是能得到一张逆天王牌,以后校队的篮球就有指望了,“那就让他一起来做训练吧,不过替补人员的话,学校是不提供营养费住宿费什么的。”
“没事!”蒋南山也只是想让他体验一下集团氛围,要是他适应不了,他也会让他退出了。
跟教练沟通完,蒋南山就去找吴知枝,把这事说了一下。
吴知枝也是这个想法,让吴桐适应一下集团生活,不然以后上了大学,过集体的宿舍生活怎么办?她也不想吴桐一直这么不合群。
这些考量,都是陆焉识最近带给她的,让她觉得不能只关注弟弟妹妹的温饱问题,还要关注他们的心理发展,并引导正确方向。
“他要是愿意,我就没意见。”吴知枝回答。
“我去帮你问一下。”陆焉识忽然开口,就走了。
吴知枝愣了一下,陆焉识已经走到吴桐身边,搭着他的肩膀,就像好兄弟似的,低着头问了他几句话。
他说:“吴桐,你告诉我,你对篮球有没有兴趣?”
这是第一次像自己提问兴趣的人。
过去,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些,父亲渣男,母亲软弱,姐姐忙于生计,妹妹比他小很多,他生在这个家里,从来不敢有自己的什么想法。
陆焉识说:“如果你有兴趣,就留下来,你不会,我可以训练你,但是如果你没兴趣,要实话实说,大家都不会强迫你的。”
他跟吴知枝是不一样的,吴知枝身上有很多本领,将来在怎么样也不会太糟糕,但是吴桐性格自闭,将来除了学习出类拔萃做研究类的工作外,他的一生也很可能没什么意思没什么出息的,因为性格自闭的关系,做不了很多事,很有可能一辈子自闭在家里,所以如果能适应集体生活,就还是要走出舒适圈的,让自己提早适应社会和残酷。
吴桐其实也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自闭,他还是有自己的思考能力的,可能一开始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蒋青弈的拜托。
可是来了之后,他又想来点不一样的人生,他每天就呆在一方寸桌上学习,沉默寡言,活得早已厌倦。
蒋青弈的出现让他的灰白人生有了丝不一样的色彩,可喜欢一个人不是自己的事情,他明白他的性取向不正常,他愿意,蒋青弈也不一定愿意。
这也是他纠结已久的心病之一。
所以思考片刻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点点头,并且发出了一声,“嗯。”
他想试一试,不一样的人生。
为了自己也好。
为了蒋青弈也好。
尽量自己克服压抑的情绪,走进阳光中。
“你愿意?”陆焉识确认一遍。
吴桐点点头,目光坚定。
陆焉识望着他,觉得他最近有点不一样了,不像以前那么死气沉沉,不管这点改变是不是蒋青弈带来的,都终归是好事。
吴知枝站在远处等着陆焉识回来告诉她答案,但陆焉识一直没回来,还拿过一个球,在那里耐心的指点吴桐。
吴桐点着头,从陆焉识手里接过篮球,动作瘪足地运了几下球。
陆焉识时不时指点他两句,拿出手机鼓捣了一阵。
然后吴知枝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拿出来一看。
黑面神(陆焉识):【他说他想打篮球。】
黑面神是吴知枝给陆焉识存的名字。
她看着这条短信,忍不住笑了。
在抬眸,陆焉识依然在跟吴桐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一种父爱的感觉。
吴桐缺失的父爱,她在陆焉识教导他的时候,神奇的感觉到了,虽然那货基本是面无表情,但肯这样耐心教导吴桐,已经算很不错。
她觉得静静地看着两人一人教,一人练,也很有意思。
片刻后,黑面神又发来了一条短信:【你先回去吧,我训练他,晚饭时间回去帮忙。】
吴知枝心中一暖,帮他训练弟弟的同时还不忘她家里的生意,吴知枝想说:陆焉识,你怎么那么暖啊?
不过她还是转身走了,家里需要帮忙,她不能在这逗留太久,握着手里的手机,思考片刻,给他回了一条短信过去:【谢谢。】
虽然不想总说这句矫情的话,可就是忍不住。
她心里的感激装得太满了,这个世界,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黑面神:【请我吃大餐。】
每次道谢,都会收到这句回复,吴知枝唇角翘起:【好,晚上请你吃酸菜鱼。】
黑面神:【满意。】
她笑起来,眼睛特别的温柔好看。
“知枝。”走了一阵路,有人喊她。
她回头,竟然是贺希言,还是独自一人,骑着一辆单车,停在了她身边。
吴知枝的表情有些懵,“你怎么一个人?苏北和陶语然呢?”
他们三不是连体婴么?走哪都黏一块。
“他们还在篮球场,我先回了。”
“哦。”不知道说什么,她点了下头,背着书包。
贺希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响,才问:“送你回家吧。”
“啊?”她回过反应来,连忙摆手,“不用了,很近,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走吧,也不远。”贺希言坚持。
他向来就不是好商量的性格,所以吴知枝也没说什么了,低着头默默走着,他则骑着单车跟在她身边。
“昨晚晚上你怎么突然消失了?”指烧烤会忽然不见了的事情,后来是陆焉识招待他们的,她不在,他们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先走了。
“哦,昨天晚上有点头晕。”
“感冒了?”
“大概是吧。”不知道说什么,随便乱应。
可经过一家药店的时候,贺希言却停了下来,“知枝,你等一下。”
“怎么了?”她扭头。
“我进去买点东西,你在这里等一下。”说着把单车停好,并没有落锁,“你帮我看下单车。”
如此,她就只能在店外给他看单车了,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康宝研发了条短信,【宝研,今天南山训练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平时你不都在他训练的时候看书的吗?】
宝研没回短信。
贺希言却先出来了,手里提着个袋子。
吴知枝收起手机,从他单车上的后座离开,“买好了吧?”
“嗯。”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走吧。”
两人继续走,依然没什么话题。
吴知枝在面对贺希言的时候,总有一种卑微的感觉,可能是他光芒太强盛了,也可能是他讲话太犀利了,她总觉得要说什么话,得思量了思量才能决定说不说,不然怕一个玩笑开出去,对方压根不接,还可能投回一个鄙视的眼神。
她不太喜欢这种压迫的感觉。
因为她后来终于在陆焉识身上体会到,和舒服的人相处,是多么的开心自在。
她不怕他嘲笑她,不担心他会说出伤害她的话,他们两都知道彼此最深的秘密,有一种别人都不懂的亲密无间情谊。
到了家里,贺希言停下单车,他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静静站了一会。
吴记的门面已经开了,常叔在灶台上听吴妈妈教他怎么煮米粉,他只是不会说话,但是会写字,为此,还特意买了一块小白板方便他随时写完字能擦掉。
吴知枝说:“我到了,拜拜。”
贺希言眉心一蹙,像是有些失望,但到底没说什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999感冒茶,你回去冲着喝吧。”
“……”吴知枝有点囧,额,她要怎么跟他说,刚才那句话只是借口?她并没有感冒,“额,其实我已经好了,昨晚在被子里闷了一夜,流了一身汗,今早起来就没事了。”
“你拿着吧。”他强行塞过来,坐上单车离去前,问了一句,“那是你们家的工人吗?”
指常叔。
吴知枝看了常叔一眼,“算是吧,但也不完全是工人,无偿的。”
“不要钱的?”贺希言诧异。
“也不是完全不要,现在经济有限,就一个月给五百,等以后情况好转,就多给一点了。”
“那这么说,以后就有人帮你看家里的店了,那你不用每天在家里帮忙了吧?”贺希言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高兴,这样她就不用天天晚上在这煮米粉了,可以去师父家跟他们一起学习了。
“晚上还是要接替常叔的,我跟他说了,他每天晚上做到七点就可以下班了,然后晚班我上。”
贺希言沉吟片刻,“其实如果现在有时间了,你应该抓紧机会把功课补回来了。”
“补不了,完全看不懂了。”说完,她就挥挥手,进了店内。
*
陆焉识跟吴桐是快六点半回来了,店里很忙,吴知枝跟吴安安在帮忙点单,吴妈妈跟常叔两人在煮米粉,陆焉识把书包放下,就去帮吴知枝的忙了。
她把手里的点菜单拿给他,“你帮忙点下单,今天客人有点多,碗不够用了,我去外面洗一些进来。”
“记得带手套。”他提醒了一句。
吴知枝唇角翘起,“好。”
一群人一通忙碌,就把饭店熬过去了,常叔再煮米粉,吴知枝把围裙穿上,说:“常叔,我来吧,你下班了。”
常叔没说话,继续煮着手中的米粉,直到煮完了,才递过来,意思让吴知枝尝尝。
“叫我尝尝看吗?”吴知枝问。
常叔拿起手边的白板,用笔写道:是。
她拿筷子试了一口,竟然格外的好吃,她比出一个大拇指,“很好吃,常叔,你是加了什么?”
他写道:我把蒜蓉炸了一下,这样更香。
“是呢,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她笑起来,“这样吃起来确实更香,常叔,我现在倒是很好奇了,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写道:在一家酒店当厨子。
吴知枝点点头,用勺子喝了口汤,“那你为什么会流浪到这里?”
他听完这句话,眼眸似乎黯淡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写下一句:我下班了,先走了。
便解下围裙走了。
吴知枝吃着他煮的米粉,心里觉得很奇怪,就扭头对陆焉识说了一句,“我觉得常叔,好像有什么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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