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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男配是女郎——十二月酒

时间:2019-11-21 10:47:27  作者:十二月酒
  沈凤璋声音温和,说出的话却让周围仆从心里一颤。
  郑氏眉头一皱,“你这是在怪我?”怒意浮上她的面容,郑氏刚想训斥沈凤璋越来越不像话,就听到沈凤璋继续温声道。
  “不敢,我只是不知,我和二娘子,到底谁才是姨娘亲子。”
  沈凤璋不过是为讥诮郑氏的偏心,谁料话音刚落,却见郑氏陡然变了脸色。
  下一刻,她恢复镇定,满脸堆怒挥退左右仆从。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郑氏、沈凤璋与郑氏陪嫁过来,极为信赖的一名老妇人。
  “郎君,你怎可这么说娘子。”老妇人郑媪端着茶盏走到沈凤璋跟前,声音慈祥,“娘子这么做,也是为郎君好。”
  郑氏冷哼一声,“不用和她说。我的一番良苦用心她懂什么!”
  沈凤璋无视郑媪的茶,站在原地,静看郑氏和郑媪两人一唱一和。
  郑氏见状抚着胸口,气到面色发白,“你能过上如今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我为你谋划来的?我费尽心思替你遮掩性别,整日担惊受怕。若不是为了你,我这条腿会留下伤吗?早知你长大后这般狼心狗肺,十二年前,我就不该去寻你,让你跑进山里去!”
  十二年前,沈家女眷去寺庙上香,照看孩子的仆从一时疏忽,在后山弄丢了沈凤璋。为寻沈凤璋,郑氏右腿受伤,因救治不及时,痊愈后走起路来会有点跛。
  十二年来,但凡郑氏提起这事,原主内心都充满内疚与负罪感。换做原主在这儿,只怕诚惶诚恐,赶紧认错。然而沈凤璋却只是淡声回道:“姨娘放心,你的所作所为,我都铭记在心。”
  郑氏眉心微蹙,又立刻松开,“行了,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要你记在心里感激我。你自个儿过得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她抬手掩唇,作势打了个哈欠,“我也乏了,你且去吧,记得别暴露了自己。”
  沈凤璋走后,郑氏脸上的倦意立刻被收起来。她眉眼肃穆,静坐着,空气一时沉寂凝滞起来。半晌,她长呼一口气,将郑媪召到面前,拧着眉不安揣测,“郑媪,你说沈凤璋她应该不会知晓了什么吧?”
  郑媪递过茶盏,劝慰,“娘子放心,郎君不过是一时气话。”她停顿一会儿,再次开口,“不过娘子合该注意一些。就算是两个亲生孩子,也该一碗水端平,更何况小郎君和二娘子并非同胞兄妹。”
  郑氏眉眼间窜上一股郁色,又显出几分不甘,“我知道了。”她握紧手掌,又松开,吐出一口浊气,近乎发泄一般,“郑媪,把药给她送去。”
  沈凤璋前脚回到景行院,后脚郑媪也带着人走了进来。
  “郑媪还有什么事吗?”沈凤璋坐在上首,垂眸看着站在下首的郑媪。
  郑媪朝左右看了眼,屋子里的仆从立刻鱼贯而出,连站在沈凤璋身边的一等婢女芳芷也不例外。
  沈凤璋见状,眉心一跳。她这个主人尚未发话,郑媪一个眼神就能让伺候她的仆从听令。
  再次开口时,沈凤璋声音里带了点冷意,“人都退下去了,郑媪总该告诉我,你此行的目的了吧。”
  面对沈凤璋的不客气,郑媪布满皱纹的脸上依旧慈爱,“奴是为郎君好。奴是来给郎君送药的。”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檀木盒。
  见到檀木盒的瞬间,沈凤璋脑中浮现起一连串痛苦的记忆。
  她接过檀木盒,盒中躺着一颗杏核大小的白色药丸。苦涩的药味混杂着幽幽檀香冲入沈凤璋鼻尖,让她几欲作呕。
  
 
  第4章 撕破脸
 
  沈凤璋不动声色地开口,“半月前不是吃过了吗?怎么又要吃?”
  郑媪神色慈祥,“小郎君如今年纪大了,半年一颗已经不够。”
  合上盖子,沈凤璋抬眸看向郑媪,“既然药已经送到,那我就不留郑媪了。”她刚想喊芳芷进来送客,就听见郑媪语气慈祥,“小郎君现在就把药吃了吧。奴好把盒子拿回去交给娘子。”
  砰的一声巨响,檀木盒在地上滚了两圈,最后停在郑媪跟前。
  沈凤璋整张脸冷得能掉冰渣,眼眸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你算什么东西?还想守在这里监视我服药?”
  郑媪脸上的慈爱从容如雪山崩塌,惊愕在老脸上一闪而过。这些年,在郑娘子的教导下,沈凤璋不仅对郑娘子尊敬孺慕,对她这个郑娘子最亲近的奶娘,也关怀备至。她喜食蟹,每年秋蟹一上市,小郎君就会给她送来。
  愣了一下,郑媪急忙伏在地上,“老奴有罪,请郎君责罚。”
  郑媪嘴上说着责罚,心里却认定沈凤璋不会罚她。她是郑娘子的奶娘,小郎君若是罚了她,怎么和郑娘子交代。
  沈凤璋端坐在上首,眸光锐利,无声凝视着跪地认错的郑媪。她在原主身上醒来不过半日,已充分体会到原主处境之艰。作为少年郡公,原主的境况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际上危机四伏,如履薄冰。
  未来登基为帝,深入贯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男主。
  重生后想要抱大腿,把她当踏脚石的堂妹。
  一心想抢她爵位的二房。
  铁石心肠的生母。
  郑氏刚送来的药能帮助原主更好地伪装男子,代价是严重损伤身体。原主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身材扁平,身形没有曲线,经期混乱到半年才来一次,每次来都痛到死去活来。小说里,原主年纪轻轻就身患不治之症,罪魁祸首就是这些药。
  因为郑氏为寻她伤了那条腿,原主一直对郑氏疼爱自己深信不疑。但沈凤璋从记忆中了解到的却是郑氏一直在教育原主对沈湘珮好,对原主自己则极为苛刻,小时候强逼着她学琴棋书画,出一点差错罚跪半个时辰;长大后,经常打击原主自尊心,指责她比不上沈湘珮,无法和世家公子结交。原主内心的自卑全部来源于郑氏。
  沈凤璋不觉得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狠心到这种地步。联想起刚才郑氏变色的情形,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猜测——
  “还请郎君责罚。”
  思路被打断,沈凤璋心中着恼。她定神看向面慈心恶的郑媪,瞧出她内心的有恃无恐,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既然知罪,那就罚你三月月钱。”
  郑媪愕然。她老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带着几分威胁,“郎君这样做,恐怕会惹娘子生气。”小郎君听话了十几年,她和郑娘子绝不允许小郎君脱离他们的控制!
  沈凤璋冷笑一声,起身走到郑媪跟前,清越的声音带着几丝嘲讽,“姨娘与我是亲生母女,你不过一介奴仆,你觉得姨娘会为你和我生气?不过,既然你这般说了——”
  不等郑媪开口,沈凤璋朝外喊了声进来。
  守在外面的奴仆鱼贯而入,见到跪在地上的郑媪,众人瞳孔一缩,心中都震惊不已。
  “郎君?”芳芷走到沈凤璋跟前,低低喊了声。
  沈凤璋无视芳芷的询问,点了黄钟的名字。
  “郑媪不敬郎主,罚三月月钱。再去佛堂为郑娘子捡佛豆一夜,由你监管。”
  郑媪未曾料到沈凤璋居然又罚她去捡佛豆。她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沈凤璋的眼。这双平日里温温和和,带着亲近之意的凤眼,此刻却黑得如同一团晕不开的墨,两点锐利的眸光像锋利的刀刃,见不到半点温情,只刮得人骨头发寒。
  陡然间,郑媪意识到郑娘子预料的没错。小郎君身上果然出了变故。
  被点到名字的黄钟仗着自己受小郎君信赖,开口替郑媪求情。
  “郎主,郑媪向来尊敬郎主,这回肯定是……”黄钟求着情,心里算盘打得格外响。小郎君多尊敬郑娘子啊,郑媪又深受郑娘子信赖,小郎君一时生气罚了郑媪,等见了郑娘子又要追悔莫及,到时候被迁怒的就是他这个执行命令的。
  还不如现在劝了郎君。既能在郑媪和郑娘子那儿讨个好,又能免了一场迁怒,说不定郎君冷静下来后,也会感激他。
  沈凤璋默不作声,看着黄钟侃侃而谈,心里对原主的眼光已经不抱任何期望。原主最信赖宠信这个叫黄钟的侍从头领,觉得他忠心耿耿,然而这人一肚子小心思,全靠揣摩原主心思上位。平日里,也是他撺掇原主欺辱沈隽。
  趁着黄钟讲话,她目光扫过其余侍从,仔细观察他们脸上的神情,心中大致有了数。
  她由着黄钟讲完,点了另一名侍从的名字。
  “林钟,把郑媪带去佛堂,监管她挑拣佛豆。”
  被点到名的侍从大约三十上下,皮肤黝黑,中等身材。他应了声是,带着郑媪走出大堂。
  “郎君?!”黄钟不敢置信。
  沈凤璋没有看黄钟,而是冲着其他侍从开口,“黄钟不敬主上,违抗命令,杖责五十,除去侍从总管一职。”她又点了两个侍从名字。
  这回,点到名的侍从没有半分迟疑,果断把叫喊求饶的黄钟拖下去。
  一时间,整个堂屋阒寂无声,窗外传来的鸟鸣声清晰可闻。谁都没想到,小郎君今日会同时处罚郑媪和黄钟两人。
  沈凤璋环视了一遍,淡声开口,“你们是谁家的奴仆?”
  众人惴惴不安,“始兴郡公府。”
  “如今的始兴郡公是谁?”
  “是郎主!”
  沈凤璋脸上神情倏忽一变,变得冰冷万分,她沉声,“那你们可有把我当成主人?!”
  哗啦啦,奴仆黑压压跪了一片,“郎主恕罪!”
  他们低垂着头,伏在地上,看不到沈凤璋的表情,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得空气变得越来越重,如浸透水的黄沙,一层层压在他们身上,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众人濒临崩溃之时,一道清越的声音打破凝滞。
  “念你们是初犯,罚你们一个月月钱,若是再有下次……”
  不等沈凤璋说完,这些承受莫大压力的仆从们争先恐后表忠心。
  “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我们只听从郎主的命令!”
  听到沈凤璋冷淡的一声嗯,沉在他们胃里的铅块才终于被挪开。
  他们磕着头,千恩万谢,心里明悟郎主和以前不一样了。
  离开大堂的时候,仆从们忍不住回头看。清俊秀美的少年郎身着白衫,立在堂中,一阵不知打哪儿来的风拂起宽大的衣袖,如同飘逸出尘的仙人。然而刚才那阵几近窒息的压力,让他们清楚,郎君远非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不食人间烟火。
  ……
  沈凤璋留下了芳芷。
  芳芷是郑氏给她的,但她管着她院里所有婢女,知晓她真正身份,也清楚她许多其他事。如果可以,沈凤璋并不想换掉芳芷。她真正的身份,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笃笃的敲击声在大堂里响起。沈凤璋坐在上首,盯着芳芷半晌,终于开口,“芳芷,你可明白我今日行事的目的?”
  芳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冷静地仰面看着郎主,“奴婢唯一的主人只有郎主。”
  沈凤璋唇角一勾,仿若冰雪消融,她亲手扶起芳芷,声音温和,“你对我的忠心,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我年纪渐长,难免会与姨娘发生分歧。”
  芳芷清秀的脸庞满是坚定,“郑娘子既然把奴给了郎主,奴的主人只有郎主一人。”
  打一棍给颗甜枣。
  “正如刚才所说,我才是始兴郡公,沈家的继承人。芳芷你大可放心,本郡公不会亏待你。”
  芳芷离开后,堂屋里只剩下沈凤璋一人。
  不,还有系统。
  系统困惑极了。沈凤璋并非第一个发现自身困境的宿主。之前的任务者也有发现郑氏等人问题的,然而哪个不是行事婉转,虚以委蛇,没有一个像沈凤璋这样硬来的。
  【你怎么……】
  【因为我是沈家的继承人,是郡公。】系统尚未说完,沈凤璋就已知晓它想问什么。如果她今日只是后宅里的庶女,当然会选择更委婉的做法。
  她把玩着冯媪送过来的药盒,觉得郑氏有句话没说错。多亏她把原主扮作男子,原主才能有如今的生活。
  她看着手里的药丸,所以……
  【你疯了?!】系统万万没想到,明知这药后患无穷,宿主居然还把药吃了下去。
  【没疯。】只是比起健康,当然是保住郡公的身份不露馅更重要。
  系统看着吃下药后,面色发白,满头冷汗,忍受着巨大痛楚的沈凤璋,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宿主特别狠。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
  当晚,郑氏两次派人来找郑媪,都被芳芷敷衍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沈凤璋才让人把捡了一夜佛豆的郑媪送回去。送回去之后,她便一直在等郑氏找上门。
  然而,郑氏还没等到,倒先等来了不请自来的余家三郎。
  余三郎君看上去和沈凤璋年纪相仿,长着一对招风耳,脸上透着精明。
  时下世人极重门第,有士庶之分。高门士族包括前朝永康之乱时,从北方南渡而来的侨姓士族,他们世代显贵,属于一等士族,有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也包括南方本地士族,吴郡张氏、钱塘朱氏等,属于二等士族。沈凤璋嫡母虞氏便出身吴姓士族会稽虞氏。
  除去士族,剩下的便是寒门庶族。沈家虽然有爵位传家,依旧是寒门,底蕴不够。沈老爷子出身寒微,靠军功发迹,位极人臣,炙手可热,沈父也颇有才干,只是英年早逝,留下不足十岁的沈凤璋,沈凤璋二叔又能力不足,才导致沈家如今青黄不接的状态。
  余家也是寒门,比沈家还不如。
  原主和余三郎关系好,正是因为两人境遇相似,都出身寒门,需要传承家族。
  “阿璋,你昨天怎么回事?我在太兴楼等你许久,都不见你来。”余三郎君接过婢女手中的茶,看向沈凤璋。
  沈凤璋正在打量手中的请帖,闻言,翻了翻记忆,发现原主果然和余三郎约了傍晚见面。
  “我昨个儿有些事,一时忘记了。”沈凤璋放下请柬,抱歉一笑。
  “什么事能比拿请柬还重要!”余三郎睁大眼睛,略有不满。不过转瞬,他又得意一笑,“还好我多备了一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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