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阿襄,你别胡乱猜测了,宋公子没有欺负我,他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就是脾气不太好罢了,人是个好人。”阮瑜解释道,如若不然的话,就不会替那可怜的姑娘打抱不平揍张奇才一顿了,因为这事他没少受惩罚。
阿襄呶呶嘴,没把阮瑜的话放到心里,嘟囔着:“小姐就是性子太好了,某些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小姐还替人说话……”
阮瑜无奈:“阿襄,阮府已经没了,我不再是曾经阮家的大小姐。如今我也不过是寄人篱下,不说宋公子真没给我气受,若是哪天真……我又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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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瑜去给穆氏送药,刚进屋,穆氏已经在等着了,李嬷嬷笑着说道:“阮小姐,你可来了,自从你给老夫人煎药之后,老夫人都快爱上吃药了,瞧瞧,今日你来的不过比平日晚了半刻,老夫人便等不及了。”
穆氏接过阮瑜给她倒的一碗汤药,用白玉调羹舀着喝,嗔道:“瑜丫头,你可别听李嬷嬷胡诌,祖母哪里是急着要吃药?祖母是见你平日这个时候早就来了,今日晚了,怕你收集露水的时候不小心伤到哪里,这才要差李嬷嬷去瞧瞧。”
满满一碗汤药,很快就喝光了,穆氏拉着阮瑜的手又道:“你每日五更就起,早早的就去收集露水,实在是太辛苦你了。从明天开始你便好好休息,祖母派两个婢子去收集露水就成了。”
穆氏是真心疼阮瑜,阮瑜明白,却摇摇头:“祖母,阿瑜不累的。从前阿瑜跟着父亲学艺术,每日也是这个时辰起床,园子里的露水都是阿瑜一人收集。父亲告诉阿瑜,咱们行医的,就是不能怕吃苦,神农能尝百草试药,阿瑜早起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阮瑜说起父亲,穆氏叹了口气:“唉,你父亲是个好大夫,也教了个好女儿啊……”
谈论起死者,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穆氏怕引起阮瑜的伤心情绪,赶紧转移了话题:“这几日我吃了你开的方子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舒畅多了,也没以前那种胸闷发喘的感觉了。上回你不是跟祖母说,你买了风筝想要去放吗?这两日风头好,明日咱们就去放风筝吧。”
阮瑜点点头:“祖母也一块儿去吗?”
“嗯,我这病好的差不多了,整日在屋里也闷得很,不如跟你们年轻人出去玩玩,权当是散散心了。”穆氏说道,她面色逐渐红润起来,气色很好,看来病的确好了许多。
“好嘞。”阮瑜说道。
下一刻,又听穆氏道:“咱们把宋河也叫上,那小子也爱放风筝,正好让他跟你一块儿放。”
她心里打着让阮瑜跟宋河多多接触的主意,她对阮瑜满意的不得了,想他们俩早些生出感情来,好早日成婚,让她能早点抱到重孙子。
她听李嬷嬷说因为上回阮瑜去劝宋河向张奇才道歉的事情,二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在一块儿说过话了。她心里担忧的紧,阮瑜这丫头是个好性子,她那孙子可是个刺头,要是没人引导着把那事给揭过去,她真害怕他们二人自此不来往了。
想起这事她就生气的紧,也不知道秦氏是不是脑子有包,她这个为娘的劝不了宋河,怎么会想出让阮瑜去劝他的馊主意。宋河就是个混不吝,天生反骨的臭脾气,正在气头上的时候谁的话也不听,能听阮瑜的?
若是就此毁了这桩姻缘,她非得好好骂秦氏一顿不可,哼。
阮瑜一听要把宋河叫上,脸色变了变,终究没说话,只是抿着唇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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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之后,穆氏将宋河叫了过来,开门见山道:“瑜丫头性子软,你不能瞧着人家好欺负就欺负她,若是让我知晓了,我可不答应。你以后得好好收收你那臭脾气,对人小姑娘温柔一些。”
她指的是上回阮瑜去找宋河,却闹得不欢而散的事情。
宋河刚喝了口茶,还琢磨着祖母叫他过来有什么事,就听到了这番话。他的眉头皱了皱,臭着张脸道:“谁跟你说我欺负她了?阮瑜说的?不是,我怎么就欺负她了?”
让她离张奇才那种混账,和他这种混不吝远些,就是欺负她?真是奇了怪了。
枉他先前还觉得她跟一般的娇小姐也不大相同,虽然爱哭了些,但遇上事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丝临危不惧的意思,让他高看了一眼。
谁知转眼就来他祖母跟前告状来了,他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对阮瑜仅剩的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他宋河最厌恶那些背后告状的人了。
穆氏不知道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哪里刺痛宋河了,引得他这幅表情,冷声道:“你这浑小子,摆这幅脸子是给谁看的?几日不见,你这脾气可真是见长!”
穆氏生了气,有些气喘不匀,气的脸色都涨红了。
李嬷嬷赶紧给她顺气,责怪道:“少爷,老夫人的病刚好一些,你耐着性子些,别气老夫人。”
“阮小姐不是那种爱背后嚼人舌根的人,自然不会在老夫人跟前说少爷你的坏话,非但没说过你不好,还在老夫人面前夸了你一通。”李嬷嬷解释道。
宋河挑挑眉毛,追问了句:“她夸我?夸我什么了?”
见他的脸色缓和下来,李嬷嬷和穆氏互看一眼,穆氏说道:“夸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个热心肠,上回你们出去逛街的时候,遇上了庸医骗人,你把庸医抓了见官,把那些被骗的病人的钱都追回来了。可有此事?”
穆氏刚听到这套说辞的时候,还以为是阮瑜说来哄她的。
宋河那小子整日跟他那两个狐朋狗友瞎混,不着四六的,还能做出这种行侠仗义的事情?
谁知她一派人去打听,还真打听出来了,这事果然是宋河出手解决的,若是没他及时出现,阮瑜只怕要遭难,那些穷苦病人也还不知道会怎样。
不光如此,除去这件事情之外,她还打听到关于宋河的更多的事情。
比如他上个月帮衙门抓了好几个小偷,还破了一起偷婴儿的案子,这案子当时闹得动静挺大,穆氏是知道的,可不知道的却是——破这个案子的人是她的孙子宋河。
她越听越诧异,原来宋河也不完全像大家所以为的那样,她心里头欣慰极了。
宋河一听这话,有些不自在的抓抓脑袋,嘟囔道:“我不过就是在紧要关头出手教训了那个庸医而已,没她说的那么好。说起来那庸医的诡计还是阮瑜识破的,而我一开始还不信她。”
想起自己那日拂袖而去,宋河原本以为阮瑜会生他的气,笑话他连向小乞丐道歉的心胸都没有,没想到却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阮瑜没有笑话他,还当着他祖母的面夸他。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怪怪的。
穆氏和李嬷嬷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呦,她们还是第一次听宋河主动承认自己的不是。他那个犟脾气,就算做错了事,也非得一错到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甭管怎样,这事你是有功劳的。你可知道祖母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头有多高兴?也是祖母的不对,看事太过于表面,从前只当你整日在外犯浑,竟不知你也做了那么多桩好事。如今祖母知晓了,我家河儿也并非外人所言那般,是个有出息的。”穆氏笑了几声。
宋河被‘有出息’这几个字给惊到了,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他宋河也会被人说‘有出息’。
他更加不自在了,脸上甚至飞上两团可疑的绯红:“祖母,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大,你还是把我当做整日犯浑的臭小子看吧,我本来就是那样,是个没出息的。”
“你小子……”穆氏被噎到了,也不知道这小子随谁,夸他句有出息还不高兴,非要做个没出息的浑小子。
但她也明白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孙儿有破案方面的天赋,以后成了家收了心之后,再好好引导,不怕他没出息。
她笑了笑,这才点出今日叫宋河来的目的:“你明日没什么要紧事吧?明日我准备带着瑜丫头去城南那边放风筝,这几日风头好,放风筝正好,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放风筝了么?”
宋河张张嘴,把那句‘有事’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但还是傲娇地说道:“我几时喜欢放风筝了?从来没有的事。”
第11章
从穆氏的院中出来,宋河叫来小厮,吩咐道:“你去孟家还有谢家给我传个口信,就说……”他抠抠脑袋,“就说本少爷身体不大好,明天不能跟他们俩去赛马了,改日再约。”
小厮上下左右地打量宋河,愣是没看出来他身体哪里不大好,这不是好好的么?吃嘛嘛香的……
但少爷说啥就是啥,他一个下人只有任凭吩咐的份,赶紧应道:“是,少爷。”
宋河舒展了一下胳膊,朝自己住的东厢房走去。途径阮瑜所住的西苑,忍不住朝里头看了一眼。门关着,屋里亮着灯,只能看到窗户上倒映的两个黑乎乎的人影。
宋河想起今早阮瑜低着头,红了眼睛的模样,透着几分委屈。
他心里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哪里怪,宋河有些烦躁的在脚边踢了一下,一个没注意却将一盆兰花给踢翻了。
‘晃铛’一声,花盆碎了。
这动静引来屋里人的关注,‘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阿襄举着小灯笼扬声道:“谁呀?”
宋河心中一惊,一个闪身躲到了假山后面。虽然这种行为不是他宋河平日会做的,但他总觉得不能被他们主仆俩看到他在这儿,要不然还不知道她们怎么想呢,别不会认为他是来找阮瑜的吧?
他才不是,他就是顺路经过而已。
阿襄走到碎花盆面前,又四处看了看,忍不住嘟囔:“没人呀……怎么花盆自己给打碎了?”
很快阮瑜也过来了,柔声询问:“怎么了?”
“小姐,你最喜欢的墨兰被打碎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干的,好不容易开出来的花也被踩得稀烂……”阿襄噘着嘴,心疼地说道,“这花是少爷送给小姐的,小姐最喜欢了,一直好好养着……这回来蜀中都没把它落下,可是如今……小姐……”
假山背后的宋河在听到阿襄说‘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干的’的时候,脸上涌起一股怒气,这婢女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他宋河是个‘混账’!
但是又听到刚刚被自己不小心打碎的兰花,竟然是阮瑜死去兄长送给她的心爱之物,宋河心中的那股怒气如同被一盆水一下子浇灭了,只剩下了愧疚。
他指天为誓,尽管他宋河做过的坏事不少,但这次是真的不小心,并非故意为之!
阮瑜蹲下身子,将带着土壤的兰花拿起来,却在看到好不容易开出来的那朵花,如今已经被踩的稀碎之后,叹了口气:“花与茎都被踩伤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养活,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阿襄,你去给我找个小坛子过来。”
阿襄应了一声,嘴里还在不停骂着那个始作俑者:“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否则我肯定饶不了他,什么人呀,心肠也太坏了,连小姐最喜欢的花也给毁了……”
阮瑜低垂着头,灯笼暗淡的光映在她的眉眼上,她的表情有些瞧不太真切。
在阿襄的抱怨之中,她咬唇无奈道:“可能那人也是无意的吧,又或许是野猫不小心碰到了……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不该把这盆墨兰放在这儿。”
原本是见这两日天气好,墨兰正好开花,想着让它见见光,谁知却出了这事。
阮瑜嘴上不说,心里却涌上一丝难过,她连小小一盆兰花都护不住,又谈何替父亲洗刷冤屈?她真没用。
阿襄将坛子拿来了,阮瑜将兰花重新载到新坛子里,又浇了点水。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养活,若是花没被踩到的话就还好,可是花跟叶子都被踩成这样,只怕不容易活了……”阿襄苦着脸说道。
阮瑜没有言语,眼眶却有些红了。
假山之后,宋河越听越觉得内疚,他低头看了看沾着脚底的花瓣,无言。
他真不是故意踩上去的,这不是怕被发现,情急之下不小心踩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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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宋府便备好了马车。
穆氏和阮瑜坐在马车里,宋河则骑马而行。因为昨夜那事,他的表情有点蔫蔫的,看到阮瑜的时候张张嘴想要跟她说句什么,但阮瑜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福了个身子便上了马车。
宋河盯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会儿,摸摸鼻子上了马,不说话了。
祖母还总说她性子软好说话,要他说,她看着性子软,其实脾气比他还犟。多大点事啊,今天还甩脸子给他看,女人果然麻烦。
城南有一条护城河,河边栽满了柳树,此时正是柳絮纷飞的季节。风轻轻一吹,如雪般的柳絮便摇曳着飞向远方。
河岸上是一片草地,绿莹莹的透着青草的芬芳,沁人心脾。除了他们之外,也有别的人在放风筝,还挺热闹。
马车停下来,李嬷嬷搀着穆氏下了马车。穆氏看了宋河一眼,说道:“你这孩子,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瑜丫头还没下马车,赶紧去搀一把。”
阿襄听罢,赶紧说道:“老夫人,阿襄可以……”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宋河已经走到了马车旁,朝阮瑜伸出了手。
她吞了口唾沫,今日宋公子怎么那么听老夫人的话?让他搀还真的搀……
阮瑜能猜出穆氏的心思,却没想到宋河竟然没有拒绝。如今骑虎难下,她只能将柔荑放在宋河的手心,脸却红了。
温热的柔软碰触过来,宋河感觉手上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张张嘴,感觉喉咙又有些发痒了,宛如第一次见阮瑜时。
他稍稍用力,阮瑜从马车上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她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谢:“谢谢宋公子。”
宋河见不惯她这个样子,耸耸肩转身走了:“举手之劳罢了,谢什么。”
阮瑜放的是一只春燕模样的风筝,风起来的时候,风筝也就跟着扬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阿襄跟在阮瑜身后,时不时抬头看看风筝:“哇,小姐小姐,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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