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越是转移话题,她就越是没有解释的余地,脸上的笑容就越僵硬。
冉夏无意欣赏她的表演,就转脸看向傅老爷子。
他和冉清和的关系真的要好。
因为有小辈在场,有了天然的听众,两人无意间又聊起了往事。只不过冉清和话少,基本都是傅老爷子在说。
傅老爷子说话,洪慕诗更无言可插,即便再觉得无趣烦躁,也一直装模作样地含笑倾听。
冉夏倒对听得很专注。
结果聊着聊着,傅老爷子看着冉夏,忽然叹了口气:“实在是太可惜了,当初因为搬家和你爷爷断了联系,否则咱们两家会成亲家也说不定啊。”
对他们聊天的内容不感兴趣,尤其是对冉家的事不感兴趣,洪慕诗一直是勉强才能听得下去,现在突然听到这句话,她表情一愣,不由脱口而出:“亲家?”
傅老爷子这才记起洪慕诗还在场。
不过和洪家联姻的想法早已经被傅朗严否决,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朗严和夏夏,当初可是结了娃娃亲的。如果不是当年失了联系——”
“都是戏言,戏言。”冉清和连连摆手,打断了他,“现在孩子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咱们那个时候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傅朗严的样子。
看起来对夏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且性子太冷,不像是会疼人的。
他现在只想孙女能过的开心,傅家固然有钱,可他不愿高攀,也免得冉夏在以后的家里没有地位。
看出他是真心实意的拒绝,傅老爷子又叹了口气。
他在见到冉夏之前,就已经从老友嘴里拼凑出了一个剪影。
把患了重病的老人接到身边,是个孝顺的孩子,但更让他满意的,其实还是冉夏处理矛盾的方法。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
心不狠,做不成大事;
心太狠,也不能深交。
而冉夏做事就很有分寸,也很大气。
今天再亲眼见过本人,他当然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偏偏和老友断了联系这么多年,确实是,孩子都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尤其是傅朗严,小时候还好些,随着年龄越大,越是有自己的主意,现在连他都不知道孙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况且,为了去研究自己的事业,连家里的公司都可以不要,那个混小子,他也是真的没有办法。
“你说的也是,”傅老爷子又看向冉夏,“不过,你夏夏和朗严都是一个专业,倒是可以多见见面。”
冉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笑声发干:“好。”
“对了,你们之前还一起拍过戏是不是?”傅老爷子双手撑着手杖,往前坐了坐,“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从来过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的冉夏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呃,傅老师人很好……”
傅老爷子眼神发亮:“很好?这么说,你对他很有好感?”
冉夏:“……这,也说不上好感。”
“那至少是觉得可以继续交往下去吧?”
冉夏:“……应该是的。”
傅老爷子转头就对管家说:“记上,年后给夏夏和朗严安排好餐厅——你喜欢吃什么菜?或者西餐?”
冉夏:“…………”
不是,老爷子……
今天不是来拜年吗,为什么话题会突然扯到了她和傅朗严的身上?
“那个,傅爷爷,傅老师平常那么忙,我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傅老师?”傅老爷子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你虽然比他小一些,但还是同龄人的,叫他老师做什么,就叫他朗严。”
冉夏:“……”
不是,老爷子……
重点不是老师不老师,重点她不想和傅朗严年后见面啊!
但眼见他已经快要把这份行程敲定,冉夏只好求助冉清和。
冉清和其实也觉得这样不太好:“老傅,你怎么能这么直接做主呢,总要看看人家孩子的意思吧。”
“他没意思。”傅老爷子摆手说,“他就是太没意思了,才会整个人活得冷冰冰的,一点儿活气儿都没有。连过年都把自己送进医院,比我这个正经董事长还忙一些。”
冉夏再次拒绝的话已经滑到舌尖,闻言一怔。
送进医院?
她来时没有看到傅朗严,是因为他现在正在医院里吗?
可是,她不是昨天晚上才见过——
冉夏正想着,一旁洪慕诗骤然起身:“朗严哥进医院了?!他怎么样,身体有大碍吗?”
傅老爷子说:“没什么大事。昨天连夜回国,连家门都没进,先去的医院,”他反手指了指楼上,“不过现在已经回来了,就是发了高烧,加上过度劳累,所以还在睡。”
冉夏又是愣神片刻。
昨天连夜回国,连家门都没进。
那傅朗严是,从她那里离开之后就住院了吗?
冉夏再回想。
没错,她当时也注意到过,傅朗严的脸色好像要比平常白一些。
她当时只以为是灯光打在他脸上,可原来……
他病了吗?
很快她又听到傅老爷子说:“就是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他抬腕看表,“这个点儿,不醒也该让他起来吃药了。”
话落抬眼看向管家:“去看看。”
管家微微鞠躬:“好的。”
傅老爷子看着管家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脸再看向洪慕诗:“放心,那小子身体好得很,只不过平时太少生病,这次才会病来如山倒。也好,就让他自己也长个记性,免得以后还要工作起来不要命似的。”
听了他的话,洪慕诗才缓缓坐下。
她自知刚才失态,就尽量稳住心神,转而问:“我记得您之前不是说,朗严哥这次出国,连年后半个月的行程都快安排满了,可能会没时间回来过年,怎么突然又赶回来了,是活动取消了吗?”
傅老爷子皱起眉。
提起这件事,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夜里傅朗严清醒的时候他问了几句,人家也不愿意说,还是后来找了跟在傅朗严身边的小助理,才知道傅朗严是把几乎一个月的工作挤在了半个月来完成。
可家里也从来没有逼过让傅朗严回家。
真是孙大不留人,愁人得紧。
“没说为什么。”傅老爷子摇了摇头,“活动也没取消,突然把自己累成这副德行,我看他就是仗着自己年轻胡来。简直不让人省心。”
冉夏握着包带的手紧了又紧。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特意换了一个容量大的包,里面就装了昨天傅朗严给她挡风的围巾。
她原本还在纠结该怎么把它还给傅朗严,却根本没想到来到傅园之后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傅朗严病了,好像还病得很重。
他原本没有回来过年的打算,又为什么要在这么紧的时间内赶完通告回国呢。
而且,昨天晚上——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管家开门进来。
不等傅老爷子先问,洪慕诗已经开口:“朗严哥怎么样了!”
管家看向傅老爷子,后者微微点头。
“少爷已经醒了。”
傅老爷子又问:“告诉他,家里有客人上门,如果身体好些了,下来和客人见一面。”
洪慕诗看样子是经常来的,冉夏知道他这句话是指她和冉清和,连忙说:“傅爷爷,傅老师还病着,就别让他下来了,让他好好养病吧。”
傅老爷子犹豫片刻,但还是坚持:“去叫他。”只不过加了一句,“如果他实在不舒服,就算了。”
管家等两人说完,才继续说:“少爷知道家里有客人,他说很快就下来。”
傅老爷子微微坐正:“哦?”
真是奇了。
自家孙子自己知道,傅朗严从小就主意正,连他都经常管不住,而且对家里的生意一直不太上心,只想着自己的事业,当然更不可能为了几个客人特意下楼一趟。
“他知道客人是谁?”
管家说:“只知道是洪小姐、冉先生和冉小姐造访。”
傅老爷子就没再追问。
他忽然想到之前冉清和上门的时候,傅朗严对冉清和也很上心。
这也是他非常欣慰的一点。
这混小子终于肯对他的关系网有那么一些在意了。
尽管冉清和这个老友在生意场上帮不上什么忙,但总归是个好的开始。
想到这,傅老爷子对冉清和笑道:“还是老冉你的面子大啊。”
冉清和只以为他在说笑:“你可别这么说。”
冉夏听着两人闲话,从桌上端起白水抿了一口。
心里怀揣着那么多疑问,她现在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傅朗严。
坐在另一旁的洪慕诗也和她做了相同的动作。
两人的水杯同时落回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洪慕诗看了看她,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然后是傅朗严推门走了进来。
冉夏下意识循声望过去。
她和傅朗严对视一眼。
傅朗严确实是病过一场的模样。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漆黑短发搭在额前,稍有些凌乱,冷峻的面部轮廓似乎被碎发柔和,连往日里的疏离也褪去几分。
因为是在家里,他穿得没有那么正式,但仍然是深色系,或许是病中,他没有那么严格要求自己的着装标准,家居服领口微微散开,也是和平常不同的随意。
见到冉夏,他往前走了两步:“你怎么来了?”
冉夏下意识站起来。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语气有些局促:“我陪我爷爷一起,来给傅爷爷拜年。”
傅朗严这才注意到坐在她身旁的冉清和。
他脚步一顿,再迈出的步伐悄然变缓:“老先生。”
傅老爷子坐在原地看着他,再听着两人的对话,他握着手杖的双手摩挲一下:“朗严,舒服一些了吗?”
洪慕诗也早已经站起身来:“对啊,朗严哥,你身体怎么样了?”
看到洪慕诗也在,傅朗严眉心稍蹙一瞬。
他转向傅老爷子:“已经好多了。”
话落已经走到众人身前。
傅老爷子拿手杖拦下他的长腿,随手给他指了一个座位:“没礼貌,到那边去坐。”
位置正在冉夏左手边。
傅朗严顺势转身,绕过沙发走了过去。
落座后,他薄唇微抿,之后才问:“你到了多久?”
冉夏的目光不肯触及他身上的任何部位,只盯着眼前的水杯:“我也是刚到不久。”说完才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病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休息的。”
“没关系。”傅朗严说,“我病得没有那么严重。”
傅老爷子不动声色看着他们,又坐正稍许:“朗严,你和夏夏很熟?”
傅朗严看了冉夏一眼,却只看到她的侧脸:“是朋友。”话落补充一句,“但我不知道她怎么想。”
这话来的突然,当着傅老爷子的面,冉夏赶紧说:“傅老师哪儿的话,当然是朋友!”
傅老爷子又很不满:“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老师老师的,既然是朋友,就该用名字相称嘛。”
冉夏:“……”
她又转脸看向傅朗严,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正好和傅朗严的眼神撞在一起。
离得更近,她看到傅朗严的嘴唇因为病气干燥起皮,但那双寒星般的眼睛依旧深邃得看不见底。
冉清和就在一旁解围:“老傅,他们孩子之间的称呼你就不要管了吧,年轻人自然有年轻人的相处方式。”
“你这话就不对了,”傅老爷子不同意正方观点,“朋友之间哪儿能叫老师呢,这不是太生疏了。何况朗严那小子算什么老师,他们两个一般大呢。”
可能是从小就没有得到过长辈的关爱,在面对真正关怀她的长辈的时候,冉夏总是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我……”
傅朗严也看着她:“没关系,你可以不听他的。你想怎么称呼是你的自由。”
听到他这么说,傅老爷子眼神动了动。
这可不像是自家孙子说出来的话。
而冉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无奈起来。
虽然傅朗严是好心,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如果再坚持,好像显得她无理取闹一样。
“傅朗严,”冉夏转向他,“谢谢。”
傅老爷子笑道:“连名带姓的喊,谁知道你们是朋友。看来你还是在骗我,你们是不是根本不熟,都是朗严那小子自作多情吧。”
冉夏:“……”
这老爷子怎么回事,堂堂傅氏集团董事长,怎么老是去纠结这种没有意义的小事呢!
而且就算是本来没什么的称呼,在现在这种情景下,怎么要想说出来怎么就那么羞耻呢……
可是被傅老爷子盯着,冉夏只好开口:
“朗严……”
傅朗严看着她似乎很不自在的神情,薄唇微微抿出一抹弧度,笑意淡淡:“嗯。”
傅老爷子笑得爽朗:“这才对嘛。”
这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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