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走上去,语气稍生硬:“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是想跟你说……”
陆子涵磕磕盼盼,头一次发现自己不会说话。
“那个……你们家的事,我听我妈说了一些。父母离婚,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本不该影响到孩子……我觉得,你还是该以学习为重,尽量不要再有……太过激的举动……”
谢、陆两家的父母相熟,平时就有生意上的往来。听说谢蓁割腕自尽,半夜被送进医院抢救的时候,他在饭桌上险些摔了碗筷。那样开朗大方的女孩子,不像是会因为一点刺激就受不了要轻生的人。
不过想想也是,谢氏夫妻平日里表现得有多恩爱和睦,一朝婚变,对子女的打击就有多大。更何况,还是因为那样不堪的原因。
陆子涵坑坑巴巴的,白皙清秀的脸上难得有一丝红晕:
“你也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你会有更好的未来……我还等着你跟我竞争年级第一,而且……校庆上的表演,我也想邀请你一起!”
这话说得有些露骨,若是往深了想,似乎还有多一重的涵义。
陆子涵点到即止,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反而触了女生敏感纤细的神经,让她难堪。便解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袋鼓鼓囊囊的东西,一股脑儿塞到谢蓁手上,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蓁整个过程都一头雾水,还没捋清男生和自己的关系,正琢磨着,就听门内响起一声低低的笑。
又有一个声音说:“我也是服,好学生都这样么?喜欢就喜欢,非要说得这么七弯八拐的,害老子差点没听懂。”
“谁?!”
谢蓁如受惊之兔,猛地退后两步,就见器材室的小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呼啦啦一下走出五六个人来。
领头的那个,她早上还见过。
是魏丞。
这群不良少年,放学不去吃饭,躲在这里做什么?
那几个男生也惊了。
刚才关着门,也看不见外面告白的两个人长啥样,这会儿出来一看,黑长直,鹅蛋脸,削肩细腰,眉目含情,一双水汪汪湿漉漉,如林间仙女般澄澈的眸子,一脸诧异地将他们望着……
这不是校花是谁?
男生们一怔,立即收了脸上戏谑放诞的表情。平时调戏调戏小女生也就算了,在高冷骄矜的校花面前,他们是绝对玩笑不起来的。这样完美优秀的女神,稍不经意,就会勾动男生们深藏心底的自卑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而魏丞,显然不在普通男生之列。
他低头看她半响,眼晴被她垂在肩头的黑亮长发晃了晃,最后落在她怀里抱着的半透明塑料袋上。里面花花绿绿的一片,都是女生爱吃的零食和饮料。
“高二一班,谢蓁?”
他扫过她校服上端端正正挂着的胸牌,照着上面的字念出来。
谢蓁心里一紧,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干脆僵硬着不说话。
魏丞挑眉:“好学生啊?嗯?”
他今天接到那边来的电话,心情本就不爽,刚才又听到外面两人的对话,其中有些字眼更是触痛了他本就紧绷的神经,这会儿浑身的暴戾和狂躁又开始翻涌,表现在外,反而是越发漠然的冷淡。
谢蓁站得笔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来到这里,最先学会的一句话,是有事情找老师。可现在她被这群人堵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唯一知道的一个名字,就是魏丞。
其余人,连校服都没穿,更别说胸牌,她连事后找老师告状都做不到。
她沉默着,站在秋日的阳光里。宽大的校服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勉强露出里面一小截白色衬衣的领子,然而露在外面的脖子却修长纤细,逆着光,还能看见上面的细小绒毛。那么脆弱娇贵,仿佛一拧就断。
魏丞眼睛一眯,意味不明地哼一声,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火石碰撞的声响中,谢蓁不安地站在原地,像个等待受罚的小学生。
“袋子里是什么?拿来我看看?”
谢蓁咬唇,猛然抬头。
他眼尾染上几分笑意,慢慢重复:“没听见?告白这样的大喜事,不和人分享分享?”
这,怎么这么说……
谢蓁差点跳脚。像是幽会被人抓包,整个人臊得不行。
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司马王朝了,在这里,校园恋爱虽然是被禁止的,但还是有很多同学顶风作案,沉浸其中。就是老师班主任知道了,顶多也就请家长,不会身败名裂。
而她不过是来和人说几句话,什么都没做,她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想通了这点,她鼓起勇气,轻声说:“魏丞,你……你这样做不对。”
公然抢劫,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犯法的。
“哟,”魏丞意外,顿了下,“好学生,知道我啊?”
谢蓁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一中的校霸魏丞,谁人不知?
少女的眸子干净纯真,带着不知所措的恐慌,夹杂着一点不安。
魏丞笑意更深,明知不是,还故意问:“那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这怎么可能?!
谢蓁猛地睁眼,不可置信地瞪向对方,倒在他眼里看见一丝得逞的戏谑。
“……”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一点都不尊重女子。张口闭口,全是孟浪之语。
谢氏的大小姐也是有脾气的,不过是被这里陌生的环境压制,平时不敢过于放肆。在这里,她自知没有放肆的资本。
可这个人实在太可恶了!
“都给你!行了吧?”
她气很了,把手上的东西往对方身上一砸,自己转过身,慌慌张张,不顾礼仪地跑了。
“哟,性子还挺刚!”
魏丞笑了,伸手揉揉自己隐隐发痛的胸口。零食里还混着几瓶牛奶,虽不重,尖角砸在皮肤上,也是有感觉的。
“丞哥,你干嘛欺负人家校花啊?”吴海潮蹲下身,心疼地捡起散落一地的零食,看了看包装,全是英文,他一个学渣,看都看不懂。
“这你都看不出来?丞哥喜欢人家啊!”张平脑子直,冲锋陷阵的事,向他都是他最拿手,“是吧?丞哥?校花这么好看,换谁谁不喜欢?”
“喜欢你妈。”魏丞勾唇轻笑,歪着身子靠在墙上,随手点了支烟,长长地吸了一口。
校花啊,高贵着呢。一看就不好追。
杨萧捂着肚子,笑出鸭子叫:“算了吧,丞哥和校花?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魏丞:“滚。”
第3章
下午的最后一节是班会课,整个年级都行动起来,在班长的指挥下搬动桌椅。
每一轮月考成绩下来,班里的座位就要变动一次,这都成了一中约定俗成的规矩。社会上,人有三六九等,学校里,同学之间也有。
谢蓁没能参与搬桌运动,她被叫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早上和赵芝兰谈过后,李红玲也大概了解了自己学生的近况。家庭变故,父母离异,有时候确实会在学生心理上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有的甚至做出危害社会的举动。相比之下,谢蓁故意把成绩考差,借此报复自己的父母,似乎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李红玲早就自己给谢蓁找好了理由,把人叫到办公室后,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提谢蓁家里的变故,只是东扯西拉,天南海北地谈了一通,顺便替她展望展望了未来,分析了一下全国各所大学的优劣利弊。
谢蓁身体里是个一千五百年前的古代灵魂,哪里听得懂这些,只能尽力绷紧神经,努力理解,并且发挥自己优秀的记忆能力,把关键词记下,待回家后再一一查证。
等她好不容易熬完,从办公室里出来,整个教学楼已经人走楼空。同学们搬完桌子,都各自回家了。
她回到教室,见其他桌子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有她自己的,孤零零横在讲台上,装了满满一桌子课本习题。
教室的角落里正好还空着一个位置,那是给她留的。
一班的班长许松是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最后一个走,这会儿还在埋头收拾书包。看见谢蓁进来,忙直起身跟她打招呼,神色间有些讪讪:“那个,谢蓁同学……我们看你总不来,也不敢乱动你的东西……要不,我现在帮你把桌子搬过来吧?”
其实,当时的情况到不完全是这样。
毕竟是校花,多少男生赶着献殷勤还来不及呢。见谢蓁久不来,许多人便小声提议,既然正主不在,要不要发挥一下同学爱,帮校花搬一下桌子?男生们力气大,一张桌子而已,实在是不足挂齿。
谁知这时候,谢蓁的同桌展雪瑶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哟,人家校花的东西你们也敢乱动?喜欢人家就去告白呀,背着献殷勤算怎么回事儿?她看得见吗?”
这话一出,谁还敢乱动?要是真搬了桌子,不就坐实了暗恋校花的名声了么?都是尖子生,大家都要脸。
展雪瑶见状冷哼一声,收拾好笔袋,书包链子一拉,一脸高傲地出了教室。
谢蓁不知道内情,还以为原主的人缘太差,在班上这么不受待见。虽然班长提出要帮忙,也不好就真的厚着脸皮答应下来,反倒为难人家,忙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可以的。”
“哦,是吗?那你自己小心啊,走的时候记得关灯关门。”许松稍有失望,但被婉拒,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便不再纠结,打了招呼率先离开。
谢蓁愣愣地看着桌子,没的犯了愁。
出生于世家巨族,谢蓁从小,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个教养嬷嬷,除两个贴身掌管梳洗、钗环的丫鬟,另有五六个扫洒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十几个人围着她转,她拿过最重的东西,也不过是书籍茶杯而已,哪儿搬过什么桌子?
就是她的几个阿兄,身边也跟着十几个奴仆使唤。真要让他们去搬桌子,除非身边的人全都死光了,也不可能。
每到这时,谢蓁就十分难受。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被送到这么一个鬼地方来,身份地位一落千丈不说,连此后的丫鬟奴仆都没有了。若说是地狱,大概也就这般模样了吧?
叹了口气,还是得像现实屈服。谢氏的女儿,怎么能被这点小事打倒?被阿翁知道了,是要吃板子的。
谢蓁挽起袖子,走上讲台。
无奈,那课桌就像一座扎根地底的大山,无论她怎样使劲儿,也撼动不了分毫。更不要说,讲台还要高出地面寸许,光是这道坎儿,就过不去。
那就只好学学愚公,先把书搬走,一点一点来。
谢蓁深吸一口气,打量一眼桌面堆起老高的课本,打算先解决掉它们。
正在这时,门边响起一道极淡的轻笑,“嗤!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吗?连书都搬不动,这么娇贵?”
谢蓁连忙循声看去,看见了魏丞那张脸。
他抱着个篮球,眼睛漆黑,神情戏谑。许是刚运动完,额上还覆着一层薄汗。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在空中相撞。
谢蓁抱着书,抿嘴,心想你说对了,我确实是谢氏的大小姐,而且是王谢风流的那个谢家。
不过这些话,她不会说。
魏丞看她好一会儿,然后才懒洋洋地迈起两条长腿,直接跨过门槛,走上讲台。
他本来要去楼上的九班,透过走廊,不经意看见她的背影,鬼使神差就走了过来,正好目睹了她对着一张桌子犯难。
都知道女生矜贵,但这么矜贵的,还是头一次见。在魏丞的印象里,学霸不都力气很大吗?一到考试,收拾考场的时候,哪个女生不是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谈笑风生地就往宿舍走。怎么到她这儿就变了。
目光落在女生手里的五六本书上,魏丞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么一点一点挪,挪完都明天了吧?
“算了,就当老子心情好,做好人好事了。”何况中午还抢了人家的东西,算是还她一次。
他放下篮球,双手往课桌两边一扣,就这么稳稳当当的,把装满了书的桌子举起来。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把谢蓁看呆了。
“放哪儿?”他问。
谢蓁一愣,难为情地指了指最后一排角落。
魏丞:“……”
不说校花是学霸吗?怎么座位和他的一样,都在角落?看来传言有误。
他就不想想,正常情况下,一班二班两个尖子班,就是班里的最后一名,都排在年级前两百以内,他们那个臭鱼烂虾集聚的九班,第一名拍马都追不上。
魏丞把课桌摆好,难得做一次好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径直走上讲台,抱起篮球,跟没看见旁边还有个人似的,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谢蓁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叫他。
他帮了她,理应表示感谢。可她人生十六年来,还从没接触过魏丞这样的人。
浑身像是长满了尖刺,漠然而冷凝。又像是裹挟了熊熊火焰,随时准备着将这个世界烧光殆尽。
君子文质彬彬,淡而如水。魏丞不是君子,他和君子,天差地别。
**
谢蓁背上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原主家里是开小公司的,虽然有点小钱,但还不至富贵,做不到像电视剧里一样,专车接送少爷小姐们上下学。
谢蓁又不愿坐公交,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受不了那上面的味儿。于是只好天天溜达着回家。
正走着,忽听身后有人叫她:“姐!你等等我啊。姐!”
谢蓁回过头,看清来人,笑了。
一个穿着红色连帽卫衣的少年朝她跑来,胸前印着大大的阿迪标志,眉目长得和谢蓁有五六分相像,一看就是姐弟。
“姐,你怎么都不等我啊?”谢峤一路奔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的两杯奶茶倒还安然无恙,“我就买个奶茶的功夫,你就不见了。诺,给你的,加了双倍珍珠。”
谢蓁眼前一亮,惊喜的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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