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徐忠亮沉着脸看向傅明灼,“倪名决呢?”
傅明灼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知道。
“你们先自习。”说完,徐忠亮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翻出倪名决的手机号码打了电话过去。
“嘟”声响了很久,每响一声,徐忠亮的担忧和惆怅就水涨船高几分。
响到后来,徐忠亮觉得自己都要抑郁了,电话终于通了,年轻男孩瞌睡朦胧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喂,哪位?”
这个点还在睡觉!?
徐忠亮压抑着火气,气得都不想说自己是他的老师:“徐忠亮。”
谁料到对面毫不犹豫:“不认识,你打错了。”
切断音拉断了徐忠亮仅剩的理智。
无法无天啊无法无天!!
这世界没有王法了吗?!
徐忠亮不能再忍,当机立断回办公室,打算找家长号码登记簿跟倪名决的家长好好聊聊。
走到半道,倪名决打来了回电。
徐忠亮接起来,冷笑道:“现在终于记得我是谁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小会:“老师不好意思,刚才不是我接的电话,我和朋友的手机换错了。”
徐忠亮对学生的声音还不够熟悉,没法判断倪名决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反正现在在跟他打电话的这个,音色依然满是刚睡醒的惺忪。
只是再不像话人家终究是状元,金贵的物种,有点奇奇怪怪的脾气,徐忠亮都尽力去理解,深吸一口气:“赶紧过来上课,几点了都。”
可倪名决要挑战底线:“老师,我想请一个礼拜假。”
徐忠亮扶住一旁走廊的栏杆,不然他可能有点站不住:“理由呢。”
不出他预料,倪名决请一个礼拜的理由正是拒绝当班长时用的看似信口雌黄的借口:要出门旅游。
这徐忠亮能答应?开玩笑。
高一十班课也不上了,集体目瞪口呆看着高一七班的班主任在他们班级外头的走廊上冲着手机大发雷霆。
师生俩交涉无果,徐忠亮使出必杀技:“我绝不可能答应,你要请就让你家长来请!”
倪名决很平静地回了一句“好的”,然后撂了电话。
徐忠亮以为这就是最终结果了。虽说衔接班不强制学生参与,但是嘉蓝新高一全员参加,无一例外,衔接班只是个名头,那可是正儿八经用来上正课的。
他给倪名决发了条赶紧过来学校的消息,就回了班里上课。
不到五分钟,他的手机又进来一通来电。
对方是个女人,声线平稳低沉,很有涵养和威严,第一句话是自爆家门:“徐老师,你好,我是倪名决的妈妈。”
徐忠亮心里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不过他还是相信明辉校董活跃在教育行业,比任何人都明白竞争的激烈,怎么都不至于毫无底线地放纵孩子。
接下来,倪名决的母亲刷新了徐忠亮的三观。
“我来给名决请三周的假,军训他会准时回来参加。”
徐忠亮被震得有几秒的失言。
刚才还是一周呢,现在换老妈上阵,干脆在已经很过分的基础上又乘了个三?
开什么国际玩笑。
多年的教学经验,徐忠亮见多了艺高人胆大的学生那些层出不穷的骚操作,他实在忍不住怀疑起电话那头的身份:“你真的是名决妈妈?”
“是的。”对话那头的语气不见慌乱。
“你怎么证明?”徐忠亮越想越不对劲,声色俱厉地质问。
“……”林幼华沉默片刻,“我确实是倪名决的母亲,徐老师不信的话可以核对一下号码。”
徐忠亮压抑住内心的洪荒之力,对着电话那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是,名决妈妈,你可能误会了衔接班的意义……”
“我在明辉工作,明辉也有衔接班,我非常清楚衔接班的意义。”林幼华打断,将自己的身份低调地一笔带过,她不愿再谈,一锤定音,“不知道嘉蓝请假需要哪些手续,如果需要家长出面,我会尽快过来学校办理。”
通话结束,徐忠亮陷入茫然和怀疑世界的循环。
不像话!
他越想越忧心忡忡,原以为倪名决会是班上最让人省心的学生,可事实上状元郎的问题似乎棘手异常,最棘手的是家长根本不愿配合校方。
家长放手不管的情况下,学校和老师再想去管,只能用狗拿耗子来形容。
午饭时间,傅明灼跟着人群下了楼梯,二楼楼梯口,袁一概已经等着了,脖子伸得老长,翘首以盼,因为傅明灼太矮,淹没在同龄人中,他完全没发现她。
傅明灼举高了手,热情呼唤:“一概一概!”
“明灼。”袁一概拨开人群来到她身边,往她四周找了一圈,胖脸上显出一层疑惑来,“匿名呢?”
“他没来上学。”傅明灼回答。
没来学校居然都不跟他说一声,袁一概很受伤,走着走着他突然扭头看向傅明灼,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我说他怎么突然……”
后面半句,他闭嘴了嘴。
傅明灼撬不开他的嘴,自己灵光一现想明白了,差点七窍生烟:“因为我和你们一起吃饭,他就不来学校了!?”
亏她还真情实意跟他道了还打算请他吃饭!
袁一概没想到她看着傻白甜一个,心眼倒挺多,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因果猜反了,他纠正:“不对,是因为他没打算来学校了,所以才让你和我一起吃饭。”
傅明灼一琢磨,更气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倪名决就是不想和她一起吃饭。
到了食堂,两人排队打饭,袁一概点了四菜一汤,打饭的阿姨还自觉给了他双倍的饭量,一个餐盘满满当当地递出来,袁一概接过,像饿了三天的狼双眼放光:“谢谢阿姨。”
他又扭头看傅明灼:“明灼你吃什么?”
傅明灼把自己的校卡放到扣款机上:“先这样吧。”
“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前一顿没请上,照理该顺延。
傅明灼热情洋溢:“我请我请。”
两人互相客套好一会,后面同学等不及了,阿姨催促:“小姑娘先点菜,点了你们再争谁请客。”
“我不点。”傅明灼早就想好了,一会去小卖部买两盒冰淇淋吃,美滋滋,“阿姨你扣款吧。”
“你不点你干嘛请我吃饭?”袁一概就纳了闷了。
傅明灼凑近些,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我可以每天都请你吃饭,你别赶我走。”
倪名决对她有抵触心理,而袁一概又很挺倪名决话的样子,她生怕袁一概和倪名决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袁一概说:“只要你好好吃饭,我不会赶你走的。”
傅明灼立刻打饭。
两人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傅明灼原本毫无食欲,可袁一概大快朵颐、津津有味的样子实在太吸睛了,对面食物的那种虔诚,连傅明灼都为之动容了,她看稀罕物似的看了他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饿了,“有这么好吃吗?”
“好吃,我一上午的盼头就是吃午饭。”袁一概一口咬去半只鸡腿,三两下咀嚼后就咽了下去,吃完鸡腿,他又挑了几筷子饭到残余的酱汁里,搅匀后稀里哗啦三两口扒了个干净,“我靠,这个汤汁拌饭太绝了,惊为天饭,神仙拌饭!你试试。”
傅明灼照办,迟疑着挑了几粒米放进嘴里。
隐藏在暗处的徐忠亮拍了段小视频发给傅行此:明灼哥哥,明灼今天胃口很好。
傅行此也就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
一顿饭下来,傅明灼见识到袁一概的好胃口,整整一餐盘的饭菜他全都吃光了,连跟葱都没剩下,恨不得把盘子舔干净;而袁一概见识了傅明灼的好人缘,开学才一天半,她已经成为班宠了,一直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每一个都跟哄她似的。
从食堂出来,他们去了小卖部,很巧又遇上了林朝,林朝和袁一概打了个招呼就走开了,全程就当没看到傅明灼。
袁一概问傅明灼:“你们不是同班吗?”
“是啊。”傅明灼说。
“那她怎么不理你?”
“我也不理她。”傅明灼眦睚必报地说。
傅明灼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林朝了。今天上午老师让她统计一下全班同学的联系方式并且创个微信群,信息表在教室转了一圈回到她手中,大部分同学都填好了信息,偶尔有几个空着的,其中就有林朝。
傅明灼依次喊名字让补充信息,轮到林朝,因为“朝”是多音字,傅明灼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念了“chao”,喊了三遍都没人理她,她确定林朝听到了,因为那过程中林朝跟她对视过。
一直到旁边同学提醒,林朝才面无表情地指正:“我叫林朝(zhao)。”
第8章
傍晚,傅行此亲自来接的傅明灼放学。傅明灼打了一次车就体会到了人间疾苦,从此绝口不提要自己去学校的事,家里显然也早就料到了她的德行,又自觉担负起来接去送的任务。
“哥哥,你怎么来接我了?”傅明灼看到傅行此很高兴,傅行此很忙,一般都是让司机接送她的。
傅行此想想自己也是可怜又可悲,都把人养到15岁了,居然还要因为这死孩子乖乖吃了一顿午饭笑逐颜开,以至于高兴得抛下工作亲自来接人。
这么一想,语气就不太好了:“要你管,我想接就接。”
傅明灼平白无故被损,一路都在苦思冥想自己究竟哪里罪哥哥了。
兄妹俩去了外婆家吃晚饭,众多亲戚都在。
傅明灼原本就是家族的宠儿,因为刚上高中,七大姑八大姨更是纷纷表达关怀,尤其外婆最为夸张,捂着胸口,仿佛被剜了心似的痛惜:“太可怜了,这么小个人,居然要去读高中……”
傅明灼:“……”
外婆认真地看着傅行此:“行此,你跟阿随多给她写点作业,让她早点睡觉,这样她才能长高。”
傅行此:“……”
傅明灼振臂高呼。
高中的课业比起初中繁忙不少,不过傅明灼非常安稳地接受了环境的改变,可能是因为当了班长的缘故,官瘾还没尝够,整个人可谓虎虎生威,很期待上学的样子,连早上起床都不用催了。
时间一晃来到了星期五,傅明灼早早起床,来到傅行此房门口雀跃地蹦q。
宴随昨晚后半夜出差回来了,傅行此答应傅明灼答应得好好的,去机场接人了会把她叫醒一起带上,但事实上傅明灼被欺骗了感情,一觉醒来天都亮了,所以这会她迫不及待想见到两周没见的宴随。
过了好一会傅行此才睡眼惺忪地来开门,开了门他没让开,手臂撑住了门框挡住去路。
这可难不倒傅明灼,她身子一矮就想从他手臂下钻过去,被傅行此眼疾手快一把拎起拎出房门外:“干嘛?”
房间里很乱。
淫//乱的乱。
傅明灼哪里懂小别胜新婚的两//性规则,锲而不舍又想冲锋:“我找姐姐。”还有姐姐从国外回带来的礼物。
“姐姐还在睡,你去上学。”傅行此不由分说,把她推出去,关上了房门。
傅明灼嘀嘀咕咕地下了楼,没有袁一概在一旁散发食神对事物由衷的热爱之情,她的吃饭积极性调动不起来。有时压垮骆驼的就是一件毫不相关的小事,面对着满桌琳琅满目的早餐,开学的第五天,傅明灼当班长的兴奋陡然消失,她后知后觉生出几分对上学的抵触来。
上学路上,她把脸贴在车窗上,好一阵唉声叹气。
司机看她伤春悲秋地,不由好笑道:“灼灼,怎么不高兴了呢?”前几天上学她可是一路哼着歌去的。
傅明灼说:“我不想去上学。”
司机觉得她有这个想法很危险:“怎么能不想上学呢?”
大人明明自己也不想上班,却不能理解小孩子不想上学,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傅明灼继续自顾自叹气。
那个倪名决只有开学第一天象征性地来了,后面再也没来学校了呢。
既然他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呢?
开学第五天,倪名决的座位依然是空着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袁一概风卷残云地把满满一餐盘的饭菜吃了个精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看向对面挑三拣四的傅明灼,踟躇着开了口:“明灼,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傅明灼想了想,没有,遂摇头。
“真的没有吗?”袁一概有点掩不住面上的失望了,“比如什么邀请之类的。”
傅明灼把一块生姜当成肉嚼了一下,生姜的辛辣顿时让她一张小脸顿时苦兮兮地皱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理会袁一概,等嘴里的姜味消下去,她一抬头看到一张伤心欲绝的胖脸。让她有一点茫然,一点迷惑,还有一点莫名的心虚:“……”
袁一概也不想跟她兜圈子了:“后天是不是你生日?”
傅明灼迟疑一下,点头。
“那你不请我去你的生日派对吗?”袁一概说,“要是我过生日,我肯定会叫你的。”
傅明灼垂了眸,调羹无意识地搅动着餐盘里的食物,过了好久,她说:“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啊?”袁一概不解,他原以为傅明灼一定会办上一场隆重的生日宴。
“我不喜欢过生日。”
袁一概的问题层出不穷:“那你爸妈也不给你过啊?”
“嗯。”
袁一概还想刨根问底,傅明灼指向餐盘里的红烧大排,“我吃不完,一概你要不要吃大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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