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这种喜欢,仿佛她就是全世界,只要她一句话,一个点头,他可以为她出生入死,舍身就情。
她一直被教导端庄、隐忍、克制,一切以大局为重。甚至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周围的人,无一不是秉承着这样的理念在生活。因为是世家,因为有世家必须担负的责任,所以一举一动都务必要尽善尽美,一思一想都必须要平和庄重。
她有自己情感,但又要压抑自己的情感。她有自己的思想,但必须要放弃自己的思想。
哪怕是在被奉为世家婚姻典范,伉俪情深几十年的父亲母亲眼中,她都没有见过这样直接外露的情绪。
谢蓁迷惑了。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魏丞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就等着她拒绝了。没想到她非但没有,脸上还露出微微茫然的表情来。
有希望!
他心神一震,喉咙发紧,用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低姿态,开口说:“我以后都不打架不逃学了,好不好?我会努力配得上你。”
谢蓁眨眨眼,察觉他没开玩笑。
他是真的在很认真的寻求一种可能,也在努力地希冀能靠近她的资本。
她本来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更何况魏丞这人又向来要强,轻易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当一只浑身是刺的豹王收起自己的利爪,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柔情。
“……嗯,”谢蓁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摆,脸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边,也没答应,也不拒绝,只是说,“那我是要考大学的,至少要考S大。”
S大是省内的一流大学,比起帝都的Q大B大来,自然是差了一截,但这是谢蓁结合自己的实际,暂时定下的目标。
原主是个学霸,从幼儿园一路优秀上来,她的水平谢蓁未必能达得到,但她也认真思考过,现在离高考还有两年时间,经过她自己的不懈努力,考个S大应该不是问题。
再者,她这么说,也不过是想让魏丞把对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来。这个年纪的喜欢,不过始于皮囊,等时间一长,有了新的目标,原先的那点喜欢自然就会慢慢淡了。
这种事,最忌直接拒绝,伤人交恶不说,有时说不定还会达到反效果。
谢蓁只想安安静静地学完高中这几年,而不是惹事上身,闹得人心不宁。
至于魏丞这边,想得就没有那么细那么多。
他学习再渣,好歹也知道一中年级前十基本都预订的是国内最顶尖的那两所大学。现在谢蓁主动降低标准,难道不是一种含蓄的暗示吗?
他激动得指头尖都颤起来,想碰碰她的手又不敢,最后只说:“好啊,那我和你一起考大学。”
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有目标和没目标的人生,原来如此截然不同。
送谢蓁回家后,魏丞又在他们家楼底下站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一干小弟。
喧嚣吵闹的酒吧包间里,吴海潮叫人送了一打啤酒过来,关上门的瞬间,捂着心口夸张地叫:“卧槽丞哥你没事吧?你追着校花出去,哥几个就没管。在网吧才听说你被人打了,结果出来一看,就看到个救护车的屁股……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进医院了呢?”
魏丞坐在角落里,灯光照不到他,只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手里握着酒瓶,只嘬了一小口,声音低沉地问:“查出来没有,赵哲言那边的事?”
“查了查了,”张平说,“那小子现在不叫赵哲言了,据说跟他亲爹姓,叫什么周鹏。才来的时候本来是在三中读书的,成绩也还过得去,后来不知道受什么刺激,在学校里用板凳砸伤了几个人,被学校开除,最后才转到的职中。”
赵哲言,现在应该叫周鹏,身世也挺戏剧的。他妈本来是赵家的保姆,当年和主家太太差不多时间怀的孕,孩子生下来没两天,夫妻俩起了坏心,就想把自己儿子换到赵家,也去过一过有钱人的好日子。她又在人家家里做着保姆,想见儿子也不过是寻常的事,根本不存在事实上的母子分离,就这么,两个孩子错位了十几年。
直到两年前,周鹏的亲生父亲因故意杀人被判入狱,赵家觉得留这么一个杀人犯的家属在自己家里做活实在膈应得很,才把保姆辞退,重新换了一个。
原本天天见着的儿子,突然间就见不到了,那保姆哪里肯依,因此时不时就要抽空混进赵家住的小区里暗中瞧一瞧儿子。
她行为反常,最先引起了家中养子的注意,养子担心母亲,索性跟在她身后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
赵家住的毕竟是高档小区,安保设施国内一流,保姆在里面工作了十几年,混进去倒是轻松,也没引起人怀疑,倒是从没露面的养子一进去就被逮了个正着,送到赵家去,被赵老太太看出了端倪。
狸猫换太子的事一朝爆发,把赵家人轰了个人仰马翻,当即气不可遏,连夜把两个孩子换回来。
周鹏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一夜回到解放前,哪里受得了这落差,又在学校里被人拿着身世一刺激,搬起凳子砸了人,从此干脆自暴自弃,转进职中,和学校里的渣滓们同流合污起来。
这事情当年闹得挺大,在周家团转一打听就打听出许多消息来,张平说完还不忘唏嘘:“老天保佑,我可千万也别是保姆的儿子,要不我也得疯。”
杨萧就损他:“我看你长这样,说不定还不如保姆儿子,怕不是垃圾桶里捡的,有点自知之明好吧?”
几个人都是富二代,虽然家世比不得魏家,但跟普通人一比,也是巨富了。听见这样的事,难免要把缺德的保姆和保姆儿子恶骂一通解气,这也太不是人,要不是发现得早,再过个十几年,偌大的家业都凭白给了别人,白辛苦几代人。
他们在这里说笑吵闹,魏丞就在一边默默喝酒。他下午挨了那一棍子,虽然没什么内伤,背部倒还一阵一阵的抽疼,只是心里烦闷,有股郁气一直发泄不出去,唯有喝酒能勉强压住。
吴海潮他们都是海城人,又还年纪轻不经事,只把江城那边的豪门八卦当做笑话来听。可他脑海里分明回闪着许多童年时的画面,那时候周鹏还不叫周鹏,就是个长得一般没什么特点的小孩儿,但因为是赵家唯一的孙辈,在家里也算众星拱月,是个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小太子。
那时候他也还风光,脑子里没什么事,就想着赵魏两家关系不好,天天的带着一帮小孩儿和赵家的那个不对付,没想到到头来,他们两个都沦落到海城来,又成了对头。
他今天本来不想动手的,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那些话,更不该夹带上谢蓁。
酒吧里音乐刺耳,吴海潮他们闹了一会儿,想起正事,又转过头来问魏丞:“那周鹏怎么办?哥,要不要弄他?”
“刚好咱们也好久没活动了,干脆叫上几个人,明天放学去职中堵那孙子去!”张平晃着酒瓶,整个人都带了点醉意。
“堵你妈。”魏丞笑了,一脚蹬过去,“真以为自己是黑社会啊?能不能干点正事儿?啊?”
“这不就是正事儿吗?”吴海潮一头雾水,却也狗腿,“那丞哥你说,你想干嘛?”
魏丞默了默,说:“学习。”
啥???
我没听错吧?
你再说一遍?
几个人瞬间爆笑起来:“丞哥也会讲笑话了,厉害厉害。”
没想到魏丞真的说了:“你们几个也别瞎混了,整天逃课打架,连个大学都考不上,以后就算回去继承家业,人家一堆本科生研究生,你也管不下来。”
“我看学校门口不是经常有发传单的吗?你们明天去搞一张来,我研究研究,看是不是该报个班。”
众人:“???”
吴海潮一脸痛心:“丞哥,你要是被俯身了你就眨眨眼,我爸有认识的道士,据说除妖很有一手。”
魏丞:“……”
“你他妈给老子滚。”
第27章
第二天上课前, 魏丞被叫到主任办公室了解情况。
昨天那场群架来的快散的也快, 学校保安们赶到的时候, 职中的那群学生早跑得没影了, 魏丞又挨了一棍子, 正等着去医院看伤, 自然没办法接受调查。
办公室里还坐着两个街道民警,魏丞进去之前, 九班的几个任课老师正在七嘴八舌地给他们介绍涉事学生:
“是这样的, 平时学习成绩就挺差, 上课还不好好听讲, 就是趴着睡觉……有时候也带伤上课,不知道哪里弄的,班主任都管不了,我们也不敢管。”
“父母根本联系不上, 从转学到现在都没见过他家长,只知道家里挺有钱的, 从头到脚一身名牌。”
“不过我倒觉得不是主动挑衅, 我们班的学生有看见现场的,都说是职中的学生围殴他一个……具体是哪些人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班主任刘廿就倒个水的功夫, 回来时简直要被这群猪队友气死了。这是平时上课被魏丞虐得有多惨?简直把民警同志当成居委会大妈了, 一口一个劣迹斑斑抹黑自己学生, 还有没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了?
秃顶的老刘其实正义感爆棚,哪怕魏丞他们几个整天不学无术,但校长以前把人塞到他们班的时候也私底下打过招呼, 那少年经历家庭变故,恐怕是受了些心理刺激,平时还要多多关照。再把魏丞初一期末的成绩拿出来一瞧,刘廿立马就信了,瞧瞧那,好歹也是前三的苗子,只要他拿出春风化雨般的关怀,整个高中三年,就不信把这误入歧途的少年扭转不回来!
他放下杯子,立马斗志昂扬地加入战局:“警察同志!我相信我们班没有一个真正的差生!判定一个孩子好坏,可不能光从学习成绩来看。魏丞这学生吧,虽然成绩垫底,上课也不好好听讲,但本性还是不坏的。作为他的班主任,我是绝对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就跟人打架!”
话音刚落,就听办公室门敲响,进来一个高瘦冷硬的少年。黑发利落,眉眼挑衅,胡乱罩着一件宽大的校服,里面穿白色t恤,破洞牛仔裤。
民警一看,这不活脱脱一不良少年吗?
再一看,更是眼熟:“这不是上次怀远巷里打群架的那小孩儿吗?后来还去咱们派出所做笔录了。怎么,上次和翰林打,这次和职中打?”
刘廿:“???”
其他老师:看吧!说什么来着?
魏丞刚进门,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谢蓁当着他面儿报的警,他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出。
果然不愧是谢峤他亲姐,前后两次见警察,都载他们姐弟俩手里了。不过倒也不生气,竟然还有生出点莫名其妙的小得意。这就是缘分。
也不用人打招呼,魏丞自己从旁边拉了个椅子坐下,习惯性地跷二郎腿:“问吧,问完了我还得回去上课呢。”
众人:“……”
槽多无口。
就你还上课呢?看把你能的。
几个老师及民警脸色复杂,刘廿一脸猪肝色,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实际并没有肿起来的脸颊,简直没脸见人:“咳,那啥,魏丞……昨天放学到底怎么回事?两位警察同志特意来了解情况,你好好给人解释一下。”
魏丞懒洋洋掀起眼皮:“解释什么呀?架是我打的,对方也动手了,怎么光揪着我问?”
刘廿老脸一红:“那不是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找不到人嘛。”
“哦,”魏丞应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刘廿气得简直要跳起来,真想揪着这小兔崽子的耳朵骂:不知道你还打?真以为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大家机器吗?小王八蛋!
两个民警问来问去,最后连对方是谁名何,为什么打架,背后有什么原因……这些基本信息都问不出来,魏丞又摆明不配合,要么就是不清楚,要么就是忘记了,漫不经心的态度能把人气死。
最后没办法,只能匆匆记了个简单笔录,让学校老师多注意,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便收拾东西回去了。
学校这边也有处分,必须写两千字的检讨,下周一升旗的时候当众朗读。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整个学校就传遍了,大佬这次打架打得连警察都惊动了,特意来学校调查情况,星期一还得念检讨。
这可是稀奇事,一中的学生从小遵纪守法,哪里经历过这些,到课间操的时候,几乎是一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在往高二九班的方向张望,观光大佬。
吴海潮就纳了闷儿了:“丞哥,这次明明是那帮龟孙先挑的事,你干嘛要忍这口气啊?明明是你被打了,怎么到头来还要写检讨啊?简直太不公平了!”
话没说完,被后面的张平狠狠拧了一下。
“卧槽你干嘛?!”吴海潮嗷地一声跳起来。
魏丞已经面无表情地走远了。
张平才拉着吴海潮,为他的智商感到悲哀:“你忘了丞哥的原则了吗?不打落水狗。”
那周鹏和丞哥之间的恩怨,他们多多少少也打听到一点,这种情况下,除非对方主动挑衅,否则魏丞是不会再去找他们麻烦的。
吴海潮一听,顿时默了。
是了,魏丞是转学生,还是中途从江城转过来的,却让他们这帮小弟心悦诚服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讲义气,又有一套自己出事的原则,轻易不越界。不像其他不良少年,为了面子为了利益,有时可以连底线都不要。
在他们看来,魏丞这样的才是敢作敢当的真男人,值得他们跟随。
“行,我知道了,”吴海潮气闷地点点头,“不过那孙子要是还敢找上门来,我第一个打爆他的狗头,为丞哥出气!”
中午放学照例是在校外吃饭,回来的时候,谢蓁随意往球场的方向一瞥,似乎看到了魏丞的身影。
写检讨的事情她听说了,大家都在传打架的事肯定错在魏丞,否则学校也不会让他写检讨。她就想不明白,没做过的事情干嘛要认?为什么他要眼睁睁看着脏水泼自己身上?
昨天的事情她也是当事人,就在旁边看着,虽然确实是魏丞冲动在先,第一个动的手,但对方也说了难听的话,而且他们还用棍子,手段下流。
谢蓁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问问魏丞,如果是老师冤枉了他,她可以出面帮他作证的,就听叶子心拿着手机一阵哀嚎:“嗷!班级群刚通知了,下星期月考,今天下午放学各班布置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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