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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那发生祸乱的灾区离京中不近,路又不好走,寻常人怕是要走一两个月才能到。但兵马疾行自是不一样,世子爷带领三万精兵,不过半月,就抵达了前线。
这些消息,都是姜穂儿听青杨说的。
青杨是青桐的师弟,也是世子爷长随之一,虽然功夫同样很好,此次萧元翊却并未带他,只叫他留下看家,负责传递消息。
青杨不太爱说话,不过若主动问他,他也不会不理人,因此姜穂儿每每去跟他打听,总能知道一些消息,不过也仅止步于可以放在明面上说的而已。
至于那些军事机密,比如世子爷今日打到了什么天轮山,山势险峻,世子爷明日要去趟赤马河,河流湍急,要小心埋伏之类,青杨可不会告诉她。
当然,就算不告诉,姜穂儿也能知道。
只要青杨心里想过的东西,都瞒不了她。
现如今世安苑除过两个杂役,四个守门的,云松云柏兄弟俩,一个青杨,一个和尚若空便没了别人,现如今她不用给世子爷做点心,云松云柏也就不必帮她,一心辅佐青杨去了,姜穂儿有空的时候,只能跟若空俩聊天。
眼看着若空切药捣药,姜穂儿有时候也能上手帮个忙,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算熟了些。
若空见她无聊至此,不禁好奇问她,“听说世子原已经准许姑娘出府,不知姑娘为何还要留下来?”
姜穂儿叹道,“世子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有岂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世安苑?就算要走,也得等到世子凯旋再说。”
到还是个有情有义的。
若空失笑,继续干着活,忽然听见小丫头又问她,“师父怎么没有跟随世子上战场?”
若空无奈,念了声阿弥陀佛,“出家人,如何上得了战场?”
姜穂儿一愣,这才想起来,他们出家人都是慈悲为怀,不能杀生的,上了战场岂不是任人宰割?
她只得赶紧跟和尚道歉,好在和尚宽宏大量,也没跟她计较。
她想了想,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师父可知陛下今次为何要派世子去平叛?就算王爷赈灾不力,陛下也不该如此惩罚端王府吧,打仗并非儿戏,世子从前并无经验,如此岂不太冒险了?”
话音落下,若空却是一顿。
她怎么知道此次世子是替王爷将功补过去了?
这事儿上头并未对外明面上交代,世子并不会说,青桐青杨也应该不会说。
……
其实皇帝跟端王府的关系,近来有些微妙。
端王爷是先帝亲弟弟,现如今这位皇帝的亲叔叔,血缘关系非常之密切。
这一点,从宗室中别人都是二字王,唯有端王一位是一字王便可以看出。
照理来说,他们之间血浓于水,该是非常紧密的。
然而皇帝大约因着迟迟生不出儿子,似乎有些害怕跟他血缘最紧密的端王府有替代之心,于是近几年逐渐起了制约之心。
当然,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仍是一团和气,但实际可就……并不是太和谐了。
就譬如这次,朝廷众人都知,端王爷自幼便是个纨绔皇子,能力平庸,当个闲散王爷也就罢了,并不适合干什么正事儿,先前的大臣赈灾不力,皇帝大可以再找个有能力的替代,譬如通政使,都御史,几位大学士等,都是不错的人才,可皇帝偏偏选了自己的平庸叔叔,端王。
还告诫他若赈灾不力,将来由他担责。
其实这个担子交到端王手上时,就已经是一笔烂账,非有魄力有能力之人,很难扭转,端王没干好,大约从一开始众人就已经预料到了。
但他们没想到,皇帝来真的,现如今当众大发雷霆,臭骂端王不说,竟然还叫其长子萧元翊去前线赈灾。
哪也不过是个才十八岁的少年郎,就算性情暴戾些,可从未上过战场的,那战场真刀真枪,是开玩笑的吗?
如若萧元翊是出身武将世家,那也就罢了,然有端王这样的爹,他又是少年郎头一回上战场,那不是明摆着送死吗?
所以此事一出,众人才知皇帝竟已经对端王府猜忌至此,一时间,情势有些严峻起来。
这样的秘辛,众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谁都不敢明着说,也正因此,姜穂儿的这个问题才会显得这么突兀,而叫若空如此意外。
当然,就在若空暗顿的同时,心里的这些弯弯道道又被姜穂儿听了个清楚,小丫头意外之余,不禁很是后悔。
她怎么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把那天从青桐心里偷听来的话给说出来了?
现在叫和尚起了疑心,可怎么好?
果然就听见若空试探道,“王爷赈灾不利?原来世子好端端的被派出去打仗原因在此……若不是姑娘这样说,贫僧倒还不知道……这是世子跟姑娘说的?”
姜穂儿自然不敢乱拿萧元翊当借口,否则万一等萧元翊回来若空同他对质,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她只好胡乱编了个借口,道,“此前听说王爷因为差事上的事招了陛下责难,紧接着世子就被派出去平叛了,朝中那么多人才,陛下居然挑世子去,这不明摆着两件事有关系?”
她镇定自若,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的,竟没叫若空看出什么门道,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便没再多做怀疑。
然姜穂儿思及这里头的门道,竟不由得有些沉重起来。
——如此说来,此番竟是皇帝在有意为难端王府和萧元翊,那么萧元翊真的能顺利回来吗?
如若他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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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这个想法一出,竟把姜穂儿吓了一跳,同时又自责不已。
世子爷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么就不能盼着他点好呢?
不成不成,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自言自语般道了一句,“世子吉人天相,此番一定会顺利凯旋的。”
是的,想他平时总是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吧。
一旁,和尚并多没说什么,只是忽然停了切药的手,将手掌立起,深沉的念了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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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世子爷果真吉人天相,又或者是借了姜穂儿的吉言,接下来,青杨屡屡带来了好消息,譬如世子爷今日拿下了什么山,明日又征服了什么水,后日端了叛党的哪个据点,倒叫端王府上下好一番振奋。
姜穂儿自然也是高兴,毕竟萧元翊越顺利,她也就越快能出府跟阿娘团聚了,眼看已经已经入了冬,未准再过不久,她就能跟阿娘过一个团团圆圆又自自由由的年了!
然而老天爷总是那么喜欢出其不意,就当她美滋滋的掰着指头,一遍遍盘算世子爷凯旋暨自己梦想实现的日期之时,忽然一件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从天而降,砸到了她的身上。
这日正值上午,忽然从红梅阁来了人到世安苑,说赵夫人叫她过去一趟。
赵夫人即现如今管家的那位四公子的生母,因为钟爱美食,从前姜穂儿还在点心房时就受过人家不少赏,她深知这位夫人宽厚,所以尽管感觉有些意外,也没多想,就直接去了红梅阁。
哪知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今日红梅阁除了赵夫人,还另有别人。
那人约莫四十来岁,身穿曳撒,手执拂尘,面上光洁无须,竟像是个……太监。
弥勒佛似的赵夫人证实了她的猜想,笑眯眯的对她道,“穂儿,这位是宫里的安公公。”
啧,还真是个太监,而且听起来还很厉害的样子。
姜穂儿不敢怠慢,赶忙对那公公行礼,“见过安公公。”
这位安公公看起来也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笑眯眯的问她,“这位就是上回替世子做点心敬献给太皇太后的姑娘?”
姜穂儿心间一顿,只好点头,“正是。”
她并不认识这位安公公是宫里哪位主子跟前的,乍听之下,还以为是那天的点心做的不合适,然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如今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就算那时候的点心做的不好,怎么现在才来找?
所以这人是来干嘛的?
姜穂儿一脸不解,那安公公倒点头笑了起来,“果然是位心灵手巧的姑娘,放心吧,杂家找你没坏事儿,你那时候的点心做的十分合太皇太后的心意,陛下特地降旨,叫你入宫去给太皇太后做点心。”
“啊?”
姜穂儿一脸呆愣,是实实在在的惊住了,“进,进宫?”
这又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叫她进宫干嘛?
她明明都要离开端王府了啊!
见她怔愣不语,一旁的赵夫人赶忙打圆场道,“这孩子莫不是高兴傻了?入宫去给太皇太后做点心那是何等的荣耀,多少人盼都盼不来这样的机会,还不快谢皇上的隆恩?”
【傻孩子还愣着干嘛?没听见说这是皇帝的旨意?再不谢恩莫不是要惹来杀头之罪?】
这心声进了耳朵,姜穂儿终于反应了过来,对了,这是圣旨,皇帝一向说什么是什么,她要不赶紧谢恩,会被咔嚓了吧!
所以她赶忙学了从前看过的电视剧里的样子,慌忙跪地磕头道,“奴,奴婢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这模样倒把安公公给逗笑了,忙道,“成了成了,你的谢意杂家等回宫自会同陛下转达,现在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跟杂家进宫去吧。”
这么急?
而且还要收拾东西……
姜穂儿一怔,心里忽然涌起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她快速思量了一下,试着笑着装傻,“做个点心而已,想来宫中御膳房自是应是尽有,不知太皇太后想吃什么,奴婢现准备应该都来得及吧?”
却听安公公道,“御膳房自是什么都不缺,但你入宫当差又不是一日两日,难道不需要准备些随身的行李?”
【这丫头怕不是在故意装傻?瞧着挺机灵的,怎么会听不懂杂家的话?】
姜穂儿心头一沉,这下是真的明白了,她这次怕是要更不得自由了……
尽管知道那安公公已经不喜,但她还是妄图挣扎了一下,“公公有所不知,奴婢自幼跟阿娘相依为命,现如今只剩阿娘一人在外无依无靠,其实世子临行前,已经准许奴婢出王府同家人团聚了,所以奴婢怕是不能在宫里长待啊。”
安公公面上笑容不减,却也跟她装傻道,“既如此,那等姑娘入宫,不妨去请示一下主子们?”
【跟杂家玩这些,你还嫩了点啊丫头!】
姜穂儿一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叫她去主子跟前请示?开什么玩笑!那宫里不是皇帝太后就是这个妃那个妃,她算哪根葱,怕不是还没挤到人跟前就被咔嚓了吧!
小丫头心间顿时被绝望跟沮丧塞满,竟然无比想念她的旧主世子爷来,这位小爷虽然喜怒无常有时候吓人了些,但人家毕竟讲理,她大概是脑子进水了,当初叫她走还不走……
自知没办法跟圣旨抗衡,姜穂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世安苑收拾了东西,又跟着安公公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当然,她临行前特意跟青杨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好叫青杨知道并非她见利忘义背叛世子爷,实在是没办法。
青杨自是没说什么,只嘱咐了她一句在宫中多加小心,然等她随人离开,却立刻飞鸽传书,发往了西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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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蜀西山林。
时辰尚早,主帅营帐中,萧元翊早已经起了床。
正凝神看着墙上的舆图,忽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临近,青桐唤了声世子,随后便踏了进来。
“何事?”
萧元翊目光未移,眉间微拢。
前面的仗一一打完,现在到了最关键的关口,然对方地势险峻,实在有些难破。
他正头疼,却听青桐道,“府中刚到的消息,陛下以给太皇太后做点心为名,把姜姑娘召进宫中去了。”
“什么?”
青年一顿,终于转身过来,接过纸条亲自查看。
青桐自然没有说谎,纸条上头也确确实实是青杨的笔迹。
他沉默一下,不禁冷笑起来,“他还是他。”
是的,他还是他,当年的二皇子还是那个只会使卑劣手段的小人,一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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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宫门后,姜穂儿被直接领到了尚膳监的点心司。
皇宫就好比十个端王府,这专门做白案的点心司也大的吓人,光厨子就有十来个,天南海北哪儿的都有,且个个看上去都经验十足的模样。
姜穂儿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简直连根葱都不是。
她小心翼翼的请示安公公,“公公,我都要做些什么?”
安公公面上依然一派和善,道,“陛下召你进来,主要为了服侍太皇太后的饮食,平日里只管着听寿安宫的安排就是,别的主子有他们伺候。”
姜穂儿赶忙倒是,却又听对方在心里感慨,【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一年怕也叫不上三回点心,这个差事着实清闲。】
姜穂儿一怔,太皇太后一年也吃不上三回点心?
那皇帝叫自己来干嘛?这不浪费吗?
然而她只敢在心里狐疑,并不敢表现出什么,安公公将她安排好就回去交差了,只留下她一人小心翼翼的琢磨事情。
——距离中秋做那次蜜三刀和月饼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从前一直风平浪静的,皇帝今日怎么就突发奇想把她招进来呢,毕竟太皇太后也没有急着叫她做点心啊?
这里头难道有什么事儿?
……
见不着皇帝的面,就无从得知皇帝的打算,姜穂儿身为最底层的小厨娘,只能随机应变,暂且安顿下来。
果然一如安公公所言,这差事的确清闲,她在值房里待了一天也没等来活计,但也不敢大喇喇的躺在值房避清闲,便去了尚膳监,不干别的,就看看那些御厨们做菜也好,暗地里取取经偷偷师啥的,也不枉她来宫里走这一趟。
御膳房自是非同一般,一到饭点,十几个炉头一起烧菜,锅碗瓢盆叮叮当当作响,火爆的犹如京城里那些大的食肆酒楼。
姜穂儿眼看着厨子们切菜颠勺,贪婪的几乎忘了眨眼,所幸这时众人都忙,倒也没人理她,嫌她碍事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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