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在被子里蒙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
珍珍一听,激动地一下跳了起来。这个点她家晚膳都吃完了,他们还没回去,塞和里氏还不得急疯了?
阿灵阿笑嘻嘻地把衣服一件件给她拾回来,珍珍一把抢过衣服瞪着他说:“你走开!”
阿灵阿说:“好好,我走开,娘子慢慢穿。”
珍珍看着屋内欲哭无泪。她火速穿好衣服,两脚一沾地,立刻“唉哟”喊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阿灵阿忙过来把她扶了起来,“娘子,怎么了?”
珍珍双眼含泪,狗男人,还问她怎么了?还能怎么,她腿疼!站不住!
阿灵阿看她不回答,更是蹬鼻子上脸。
“娘子,为夫抱你上车吧。”
珍珍骂道:“你走开,我不要你管。”
阿灵阿无奈一松手,珍珍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事实胜于雄辩,珍珍无奈,只能由着阿灵阿抱她上了马车。
这时代的马车没有减震器,车轱辘一滚动,珍珍只觉头疼腰酸,随之脸色一变,一下摔在了阿灵阿怀里。
阿灵阿心安理得地接受珍珍的投怀送抱,一路上搂着珍珍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线,殊不知他的小娘子已经下了决心了,这之后一个月都他别想再有任何“学习”的机会。
车到了威武家,珍珍从阿灵阿怀里挣脱出来,勉强自己下了马车,徐大柱出来迎她,珍珍问:“大柱叔,阿奶额娘她们是不是急坏了?”
徐大柱一脸发懵,“回二小姐的话,没问呢,老夫人夫人她们都睡下了。”
阿灵阿此时也下了马车,他走上前扶住珍珍的手说:“我刚已经让人先回来知会过岳父岳母了,说大格格会留咱们一块儿用晚膳,让他们不用等我们。”
珍珍回头怒瞪了他一眼。
你不会早点说!
阿灵阿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脸上写着:你又没问。
可珍珍到底长松了一口气,这一松劲儿没用晚膳又耗力过度的她松懈下来,两眼一黑就软了下来。
阿灵阿一把抱起她,徐大柱见了忧心忡忡地问:“二小姐怎么了?”
阿灵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没事,大格格灌了她几杯酒,她醉了。”
他一路抱着她穿过前院回到她的房间,幸好家里长辈们都歇下了,否则珍珍这幅模样当娘的还不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阿灵阿打发回来的徐莺站门口说:“姑爷,让奴才来侍奉小姐吧。”
阿灵阿感觉到珍珍浑身一抖,他心里头暗暗好笑,冷着脸道:“不用,你去打水来就是了。”他又对徐鸾说:“你去夫人房里说一声,就说我同小姐都回来了。”
姐妹花各自领命去了。
阿灵阿踢开房门,把珍珍轻放到炕上。
珍珍到这会儿是全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殷勤的狗男人的阴谋!掌柜的是他支走的,他把她带去纸笔店都是提前算计好的,君不见那好好的纸笔店后堂本来堆满了《三年秀才五年举人》,现在竟然放了张软塌。
徐莺往房里送完热水就被阿灵阿打发走了。
阿灵阿在铜水盆里把松江布打湿了,挨到炕边说:“我帮你。“
珍珍怒瞪了他一眼,“你走开!”
莫怪珍珍没给他好脸色,到底是谁害的她这会儿没脸见自己的贴身婢女的。
阿灵阿笑着说:“好好,我走我走。”
他把水盆和松江布都搁在一边,绕到书架那边装模作样地去找书看。没过多久果然就听见珍珍一声哀嚎。
阿灵阿冲回到屏风后,珍珍衣裳解了一半,趴在炕上泪眼汪汪的。
“我都说了我来帮你,你逞什么强。”
阿灵阿把她扶了起来,珍珍含着眼泪用力往他肩上一锤。
“你还有脸说,也不想想都是谁害的。还不去拿键盘来跪!“
阿灵阿一听就乐了。
“老婆,这个时代没有键盘。”
珍珍一呆,愤愤地捶了下炕。她怎么把这茬子事给忘了。
“不对啊,没有键盘那搓衣板呢?去拿搓衣板来!”
阿灵阿捉着她的花拳绣腿说:“去去去,我一会儿就去拿。咱们先把脸擦了行不?”
阿灵阿拿帕子给她抹脸,一边抹一边说:“是我是我,都是我不好。”可嘴上这么说,神色里却无半点真心悔改的意思。
他殷勤地替她换了衣服,才又抱着她回屋歇息。
恍惚间珍珍很想把这粘人的家伙给打发走,但她也真得是累坏了,趴在软枕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起来。
“姑爷,夫人说她知道了,她让我把这个给您。”
徐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门开门闭,珍珍勉强真开眼,随即打了个冷颤彻底醒了。
阿灵阿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悬了一块玉正在烛火下细看。那块玉正是曹荃当年非要塞给她的。
珍珍用胳膊支着声音指着玉说:“你你你,你哪来的?”
阿灵阿说:“你刚不是听见了,你额娘给我的呗。”
珍珍倒吸了口冷气。
“你同我额娘说啥了。”
阿灵阿一耸肩,笑得一脸腹黑。
“没啥,我就同岳母说,曹家姑父回来,他似乎还惦记着他的玉。岳母二话没说就答应把玉给我了。”
珍珍捶炕。就这么简单?额娘,你怎么这么快就投敌了啊。真是有了女婿忘了女儿。
八仙桌上摆了一只梨花木的匣子,阿灵阿用指尖挑开盖子,随手就把玉佩扔了进去。他把盖子一关,慢悠悠地走到了炕边,低头对着珍珍露齿一笑。
“娘子,天色已晚,咱们早些歇了吧。”
阿灵阿这一觉自然是睡得相当安慰,浑身不痛快的珍珍却一晚上醒了好几次。好在阿灵阿这个人肉垫子冬暖夏凉还算舒服,否则她真要一脚把罪魁祸首给踢下床去。
也许是今日春光明媚,两人起身后昨晚绕在阿灵阿周身的那股子黑气烟消云散,他笑得阳光又爽朗,简直就是后世标准的小鲜肉。要不是珍珍头还疼人还困,她都要觉得昨天在纸笔店的某人是她做梦做出来的。
两人到了前院,塞和里氏备下满满一桌的早点,她一见着阿灵阿就说:“我今儿一早就起来了,弄了两个时辰炖了冰糖燕窝,这东西补得很,赶紧趁热吃。”
阿灵阿笑说:“谢谢额娘。”
珍珍嘴角一抽在心里吐槽。
补?还给他补?额娘你一定是想气死我!
她一边吃着燕窝一边拿眼瞧阿灵阿。
这小子人高,平日穿着衣服一点看不出,但暗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练了一身肌肉,如今站在那里和堵墙一样推都推不动。
珍珍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脸颊,把一些不该想的事都拍了出去,将注意力回到桌上的早点来。
塞和里氏瞧着奇怪,问:“你这孩子,没事打自己干嘛,傻了啊?”
博启在旁吐槽说:“二姐傻又不是头一天的事,额娘你才知道。”
珍珍“呵呵”一笑,“是啊,咱们家这聪明劲儿就是按次递减,大姐最聪慧,我是个傻子,就不知道你是啥了。”
博启暗骂自己多嘴,明明知道说不过她还去招惹这母老虎。他歪头瞧着嘴里吃着早点两眼还不忘一直粘在他姐身上的姐夫,心里默默叹气。
姐夫这般云英似的人物,怎么就看上他老姐了?瞎了瞎了。
这一日本来是要进宫谢恩的,但用过早点,阿灵阿见离进宫的时间还早,便自告奋勇去陪额森下棋。
珍珍给自己泡了碗花茶窝在炕上,眯着眼睛看着院子里树下对着额森殷切得和朵花一样的阿灵阿。
狗男人。
珍珍心里刚刚骂完,宫里来传旨的人就到了。
珍珍和阿灵阿忙起身准备去换身衣服进宫。
传旨的太监此时已经进了前院,阿灵阿定睛一瞧这人他之前见过,正是他们成婚那日来替德妃传旨添妆的永和宫首领太监张玉柱。
张玉柱朝阿灵阿一打千说:“七少爷安。”
阿灵阿道:“张总管稍等,我同福晋换身衣裳就随你进宫。”
张玉柱一笑。“七少爷莫急,同七福晋慢慢来便是。”
阿灵阿问:“怎么?皇上还没下朝?”
张玉柱道:“两位一会儿不进宫。”
第78章
张玉柱道:“皇上传旨,让七少爷和七福晋去园子。只是路途遥远,坐轿子不方便,奴才是骑马来的,一会儿七少爷同七福晋还是一起坐车去园子吧。”
“园子?”
“是,内务府将京郊的园子都收拾得都差不多了,两日前万岁爷带着德主子移驾园子那边小住,本来打算着今儿一早就回宫的,结果万岁爷又改了主意准备多住几日,就让奴才接七少爷和七福晋去园子请安了。”
一听京郊的园子,珍珍下意识地一激动。
圆明园!
就在差点要脱口而出的时候,珍珍又在模糊的记忆里想起,圆明园似乎不是康熙的园子。康熙自己也造了一个园子,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畅春园,北大的宿舍区后来就叫畅春园。
只是不知道这会儿他们要去的是不是畅春园。
她看向阿灵阿,他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沉着冷静又客气热络地对张玉柱回道:“张公公稍等,我和福晋换一身朝服便去。”
穿来之后珍珍才知道,在这大清朝当官即使封了爵位,朝服也是得自己准备的,一套朝服从补子到朝冠要花去好几十两银子,可大清俸禄又低,不少没有油水的京官只能去租。
还好阿灵阿是理财小能手,她也是地主小富婆,符合他们一等轻车都尉夫妇的朝服早在过年的时候就准备下了。
两人回屋仔细换好了朝服,珍珍又启出了一个匣子,里面装的主要是她让阿灵阿从南边精心搜集来的给她那大外甥胤禛小朋友的礼物,余下便是她特意寻来给姐姐解闷的小玩意儿,以及给六阿哥和公主的礼物。
如今阿灵阿有爵,他们入宫便自己准备马车,张玉柱则骑马在前面引路。
和珍珍去香山那次不同,通往京郊西山已经修好了一条平整宽阔的官道,从德胜门出京城往西北,行约十五里便到了康熙新修的园子。
阿灵阿下车的时候不由得轻轻感叹了一句:“原来真是这里啊……”
珍珍耳尖,踮起脚凑在他耳边问:“你学校?”
“隔壁。”
阿灵阿脸上浮现一点点不屑,珍珍耸耸肩,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毕竟那会儿郎清经常叼在嘴边的就是“鄙校”同隔壁那所高校“汉贼不两立”的故事。
张玉柱引他们从一小门入内,沿着弯曲交错的堤岸河流一路向内,这是一座刚刚建成的园子,所有的屋子都是仿南方的粉墙黛瓦,没有一处雕栏玉砌起高楼,即使在“没见过世面”的珍珍眼里也说不上奢华。有几栋屋子甚至还不如攸宁住的额驸府造得气派。
这园子内若说有什么稀奇,便是纵横交错又开阔平缓的水面,有三条长堤依次在水面中蜿蜒曲折通向深处。他们沿着河岸边的小径一路向内,边走边望可看见园子里到处零零散散种着些还未成片的树木,有些角角落落的地方似乎还种着稻子的秧苗。
阿灵阿显然也是看见,他轻轻一指,问张玉柱:“敢问公公,那是……”
张玉柱一瞧,笑回:“回七少爷,这是万岁爷试种的秧苗,说是要结两季的稻子。”
阿灵阿一囧,没想这康熙还有兴趣做清代袁隆平。
不过联想他之前偶尔入宫时康熙桌上的算数题、天文望远镜和火枪,便觉这种稻子倒也不算奇怪。要知道这位康熙爷平日里精力过剩,总找些有的没的新奇玩意儿填充看折子以外的生活。
珍珍昨日被阿灵阿折腾的够呛,到现在都有些疲乏,本来若是进宫,坐轿子到了东华门前就算是走到乾清宫也没多久,谁想一路到这儿来先在马车上颠了一个时辰,等张玉柱领着他们入了园子竟然是越走越深,走了近而一刻钟还未到。
阿灵阿见她越走越慢,不动声色地扶住了她,并用细微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以后还招我不?”
珍珍嫌弃地剜了他一眼,狠狠打开了他扶她的手。
狗男人就不能惯,回家还是得问问额娘,家里到底有没有搓衣板。
张玉柱听见背后这清脆的一声响,住脚回头奇怪地看了一眼。
珍珍把手一收,装得没事人一样。
阿灵阿立马一讪笑说:“对不住,我福晋走得有些累了。”
张玉柱恍然大悟,然后解释道:“万岁爷和德主子如今都住在园子里面,在这园子和宫里不一样,贵人们都爱挑清净地方。奴才这是领着二位往德主子住的横岛去,那是在园子中间的一个岛上。要是去万岁爷住的清溪书屋那便更远了,一直要走小半个时辰到最北边。如今园子刚修好,这轿子能不能进怎么进都还没定下规矩,看着规矩是宽松了,可奴才们怕犯事反而不敢把轿子往里抬了。委屈七福晋再多走几步,前头就到了。”
果然没走几步,便到了一座横跨溪流的转弯小桥前,小桥尽头是一座月亮门,再往里的一方院落里则种着两株参天柏树。
张玉柱低声介绍着:“这便是娘娘住的横岛,这处院子才修好,万岁爷昨儿才给正屋取名叫松柏室。”
接着他便留二人站在屋檐下稍后,他先入内去禀报。
俗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珍珍同阿灵阿今日明明没有立危墙,可偏偏听了君子不该听的声音。
康熙和德妃的声音正从屋里断断续续传出——
“好点了吧?朕都说了,不回去,肯定不回去,咱们就在这儿养着了,可你今儿怎么还是不笑一下。”
这声音二人都听得出是康熙的,但没听见德妃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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