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瞧着攸宁这哪是要陪未来雍正爷玩,这语气神态简直和英勇就义单刀赴会一样。
胤禛微微张着嘴,有点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大姐姐,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珍珍弯下腰,戳戳胤禛的圆脸,嗲声嗲气地问:“四阿哥,你想玩什么呀,姨姨陪你玩玩好不好?乖乖哦!”
“咦……”攸宁被珍珍甜到发腻的语气恶心的浑身发抖,她抱着双臂在珍珍身后嫌弃,“天呢,你怎么可以这么……”
“谁让我是他小姨妈。”
珍珍抱起肉团子四,让保母拿来他的银边红色小斗篷和虎头帽,将他裹严实后拎出了门。
珍珍如今虚龄十二,她身量纤细,胤禛已经长正了一只分量十足的肉团子,珍珍费了老大的精力才把他弄进了御花园。
保母惴惴不安地跟来害怕地问:“珍格格,这……要不奴才还是去请德主子吧,小主子平日也只肯听德主子的话,只受德主子的哄罢。”
珍珍摇摇头,她今儿倔劲上头,下定了决心要和这熊孩子战斗到底。
“四阿哥,爬山吗?”
珍珍指了指御花园唯一一座假山堆秀山,胤禛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保母补充道:“四阿哥能坐着绝不站着,天生不爱动。”
行,你宅是吧?那换一个!
珍珍又指着御花园里的绿萼梅问:“四阿哥,我们摘花!听说您特别爱美好的东西。”
珍珍虽然是个历史盲,但还记得当年朋友圈刷屏过好几回说雍正的审美如何如何好。
胤禛睨了一眼,用一副很不屑的小表情说:“没有桃花好看。”
珍珍倒抽一口冷气,桃花那粉粉嫩嫩的样子,四爷您这颜色喜好颇有些“娘”啊。
“捉迷藏!那姨姨带你捉迷藏好不好!”
御花园地方狭小,挤满了亭子屋子,在珍珍眼里格外适合捉迷藏。
结果胤禛这个小包子竟然鼓着脸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的小姨妈。保母在旁友情提示:“珍格格……那个……四阿哥真的不爱动……”
珍珍的脑门掠过三滴汗,就在这时刚不知跑哪去了的攸宁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袱扔在了两人脚边。
胤禛探着小脑袋想要去动手,攸宁主动为他解开,全都帮他摊开了展示。
“四阿哥,你挑!喜欢什么随便玩!看中哪样大表姐就送你哪样。”
胤禛还没有上手,珍珍已经大开眼界,这包袱里的万件包罗万象应有尽有,什么小木马啦,小布偶啦,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里面没有的,风筝已经是最无趣的玩意儿,九连环只能算普通。就说里面的瓷娃娃吧,都是套娃式,棋子都是小动物状,还有一个像复活节彩蛋一样的小盒子,上面镶满了红蓝宝石,精致的让珍珍挪不开眼。
珍珍在这堆玩件里翻了翻,想要找一件四阿哥这个岁数能玩的东西,翻了半天都没找着什么合适的,她看见有一只木盒子,一打开,几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咕噜噜地滚了出来。珍珍定睛一看,竟然是五个十二面的骰子。中国很早就有了骰子,不过多是后世常见的六面骰子。珍珍掂着那几个十二面的骰子目瞪口呆,没想到在大清朝还能见到这样的玩意儿。
胤禛也对这多面骰子起了兴趣,他伸手摸了一枚随意滚了一次,指着面朝上的那一面昂头,骄傲地对珍珍说:“十!”
珍珍没想到胤禛已经识数了,惊讶地望着他。胤禛这下可是得意非凡,又拿了一枚投了出去,“八!”
再连投两枚他嚷道:“五、七!”
四面上写着“十、八、五、七”的骰子一字排开陈列在珍珍面前。珍珍摸着他圆滚滚的脑袋下意识地说:“咱们四阿哥掷了个二十四点啊!”
“珍珍,是三十点啊,你怎么说是二十四点?”
攸宁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胤禛更是如此。珍珍灵机一动,终于想到玩什么游戏了,她说:“这是个算二十四点的游戏。”
于是她把基本的规则说了一遍,又演示给攸宁和胤禛看,怎么从十和八得出二,又怎么从,五和七得出十二,最后又得出二十四的。
珍珍又随便投了一把,这一回是“十二、一、六、七”,珍珍如法炮制又演示了一遍。
攸宁惊讶问:“你怎么会算得这么快?”
姐好歹是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经过三年高中磨练再加四年大学修炼的,我都和万恶的数理化奋斗十六年了,还能不会?
但她一本正经地回道:“这都是我阿奶教我的,她要我学怎么算账,说是理家的时候用得上。”
胤禛看着地上的骰子极为入神,不自觉地竟然含着手指,珍珍掰出他的手指后问:“四阿哥,玩不玩?”
“太难了吧,我不会算。”
攸宁第一个打起了退堂鼓。
胤禛却斗志昂扬,一扬小脑袋说:“玩!”
于是珍珍开始了手把手教小外甥加减乘除的大业,胤禛的天赋让珍珍极为震惊,他学会十以内加减法只用了一小会儿,带着他用乘法时也几乎是一下便能理解,只有除法他一直磕磕绊绊算的不清楚。
就这样,三人聚在御花园里蹲着玩了一下午的简易版二十四点。攸宁输的最惨,只对过一回,珍珍一开始大幅领先,但到了尾声时四阿哥已经渐渐追上了她。
珍珍摸了摸胤禛的脑袋,心想怪不得是做帝王的人,我姐姐的遗传基因就是好!
这一算就算到了夕阳下山,直到攸宁和珍珍带着胤禛回去用晚膳时他都心不在焉,一直盯着那几个骰子算来算去。
算数对小屁孩那就是烧脑游戏,用脑过度的胤禛用完晚膳没多久就昏昏欲睡,由着保母带去睡觉。
一直守着他们的顾太监见四阿哥不哭不闹直接入睡,兴奋地拔腿就跑,珍珍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他去和谁报信。
看着睡到流口水的胤禛,珍珍想她若是有朝一日能重回现代,就去晋江写一本纪实——《小姨妈用二十四点治雍正爷的那些年》,她就不信不能另辟蹊径大红大紫。
而攸宁看见满宫都怕的夜嚎郎安稳入睡时,如释重负地说:“呼,揆叙总算还有一点点用。”
“揆叙?”珍珍恍然大悟,“那一包袱都是揆叙给你的?”
“是啊。”攸宁耸耸肩,“他送来给我赔罪的,他也是呆,赔罪赔一回就好了,他已经送了十七八次了。”
十七八次……珍珍想想那包袱里的精彩画面,深深地为揆叙感到不容易。
“他要是不为了赔罪呢?”
“那还想如何?”攸宁挥挥拳头,“还想再挨一次打?”
珍珍轻轻笑了,这攸宁不知道是不是当局者迷,当初看她和阿灵阿一眼就看出他们之间不对劲,而到了这揆叙向她示好,她竟然至今麻木不知。
攸宁和珍珍总算能窝在一起说说悄悄话,她们略略洗漱后挤在一床被子里,开始闲话东西。
首先便是今日这一场闹剧,珍珍先重点夸奖了攸宁她六姨妈的威武,“郡主真是厉害,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攸宁骄傲地说:“那是,顺治年间我那个亲外公安王生了十几个孩子,最后长成人的就三个,我额娘、六姨和一个婢女生的儿子。我额娘是嫡出又早早养在宫里,六姨是侧福晋生的,在我额娘进宫后就成了我外公和福晋的掌上明珠,一直是安王府最得宠的孩子,另一个活下来的虽然是个男孩,但因为生母身份低微,还比不上她得我外公宠爱。”
“你六姨的生母很得宠么?”
攸宁点头。
“是啊,她是乌亮海部一个小贵族的女儿,很早就跟了我外公,她的侧福晋是我外公向朝廷正式请册的。有了侧福晋的名分,那身份就和普通的通房、格格们大不一样了。你家小七爷家也一样,舒舒觉罗氏那个恶老婆子能底气这么足,把爵位抢走给她儿子也是因为遏必隆当年给了她侧福晋的地位,彼时孝昭皇后进宫才没多久,她若只是遏必隆的一个普通的通房、庶福晋,就算她以她的儿子是长子为由,皇上也是不会同意让法喀袭爵的。”
珍珍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大家族里的事真是复杂。”
攸宁说:“宫里也是一样啦。如今得封主位的这些娘娘们,他们的儿子自然也和那些小答应生的不一样,就因为这个,皇上说什么都不答应皇贵妃要把四阿哥记在她名下的事。”
珍珍在一头雾水中终于抓到了一个重中之重,她抓着攸宁急问:“什么?皇贵妃要把四阿哥记到她名下?”
攸宁点头,气愤地说:“佟三这么针对你,不就是想给她姐姐出口气吗?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珍珍摇着攸宁,“你快和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52章
攸宁皱着秀眉、托着下巴仔细回忆起这里头的弯弯绕来:“我记得今年春天开始宫里就很多人说孝昭皇后丧满三年,贵妃应该是要册为皇后的。到了夏天的时候,内务府连皇后朝冠和东珠都准备上了,结果临了皇上反悔给礼部的旨意上写的是贵妃晋皇贵妃,那新朝冠和东珠都送来了宁寿宫孝敬太后。”
珍珍在宫外,又不是混在京城高门核心圈中的人,对这其中的风声知道的不多。
她只记得在秋天阿灵阿头悬梁锥刺股的时候,他的好基友鄂伦岱曾经来打扰阿灵阿,求有什么好东西能送进宫当礼物。阿灵阿细问下才知,是鄂伦岱的阿玛佟国纲催促鄂伦岱备点礼跟着家里人往宫里送。
也只有那一次鄂伦岱多嘴了一句:“还没当上皇后呢,就跑家里摆威风,我就不稀得捧她臭脚。”
珍珍好奇问:“她的皇后后来怎么又黄了?”
攸宁望着床帐思索了半日,她年纪小在纷繁复杂的宫闱中理不清其中的千丝万缕,“说什么的都有,我那日听太后的意思,是皇上觉得皇贵妃提出想拿四阿哥记在名下这事极为不妥,皇贵妃如今眼里除了坤宁宫竟然还有东宫,心太大了让人不安。”
“当然不合适!四阿哥是我姐姐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她这是什么做派!”
攸宁像个小大人一样的拍拍珍珍的肩膀:“宫里恃强凌弱的事情还少吗?德嫔在宫里又一直谦让和顺,让人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谁想到这回涉及四阿哥真惹恼了她,皇贵妃碰了个硬钉子,闹了个灰头土脸。”
珍珍回想起今日在永和宫里姐姐眉眼间的那抹狠绝,幽幽一叹:“我姐姐没入宫前脾气多软和的一个人……”
“太后说为母则刚,德嫔这回是铁了心和皇贵妃撕破脸。皇贵妃没敢直接和皇上开口,是先和德嫔说了这主意。哪知道德嫔在承乾宫什么都没说,转身回永和宫后不吃不喝了两日,谁劝都不松口。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反正皇上让顾太监把四阿哥搬回永和宫说是先住几天,但这都住了三四个月了,也不见再搬出去。”
这样的事,姐姐从来没有和家中说过一句,每一回写信传话见面都只说自己很好。
“不要脸!”珍珍心口生疼,忿忿骂了一句,“自己没有孩子,也不能惦记别人的!”
“哼,佟家有如今的好光景,都靠了过去圣母皇太后生下皇上,她们自然日思夜想能再出一个皇上。”
攸宁指指上头不屑说:“别说生离德嫔和四阿哥皇上心疼,她们想要四阿哥不就为了太子位置吗?皇上更心疼太子,哪能让他们得逞,这群人就没点眼力见。”
攸宁这话中涉及的便是历朝历代都最为敏感的储位之争了,珍珍没想到这才康熙二十年,宫里竟然已经有了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各自筹谋的态势。
珍珍当初高中住校,同寝室的妹子曾经深度迷恋《步步惊心》,念叨过一阵什么四四八八太子,结果一模成绩一落千丈,被小姐妹怒拔网线押送图书馆自习。
现在想来珍珍觉得自己当时应该也看一眼,这样她就能清楚点四四八八太子之间到底有哪些过节,好让自己提前为大外甥预防起来。
攸宁和珍珍又叨叨了一会儿后便开始犯困,她头一点一点靠在珍珍肩上,珍珍拉了被子盖在她身上让她躺好。
迷茫间的攸宁裹着被子含糊地问了一句:“珍珍,学理家很重要吗?”
“嗯,阿奶说嫁人后都是要打理庄子铺子的,现在不学着点,我以后被小七爷家里的那些老管家骗了怎么办?”
“呼,也不知道揆叙家里有多少管家……”
珍珍“啊”了一声,推推攸宁想问她这话什么意思,但攸宁已经沉沉睡去。
第二日睡醒后,攸宁死活也不承认自己睡前说过那句话。
…
死活不认账的攸宁早早迎着暖阳去慈宁宫请安,而六宫比她更早忙碌起来,因为这一天是宫中六位妃嫔的册封之日。
德嫔一早送走了歇息一夜神清气爽的皇帝,接着宫女们便有条不紊地围上来替她梳妆打扮。
朝服朝珠,领约彩悦,光穿戴好这些就花了足足一个时辰,幸亏昨天提前演练了一遍才没有手忙脚乱。
塞和里氏接过秋华递上的朝冠,小心地戴到女儿的头上,又为她理了理垂在脖子后的珍珠流苏。
珍珍这边则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她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哄胤禛小祖宗起床换衣服用早膳。等她牵着四阿哥到永和宫的时候,已有太监在院中喊着“吉时到”。
塞和里氏和秋华两人扶德嫔起身走出正殿,院子里香案等已经设好,宣旨的太监站在香案前。
见到这一景象的胤禛扯了扯珍珍说:“姨姨,我额娘好看!”
不是好不好看,而是很肯定的好看,珍珍再度为自家小外甥的小甜嘴倾倒。
德嫔也听见了胤禛的话,她扶着冠回头朝孩子招招手,胤禛三步并作两步扑上了额娘的朝服说:“额娘,儿子昨天很乖很乖!”
他眼睛眨巴眨巴,满脸写着“额娘快夸我”,德嫔轻捏了下鼻子说:“禛儿一直是乖孩子,快去那里和弟弟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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