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眸弯了弯,流筝慢悠悠地走过去,巷尾处那人跟静止了一样,惨白的脸,焦黄的头发,冷淡的双目,若不是流筝早认识他,这会儿怕是会下意思避开,若是前世没有见过妖魔鬼怪的她看见,定会吓一大跳,大喊“有鬼啊!”
“小煊煊!”走近,流筝肉麻地叫他,因为她发现她每次这样叫他,魏煊都会脸红,特别好玩,看着那冷白的脸变红,不失为一种乐趣。
果然,她这声刚叫出声,魏煊冷玉的脸颊染上红墨,不过男人看她的眼神是无语的。
“走,跟我去看房子。”流筝扯上魏煊的袖子,往巷子口拉。
魏煊疑惑地看她。
一个晚上的时间,流筝扯着魏煊看了三套宅子,因为邺主府附近的房价奇高无比,流筝自是买不起的,更买不起集市周围的房子,便选了几个离邺主府不算特别远的冷清之地,届时她上下班骑马来回也吃得消,还有双休日。
看完宅子,流筝扯着魏煊的袖子在路上随便选了家小摊子点了两笼灌汤包。
“吧唧”一口咬下去,biu出一大溜肉汤溅到魏煊身上,流筝“哎哟”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手帕准备给魏煊擦擦,发现那一直绣在魏煊左肩上的火红色曼陀罗花纹瞬间移动下来,用花瓣将那些汤汁吸溜干净。
流筝:“……”
“小家伙,再溅一点儿过来!”曼陀花纹倏忽从二维变成三维,两片花瓣从衣裳里冒出头,只是眨眼的功夫,“哗”的一声,那两片花瓣卒然燃起火焰。
流筝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他,曼陀罗花瓣骂了魏煊一声“艹你祖宗!”忙缩回衣服里,不过还待在魏煊的胸口不动,似乎在等着流筝吃灌汤包之时再给他溅点肉汁。
“它是不是饿了?”没从那花上闻见妖气,以为他是魏煊养的花兽,便是用“它”而不是“他”。
“不用管他。”魏煊冷着脸说。
“哦……”流筝腮帮子鼓鼓地嚼着包子应,眼珠一转,故意用手肘碰倒桌上的筷子笼,筷子散落到地上,流筝吃着肉包,装作没看见,等着魏煊去捡。
可她等了半晌,对面的男人一动不动。
“你怎么都不捡一下。”流筝看他。
“是你碰倒的。”魏煊声音淡淡。
流筝:“……”
还有没有一点绅士风度了!
“我饿,要忙着吃包子,你帮我捡一下。”流筝用筷子尾巴戳戳魏煊随意搭在桌上的手背。
“自己捡。”魏煊现在只想瘫着,不想动,或者说,只想静静地瘫着观赏流筝腮帮子鼓鼓的、跟只河豚似地吃肉包。
“你忙我捡一下嘛,我工作了一天,刚才又带你去看房子,累惨了,你忙我捡一下筷子能怎样?”流筝对魏煊噘嘴,还摸了一下魏煊的手。
手被流筝那软软的指头触碰的一刹,魏煊就没法了,最终依了流筝的意,弯身去捡掉落到地上的筷子。
见一鬼一妖为捡个筷子争执半天也不捡、现在终于肯捡了的小摊老板停下走过来准备自己捡的脚步,回身继续去擀面。
魏煊弯身捡筷子之时,流筝立马夹了一坨灌汤包递过去,那曼陀罗花惊喜了一下,刺溜滑至魏煊胳膊处,张开花蕊接下流筝的投喂,魏煊起身时,他忙缩回衣服里。
捡了两三只,见摔下去的太多,魏煊懒得弯身了,直接抬掌一吸,将筷子全部吸飞到半空中,他淡淡点指,筷子乖乖掉回筷子笼里,也勘破了流筝的小诡计,双眉微蹙,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
见魏煊生气了,流筝赶忙扯开话题,“你觉得哪套宅子好?”语气还特意放得甜甜的,分明买房子魏煊出不了一毛钱,她却还要征求他的意见。
哼,修为高了不起哟,好像……就是很了不起。但是我也很了不起好吗,我比你有钱!
流筝心里叭叭了几句,面上眉眼弯弯。
“都差不多。”魏煊说。
“其实我还挑了两套,在梅林那边,地儿比这三套偏点儿,周边还有坟墓,但有条水路可以直通邺主府附近那条街,住那,我可以自己游去邺主府,倒也方便,主要是这两套宅子比今天看的这三套便宜多了,要是买这两套其中一套,我可以省下不少钱。”
说是便宜,其实那是相较之下,买留都最便宜的宅子,其实都可以在长横复那种小地方买上好几套了。
“随你。”魏煊回,见流筝似乎比较在乎自己的想法,有一种小夫妻讨论柴米油盐之感,他容上的冷意散去,脸色好了许多。
终于把魏煊哄好,流筝大口咬了一口灌汤包,鲜嫩的汤汁溢在口中,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花我的钱肯定随我啊,难不成要随你?呵,小白脸。”
“你说什么?”魏煊看她。
“没什么没什么!嗯……我说你小白脸呀。”流筝笑嘻嘻地说,她笃定魏煊这货不会知道“小白脸”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为何?”魏煊果然无所怀疑,也没感觉到流筝是在骂他。
“因为你脸白呀,比我还白,我可羡慕了。”流筝对他眨了一下眼泪。
魏煊失笑,牵了唇。
于是从这以后,流筝开始理直气壮、不惧被魏煊一掌拍飞出去地经常喊魏煊小白脸,魏煊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但反应要比流筝叫他“小煊煊”时要好些。
看完梅林那两套宅子,流筝将几套宅子的构造图铺开在桌上瞅了好一会儿,对比半天,纠结半天,最后还是选了梅林其中一套,要去官府办了契印打好许多证明才能搬进去,不过可以提前打好家具。
这段时间,邺主大人吩咐他们这一群妖怪择个下雨天带小少爷去寺庙拜拜佛。
因为下雨天拜佛的人少,可以让朱希氚少承受一些异样的眼光。
流筝拉着魏煊去陪她选家具,挑了一会儿,流筝就甩了甩魏煊主动牵过来的手,对他说:“瞧着明天要下雨,嗯……明天你陪我去寺庙烧香吧?”
“烧香跟下雨有什么关系?”魏煊看她。
“有呀,天气好的时候人多,菩萨会花了眼,人少的话,我又长得国色天香,菩萨定能记住我,然后记住我许的愿望,然后保佑我。”流筝瞎扯的功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魏煊:……
“哎呀,看在我要免费给你提供住处的份上,你得陪我去,反正又没什么事,整日瘫在客栈里多浪费生命,不如陪我去拜拜菩萨,让菩萨保佑你发大财,不要再当穷光蛋。”流筝小嘴一张一合地说。
魏煊突然更不想陪她去了。
“陪我去嘛,小煊煊。”流筝使出必杀技,撒娇。
魏煊将她凑过来的小脸扣住推开,终是依了她,“去就是。”
“嘿嘿嘿,我就知道小白脸最好啦。”
-
翌日,阴了两日的天终于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流筝牵着小正太版魏煊的小肉手爬上马车。
朱康弟提着裙摆追过来,柔声说:“我也一块去吧。”
这时邺主府大少爷朱希氩举着把油纸伞走过来,遮在朱康弟头顶,“莫胡闹,今日有方师长到家中做客,你不可不在。”
朱康弟看了看流筝,将自己大哥哥拉到一边,皱着脸道:“我就要去!方师长大哥哥替我招待就是!”
“胡说,方师长授教于你又不是我,当然得你亲自招待,别落到别人口里,说我们邺主府怠慢师长,不尊师守道。”朱希氩是个严苛的。
“大哥哥,你若不让我去,我就把你和秋学姐的事情告诉爹爹!”朱康弟威胁他。
朱希氩黑额,揪住朱康弟的耳朵,“你若敢说,就去说试试。”
“大少爷和三小姐怎么回事?若再不走,怕是雨都要停了。”二强瞅着马车外这淅沥小雨,都快要变成绵绵细雨了,他们好不容易逮着了个和邺主心意的天气。
流筝细细的臂弯搂着朱希氚的小肩膀,看他嘟着小嘴咿咿呀呀地摇手里的拨浪鼓,也有些急了,因为魏煊这货可能都到寺庙了。
好半晌,见身着碎花小裙子的朱康弟跑过来,她眼眶有些红,柔声对流筝说道:“刘公子,我不能和你一同去寺庙了,请你们保护好我弟弟。”
众奴仆看着上一秒还在跟大少爷撒泼吵架,下一秒面对流筝时就变得温柔可人的三小姐,嘴角抽搐。
看来他们家三小姐真是被这娘里娘气的小郞给迷住了。
“会的,你放心。”流筝搂了搂臂弯里的小正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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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的自然是留都最有名的寒枫寺,哪怕远些,马车轱辘轱辘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袖珍版魏煊都睡了过去,一双小胳膊抱着流筝,脑袋磕在流筝的肩膀上。
“到了孩子,快醒醒。”车夫一唤,流筝拍拍袖珍版魏煊的小肩膀。
“我直接抱他下去吧。”二强一双毛茸茸虎爪伸过来。
“也行。”朱希氚也有十岁了,流筝没多大力气,自是抱不动,只能交给其他妖怪抱他。
小正太醒了后,流筝塞给他一只水葫芦,“口渴了吧,多喝点儿。”
“嗯嗯!”小正太捧着水葫芦乖乖咕噜了几大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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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上香,朱希氚都是又哭又叫,这次来却是格外的安静乖巧,因为有流筝在。
自流筝做了他的护卫,他几乎没再哭过,这会儿他也十分听流筝话地乖乖跪在垫子上对佛宗一扣二拜三上香。
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将三只点燃的香插.进香炉里,他倏地夹紧双腿。
流筝眼尾弯弯,走过去牵朱希氚的小手,问他:“怎么了呀?”
她没有对朱希氚做过什么,给小孩下药这种事情她是绝对干不出来的,就是……哄着他多喝了点儿水罢了。
“想嘘嘘!”朱希氚撇着小嘴说。
“大强二强,小少爷突然想吃糖葫芦,你们去给他买。”
只有这两货知道她的真实性别,所以流筝得把他们支开。
流筝说什么,两只老虎妖一般都听,这个要求又太过容易,他们自然满口答应,依言跑去给小少爷买糖葫芦。
流筝便牵着朱希氚去上恭房,让其他妖怪守在外面。
流筝没来之前,朱希氚即便有了护卫,出门之时也都需要好几个小丫鬟跟着伺候,但流筝来了后,她轻轻松松就可以一个人顶十几个丫鬟的将他哄好,自然就不用再带什么丫鬟。
那些丫鬟功夫不高,带在路上遇见危险还可能成为负担。
恭房后面有个幽深小院儿,流筝对外面的妖怪喊了一句:“小少爷便秘了。”然后将朱希氚抱到窗外去,再自己轻巧翻窗出去。
魏煊早已按照她的要求来到小院里等她,此时瘫在小院中那张石桌旁边的石头凳上。
“小白脸!”流筝庆幸男人没有因为等得不耐烦而走掉,看见他黑影时,花眸亮了亮,牵着袖珍版魏煊蹬蹬蹬跑过去。
她也想过直接让魏煊摸进邺主府与朱希氚见面便好,不必这么麻烦。
但是吧,邺主府府内护卫都是高手,可能比他们这一等妖怪护卫都还厉害,魏煊这么只鬼再厉害怎么可能打得过蓝湖邺邺主精心培养的府内精卫,别到时候还让邺主大人发现朱希氚不是他亲儿子,将魏煊和朱希氚浸猪笼。
魏煊抬起眼,眼眸映入流筝那张粉嫩嫩瓜子小脸蛋时,冰冷的眼才浮上温度。
流筝把手里的小正太轻轻推过去,“小白脸,快看看你儿子。”
魏煊:“……”
以后要养鹅子了吗?
第22章 看
寒枫寺种得最多的树便是枫树,深秋的枫树挂满橘黄色的枫叶,微冷的风吹来,一片片枫叶跟打架似的把自己从枝杆上扯掉,啪到地上,两片枫叶落到朱希氚头顶,流筝低头一瞅,帮他拍开。
朱希氚眨巴着眼望着魏煊。
魏煊也看着这个跟他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屁孩。
他就说,留都境内,分明散落了他两百片魂,他轻松找到了其中一百九十九片,唯独最后一片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来是落在这小孩身上。
因为附在这小孩身上的那片碎魂受到过创伤,无法被他的神识感知。
没想到眼下竟被小丫头亲自送到他面前来。
这只鬼总是这样,不管遇见啥事那张白兮兮的脸都没多大反应,此时亲儿子都走到面前了,还强装淡定,看你能淡定多久。
流筝牵着袖珍版魏煊走过去,搂着他的小肩膀,把魏煊看了一会儿,又来瞧朱希氚,这么近距离一比对,她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不禁佩服自己的睿智。
“你不会是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吧?”见魏煊半天没个回应,流筝戳戳他。
又说:“还是你是知道的,只是不想认他?”
朱希氚啃着手指头,很不懂自己媳妇在和对面的白脸叔叔在说什么。
“他不是我儿子。”魏煊说。
“啊?”
流筝又看了看朱希氚,微讶,疑惑难解,“那你为何长得这么像他?不是,那他为何长得这么像你?”
她将朱希氚拉到魏煊跟前,双手捧住朱希氚的小脸让魏煊看,“你好生瞧瞧,这娃就是跟你一模一样啊。”
不等魏煊说话,流筝捂住朱希氚的小耳朵,开始对魏煊叭叭:“你是不是不愿意承认?你知道吗?他两年前生了一场大病,本来好好的孩子给烧成了傻子,他现在其实有十岁了,但是智力还跟三岁小孩一样,你若是他亲生父亲,可不能不管他,这孩子怪可怜的。”
“……”
不知道该怎么同流筝解释,更不可能跟流筝说实话,魏煊干脆懒得解释,语气淡薄地又重复一遍:“我说了,他不是我儿子。”
“鬼才信你!”流筝瞪他。
这时传来穿山甲妖惊颤地呐喊声,“你们快回邺主府通报,小少爷和刘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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