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人果然是忠君爱国的好臣子。”
不就是恶心人的套话吗,季严凌也可以张嘴就来
“我有幸被先帝钦点为监国皇子,在这样敏感关键的时期,肯定会牢牢掌控好朝政,辅佐年幼的陛下管理好整个皇朝。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不敢辜负父皇的栽培厚望。
阮指挥使,让你我二人携手并肩,一起为了社稷江山的稳固绵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阮梅梅擦刀的动作一顿,她有点被恶心到了。
撩起眼皮和季严凌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决定,这样的说话方式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清了清嗓子,阮梅梅提起另一个话题。
“对外宣称先帝死于白氏刺杀,二皇子有谋逆之嫌,我的人已经把二皇子府和相关势力控制起来了。至于其他几座皇子府,今天的大朝会之后,龙禁卫就会撤走。”
“京师内外可以调动的兵力几乎都掌控在你的手上,所以,我并不担心内城的宗室和文臣。
我现在警惕的是边疆驻守的将军武官,还有各个府县上的地方豪强势力。阮梅梅,这些地方,你动手报仇之前留有后手了吗”
阮梅梅的表情有点复杂,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季严凌一眼
“我想,你应该十分清楚,我中的毒有多难解。如果没有你的药方,庆和帝死去之后,我也活不过三个月,所以,你认为我会操那么多的心,留后手稳定朝野上下,为他人作嫁衣裳”
季严凌放下茶杯,心道果然是这样。
阮梅梅这女人根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狂徒,她把朝野上下搅个天翻地覆之后,就像准备两眼一闭,不再管生前身后事了。
“可是现在,你有了长久活着的机会。”
“对,能活得更长,我很高兴。”
阮梅梅终于擦拭完了她心爱的长刀,动作利落地收刀入鞘。
“原定的计划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所以,我才答应与你合作。
我准备的不充分,但你却蓄谋良久,你在地方府县上有不小的势力,如今又拿着虎符,振臂一呼,说不定就可以得了小半的江山。”
闻言,季严凌挑了挑眉,没有否认阮梅梅对他隐藏实力的评估。
只是,他对阮梅梅想要和庆和帝同归于尽这件事,感到莫名的烦闷,忍不住刺了刺她。
“阮梅梅,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就这样不男不女地过一辈子不成家,不生子”
“这样有什么不好一个人无拘无束的。寻常女子囿于后宅琐事,家长里短,日子也不轻松。”
“但是,她们至少有个活着的念想”
季严凌的声音有点压抑,一双沉似深渊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身边之人“阮梅梅,你的家仇报得差不多了,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被季严凌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阮梅梅的心中升起一丝狼狈。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看穿了,那些积攒已久的倦怠和茫然,都被身边这个笑得风雅从容的男人看得透彻,她别过头,不让更多的软弱情绪暴露在季严凌的眼中。
“今后的打算等新帝长大可以亲政了,我就把手中的势力交给他,让你们兄弟俩继续缠磨争斗。
我则要回到家乡去,在丹阳山下赤霞村那一带,种许多树许多花,给那些曾经枉死的家乡父老乘凉遮阴。”
“及时抽身,归隐山里吗”
听得出阮梅梅话中的真心,但是,季严凌对此却有些不以为然。
他觉得阮梅梅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到手的权势,若是说放弃就放弃,古往今来,也就没有那么多政治斗争下的流血和牺牲了。
不过,鉴于阮梅梅现在正处于比较特殊的时期,季严凌没有再多说什么。这女人的性情一向坚韧,说不定过几天,她就调整好了心态,对他开始新一轮的找茬了。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大殿,该和各位大人们仔细谈一谈了。
而且,昨天刚办完隆重的典礼,今天又要准备先帝的葬礼,这一阵子够忙乱的,若是有哪位大臣年迈体弱,趁着这个机会,也该告老还乡了。”
阮梅梅正感到不自在呢,她总觉得季严凌今天的态度很奇怪,一会儿阴一会儿晴,还不如像平时那样,一直带着张虚伪的面具,让她可以心安理得地针对和讨厌。
此时听了季严凌的提议,阮梅梅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她板着脸,走在季严凌的身侧,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偏偏,一向知情识趣的皇长子仿佛没有注意到阮梅梅的不佳情绪,他放慢了步伐,侧头凑近了和她说话。
“阮梅梅,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你需要的解药配方吗”
若是别的话题,阮梅梅肯定不搭理他了,可是这个配方的来源,她心里是真好奇。
“为什么”
“这是一个秘密,我若是告诉你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将来,若是你真的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要远走高飞了,你会提前和我打招呼,并让我知道你的行踪”
阮梅梅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点头,答应了季严凌的交换条件。
“这个解药秘方,是我母亲从庆和帝那里偷看来的,为此,她牺牲了闻家安排在宫里三分之一的人手和眼线。你说,一国之后,对帝王掌控龙禁卫首领的手段这么感兴趣,是为什么”
季严凌轻飘飘一个问题,让阮梅梅的眉头皱了起来“策反把柄给你铺路”
“可能吧。”
季严凌的嘴角弯了弯,漫不经心的笑意从眼中流露出来“那时候,他们两人的感情还不错,父皇他还没下定决心要铲除闻氏一族,但是,我母亲她已经开始做额外的准备了。”
“所以,你想告诉我,闻氏一族被安上谋逆的名头,也不是完全被冤枉的”
“不,虽然闻氏一直有争储之心,但还没有反叛谋逆那么大的野心和胆量。我和你说这些,只是突然想说罢了,有些话,我藏在肚子里,不和你说一说,大概就要藏一辈子,然后带进坟墓里。”
阮梅梅觉得,今天的季严凌太不正常了,也许,需要解药配方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身边这个神经兮兮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么么哒
第21章
阮梅梅因为大仇得报而产生的百般倦怠,意兴阑珊,没过两天,就烟消云散了。
当她第一次牵着年幼的泰安帝走过长长的汉白玉阶梯,登上金碧辉煌的雕龙高台,站在威严华美的龙座一侧之时,阮梅梅的心中,再次充满了儿时那种想要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野望和渴慕。
御座高台之下,是群臣叩首,高呼万岁,御座高台之上,是风光独揽,睥睨四海。
季严凌很快就察觉到了阮梅梅心态的改变,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对手又回来了,往日里的针锋相对,博弈试探,今后,恐怕会继续上演了。
大朝会上,季严凌立在人群之首,他并没有向泰安帝俯首叩拜,只是神色淡淡地站在大殿中央,同阮梅梅隔空相望。
“诸位爱卿平身,给摄政王赐座。”
泰安帝稚嫩清脆的声音在大殿内想起,仔细听,还能察觉到其中的紧绷和忐忑。
这孩子最近一个月过得十分辛苦,既要为先皇守孝,又要跟着阮梅梅安排给他的老师们学习各项礼仪,当然,他的课业也不能疏忽,因为身份的改变,教导他的大儒先生换了一批,学习的内容也更多更深了。
今天,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三次大朝会,诸事已定,权责分明。
季严凌成为总理朝政的摄政王,手握虎符,阮梅梅负责京师内外的安全和监察之责,掌控了绝对的军事力量。这二人达成合作的协议后,再没有第三方力量可以抗衡反对,至此,泰安初年的朝政格局就这样稳定了下来。
散朝后,季严凌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宗亲老臣交流完一些要务后,并没有立刻离开皇宫,而是去了宫内为他准备的一处宫殿,准备继续处理今日的政务。
当摄政王浩浩荡荡的车撵王驾停在宣德殿前时,阮梅梅已经在殿内等了一小会儿了。
季严凌看到访客,挑了挑眉,心想这位贵客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今天竟然愿意提前过来等他,可见,一会儿要商谈的事情不会简单。
“最近难得见到阮大人,今天倒是个好日子,阮大人,可愿意和严凌品一品今年的新茶”
阮梅梅起身,随意地抱了抱拳,算是和季严凌见了礼。
“殿下安,阮某最近确实事务繁忙,没抽出空来和殿下你详谈一些事情。”
“那阮大人现在是忙完了”
“稍稍有点头绪。”
阮梅梅微微一笑,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怡然和笃定,和一个月前庆和帝去世的那天相比,她此时的情绪和心态,要更加稳定,也更加无懈可击。
有內侍送茶进殿,季严凌抬手示意阮梅梅品尝
“这是南面刚送来的新茶,我自己的茶庄,耗费了几年的时间才弄出这一点好东西,你尝尝,和宫里采购的不太一样。”
闻言,阮梅梅也不急着说事情了,她同季严凌相对而坐,一起慢慢地品起茶来。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待到一盏茶饮尽,阮梅梅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再看季严凌,也不觉得他特别虚伪了。
不过,该挖的坑还是要挖,该争抢的利益还是要争抢,她阮梅梅身后有那么多兄弟要喝酒吃肉呢,怎么能因为这人的一盏香茶,就心软退让了。
“之前听殿下说,如今的时局,还是边疆的驻守将领们更值得注意和安抚,所以,我最近在龙禁卫和禁卫军里面筛选了一番,挑出了几个行军打仗的好苗子,想要把他们送到北疆去历练一番。”
季严凌喝茶的动作顿了顿,他抬头,笑睨了阮梅梅一眼,心说
“我就知道,这人来找我肯定没有好事,这样明晃晃的把手伸进我的势力范围内,还如此的理直气壮,也就是阮梅梅了。
果然,我之前对她的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这人根本不是闲居山野的豁达淡泊之辈,也不会有什么厌世悲哀的消极态度。偶尔的心绪低落,转瞬间就调节好了,看,新帝登基一个月,朝政才刚刚平稳,她就要开始搞事了。”
默默腹诽的季严凌,只关注着阮梅梅的心情喜怒,全心全意地分析着对方的秉性脾气,却从来不曾深想,一向凉薄的他为什么会那样忧心忡忡,那样担忧害怕
“阮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让龙禁卫的势力渗透到边军那边,这是在动我盘子中的食物。咱们为人处世,最重要的还是平衡二字,不知阮大人愿意让出些什么,换龙禁卫去边疆大营呢”
“阮某自然知道礼尚往来这个理儿。”
阮梅梅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眸光似笑非笑。
“不知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回礼”
季严凌没有马上回答阮梅梅的问题,他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阮大人,严凌听说,陛下最近不是很喜欢去上课,嫌弃老师们讲的课太过枯燥无趣,想要换一位风趣博闻,态度温和的”
“是闹过几次。”阮梅梅微微颔首“殿下想要给陛下重新选择几位先生”
“正有此意。”
“不知殿下心中的人选是”
“久居江南一带的大儒程立,鸿鹄书院的院长韩昭,还有礼部侍郎赵一德。”
这几个人名一说出来,阮梅梅就意识到,季严凌这是想要开始掌控泰安帝了。
“这几位老先生的治国理念和为人处世的原则殿下好心思。”
“过奖了。”
季严凌抿了一口茶,语气淡漠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毕竟,自古以来当上摄政王的,几乎没几人有好下场的,等到幼帝亲政,我这样的辅佐之臣总会遭遇飞鸟尽、良弓藏这样的寒心事。我这也是未雨绸缪而已。”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自古以来,君王和臣子之间的较量,从来都是一方弱,另一方便强的关系,殿下若想富贵安稳一生,确实该尽早打算。”
作为季严凌荣登大宝的最大阻碍,阮梅梅此刻表现得十分的善解人意和事不关己,她浅笑盈盈,信步走到书桌前,抽出北疆的布防图,把它摊在桌面上。
“殿下,既然你已经提完了你的要求,那咱们来看看,阮某能往北疆安插几名龙禁卫。”
望着某人坦然自若的脸色,季严凌无奈一叹,神色里有点纵容,有点期待。
更多的,却是强烈的自信和笃定,即便没有坐到最高的那个位置,他季严凌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只要他活一日,就会畅快一天,掌权天下,说一不二。
泰安七年,小皇帝已经长成为十五岁的少年。
这一年,他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大婚之后,泰安帝就有了亲政的资格,这件事,让平静如水的朝堂政局,开始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
但是,在泰安帝立后大婚之前,摄政王季严凌的婚事,再次被一些宗室老臣提了出来,比起听话懂事的小皇帝,这位快到不惑之年的摄政王,才是个老大难。
“殿下,您这么多年独自一人,也没有后代继承您的事业,这让追随咱们的一些人感到不安,特别是今年泰安帝就要大婚了,此消彼长,属下担心人心不稳。”
季严凌正在园子里赏花,跟在他身后的竹二看他悠闲自在的样子,忍不住老话重提,想要劝劝主子。
“竹二,人心要是不稳,你就帮主子我筛选筛选,把墙头草都拔下去。至于我的继承人这天下终归是坐在龙座上那位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没有什么东西让人继承的。”
“主子”
“行了,竹二,你别和我念叨这种事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想成家,你看阮指挥使,这些年过得多潇洒。”
提起阮梅梅,竹二的脸色更差“您还说阮大人,这些年,那些看咱们不顺眼的小人没少编排您和阮大人,说的话极其难听。”
“哦他们都说什么了”
竹二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在季严凌饶有兴趣的目光下,破罐子破摔地讲出了一直风行的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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