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是夜深人静的地方,没人看见。郁晚也看不见。
放在前面的食指与拇指搅来搅去,手也不知道放哪儿好。
有一点点紧张。
她听见自己心跳。
她在郁晚身上扭了扭。
“脚踝肿了,去我家给你敷药。”他给了解释。
白纸鸢没办法拒绝,她家并没有这种药膏,再多说什么反倒显得自己事儿多,她乖乖的趴在郁晚背上不吱声了。
“刚刚……”她轻声说,“谢谢你。”
这声道谢并没有得到回应。
她悄悄抬头,看见少年耳后的发,有一根翘了起来,在耳后卷曲。
很可爱。
她低下头,重新靠在他的背上。
好像,他也没有那么凶啊。
两个人无声的走着,一双脚,两道身影。
就连白纸鸢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顺从的就跟他过来了。
只不过,眼前的路越来越不对,她一个瑟缩。
“郁晚……”
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恩了一声。
“这是……”白纸鸢想起前些天魁街四处的流言。
双手捁紧郁晚的身体,紧紧抱着他,“你不要走这条路呀,前面那个地方死人的,就是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个命案,那家人精神有问题,我们换条路吧。”
她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
郁晚仍然背着她走着。
“郁晚。”白纸鸢声音软软糯糯,在他耳边小声哼哼。
“郁晚……”
郁晚显然不会听她的话,直到白纸鸢坐在他的床上,她才回过神来。
她问:“这是你家?”
郁晚没吱声,他在烧水。
房间不大,很小,设施也很简陋,转身不过十几平米,他拿了盆,倒进去热水,走到白纸鸢面前,将盆放在地上:“脚。”
“这是你家?”白纸鸢又问。
郁晚正在脱衣服,衬衫的纽扣一粒一粒被他解开,少年的肌理线条影影约约,白纸鸢一下捂起眼睛:“你脱衣服干什么啊!”
郁晚手一顿,他忘了家里还有个人。
漆黑的眼睛看她肿成馒头似的脚,水还冒着热气,她也不放进去。
停下脱衣服,他搬了凳子坐在白纸鸢面前,将毛巾在热水里过一道,扭干,抬起她的脚。
她一看就是没受过伤的,估计也不会敷。
“是我家。”
他在回答白纸鸢上一个问题,同时,将热毛巾搭上了白纸鸢的脚踝。
她“恩”了一声,微微皱着眉头,郁晚看了她一眼。
听到这个答案,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白纸鸢想起街坊邻居是怎么说他父亲的,说他是疯子,是杀人狂,是醉汉,还说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流言往往是怎么恶毒怎么流传的广。
却原来,这是他的家?
“小班长。”
正在思维游离的白纸鸢一回神,愣了愣:“恩?”
小班长?叫她?
郁晚还是那么冷冷淡淡的,将她脚放下:“你胆子很大么。”
白纸鸢红了脸,挠了挠头:“我没想那么多,发现是□□就去找他了。结果……”
“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郁晚言尽于此,将热水倒了,出去点了支烟。
白纸鸢缩在他的床上,动了动脚趾,后知后觉刚刚郁晚在帮她捂脚踝,有点点害羞。
郁晚站在外面,五指伸入头发往上捋了捋,露出额头与硬挺的眉目。
点燃火机,火星子跳了两下又陷入平静。
漆黑眼瞳映出火光,他从口袋掏出那张五十块,若有所思。
在钱柜里拿钱的时候,他又拿了一张□□。
眯着眼,深吸了口烟。他靠在墙壁上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怎么抽,任烟在指尖燃尽,只是沉沉看着。
这时候,手机响了。
老板打来的电话。
郁晚:“说。”
老板轻笑两声:“带女孩儿回家了?”
郁晚扔下手里最后的烟头:“你又知道了。”
老板笑道:“世间奇观,我确定一下。”
郁晚并没什么心情开玩笑:“什么事?”
老板:“没事,只是觉得稀奇。你回来都不来找我,我只好给你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郁晚:“有空找你。”
两人的对话大约停了几秒。
屋内传来声音:“郁晚……你还在吗?”
白纸鸢待在这间屋子里有些怕,毕竟不远处曾出过命案。
老板笑了:“我听见有女孩儿在喊你。”
郁晚:“恩。”
老板:“她等不及了?”
郁晚:“……”
老板哈哈笑道:“我们小晚长的这么帅,有女孩喜欢也是应该的。”
郁晚像是自嘲的笑了一声:“我怎么会有人喜欢。”
老板沉寂几分钟,“小晚,有很多人都很喜欢你。”
好不容易正经一下,很快他就破功:“比如正在和你通电话的我。”
郁晚懒散的靠着墙:“我现在很好。”
“恩。”老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磁性伴随着笑意,他说:“好就好,有事找我,回见。”
挂掉电话,郁晚仰起头,夜下的双眼瞧不清什么,只是那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夜风的蔷薇香又浓了,也不知是谁家的花正开。
.
他回到房间的时候白纸鸢正在努力跟那双拖鞋作斗争。
见着郁晚来了,她吐了吐舌头。
“鞋子坏了。”
他从药箱拿出一瓶药水,扶正她的脚。
“上药。”
很快,红色药水涂满她的脚踝,又贴上药膏,白纸鸢觉得脚踝麻麻的。
“谢谢你。”
一室的静谧,两个人相对无言,不过慢慢的,白纸鸢也放松下来了。
他低着头,发中的漩涡还能瞧见,棉签夹在指尖,这让她想起他手中的烟。
上完药他就开始揉搓脚踝肿起的地方。
“不用了谢谢你,我回家休息就好。”白纸鸢连忙要走。
郁晚抬头盯着她,白纸鸢收回脚,不动了。
一点一点揉搓,他的动作很轻。那双骨节修长的手轻易就能裹住白纸鸢的脚踝,消肿的手法非常娴熟。
手指不时的碰到白纸鸢的脚心,麻痒阵阵传来,她不好意思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每天记得涂药,药膏可以两天,也可以三天一换。”他说。
“你今晚怎么会去那里?”白纸鸢问道。
郁晚扔掉废弃纸巾,回了两个字:“无聊。”
夜深,也不早了。
尽管有一肚子问题想问,白纸鸢还是忍住了。
他只是又背起白纸鸢,准备送她回家。
趴在郁晚的身后,白纸鸢忽然觉得,他好像有很多秘密。
但不愿意让自己知道。
也对,她是外人,就算是他的班长,也没什么权利打探别人隐私,如果他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啦。
走出他家狭窄的院子,白纸鸢不由自主的偷瞄了几眼。毕竟是大家以讹传讹的源头,有点好奇。
不瞧还好,一瞧胆儿都快被吓没了。
墙角一只黑猫盯着她,眼底深黑,眯成了一条缝,弓着身子像要随时准备攻击。
郁晚感觉到背后的女孩在发抖。他侧着脸问:“你在看什么。”
“在看墙角的猫。”她说。
“墙角么。”他心知肚明,“别看,那里死过人。”
白纸鸢冷汗一冒,下意识的圈紧他的脖子。
“我……知道。”她说。
全魁街的人都知道。
“那些谣言,你信么。”他说。
白纸鸢像被戳中了尾巴,有点心虚,眼神也在躲闪。
其实,她相信过谣言,她也曾以为真是街尾那户疯子失手杀的人,但没想到郁晚就是那家人。
听她没说话,郁晚心里就有数了。
“不是我爸。”他声音很轻,很轻。
“他那么胆小,怎么会杀人。”
最后一句不过呢喃着说出,白纸鸢并没有听清。
但她没在意,脑海中一划而过什么重要信息,白纸鸢在后面捂着嘴。
居然真的是他……爸爸。
那个被整条街人嫌弃的疯子醉汉。
“不是,不是。”白纸鸢舌头打转,“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信的。”
郁晚知道她什么意思,这条街人的想法他都知道。
在所有人眼里,他爸是杀人犯,就因为那个女人死在他家门前。
“你放心,警察会还你公道的。”白纸鸢赶紧说。
“呵。”郁晚扯了扯嘴角,眼底毫无笑意。
走得远了,白纸鸢又回头看了看。
她“咦”了一声,郁晚停下脚步,“怎么?”
她回头看着,看墙角的角落,就是刚刚黑猫待的地方,脑中闪过一丝疑惑。
扭过头,她说,“没事呀。”
.
今晚不知道怎么了,真的不太顺。
因为郁晚再次停下了脚步,从后面伸出头的白纸鸢看见不远处有一群人堵住了路。
她被郁晚放了下来,被猛地推向身旁的小巷。
那是一条支路。
郁晚力气很大,她被推的一踉跄,脚腕刺痛难忍。
然后,她看见郁晚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折叠的小刀,刀锋与他侧颜一般凌厉,路灯反射出刀身寒光,她听见郁晚说了一个字。
“走。”
第6章 给我哭06
白纸鸢看清了拦路的那群人。
是三哥!
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在路中央,分明是有预谋的,就好像知道郁晚会出现在这一样。
白纸鸢心急如焚。这边只有郁晚一个,那边的人甚至比上次还要多。自己腿又扭了,在这根本只能帮倒忙。
慌忙间翻找手机,可是…
“我手机呢?”
她自己的找不着了,倒是有另外一部在口袋里。
这部纯黑的手机是……郁晚的?
他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不管给谁打都好,白纸鸢急匆匆的打开手机。没密码,一划就开了。再看最近通话……怎么只有一个?
就一个叫“老板”的人。
这是他上司?打过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但在危机情况下身体总是比大脑快的。白纸鸢思索好要不要打这个电话的时候,一道人声已经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不过说话人的声音十分温柔。
“小晚?”他直接喊了名字。
白纸鸢一顿。
小……小晚?
“老……老板好。”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跟着备注一起喊老板。
那边的老板倒是没了声,大约过了三秒,噙笑的声音就从那边传出。
“你好。”
还好还好,这个老板好像很好说话。
白纸鸢慌忙道:“老板你快救救郁晚,他被三哥带来的一群人盯上了!”
“哦?”老板回答的不急不慢,仿佛这件事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白纸鸢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找错人了?
“郁晚在哪,让他接电话。”老板忽然说。
“他就在我前面不远,他……”声音戛然而止,白纸鸢站在原地愣住。
说完之后几个字,“他……不见了。”
郁晚消失了。
那群人也消失了。
就在她打电话的时候,这么多人都不见了。
那边老板的电话适时挂断。偌大的魁街上只剩下了白纸鸢以及深夜呜呜的风声。
“喵~”
白纸鸢猛的回头。
不远处的墙角,那只黑猫远远站着,望着她。
一人一猫对视,没多久,黑猫“喵”了一声,消失在墙角。
第二日,郁晚没有回来。
第三日,郁晚仍旧没有回来。
白纸鸢每天早晨、晚上,都会去他家门口敲敲门,门一直锁着,不光郁晚没回来,他爸爸应该也没回来过。
这个周末在满是担忧中度过。
周一,郁晚居然没来上课!
这下白纸鸢慌了。
捏紧口袋里的手机,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章梓澜在旁边推推她。
“喂,阿鸢,阿鸢?”
“啊!?”白纸鸢猛的回神,眼睛的焦距暂时没回拢,木木问了一句:“怎么了?”
章梓澜皱眉:“你一天都在走神,你怎么了?”
白纸鸢摆手,“我没事,没事。”
要不要告诉老师……
内心挣扎的难受死了。
整整一上午她都晃晃度日,思绪不在脑袋里。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放学,白纸鸢冲出学校。
这大约是长这么大以来,她第一次第一个冲出学校吧。
她几乎是没有喘息的从学校一路跑到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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