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是老来女,他和小妹相差二十一岁,小妹出生那年父亲去世,所以他和其他几个弟弟充当父亲的角色,全家人都惯着小妹,不知不觉中把小妹养成没有主见,说好听了小妹性格好,说难听了小妹性格软弱。
“妈没岔开话题啊,不是正在骂死丫头嘛。”老太太举起拐棍朝老闺女腿上抽几棍,“行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件事揭过去了。”
“妈!”苗二哥眼角抽搐,母亲帮小妹弹灰呢!
“小冉大嫂、二嫂、四弟妹跟她一起做生意,一下子能看到四个倒霉玩意抱头痛哭,你们不觉得场面好笑吗?”老太太乐呵呵说道。
钱三嫂嘟囔一声:“你咋不能盼我好点呢!”
“妈怀你的时候顿顿啃树皮,可能树皮吃多了,你脑子有点木。反正妈已经想开了,指望铁树开花也不指望你脑袋瓜子开窍,你能傻乎乎的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妈心满意足了,你别用木脑袋整天想暴富,踏踏实实跟女婿过日子。生意失败了没关系,你手里没钱了,欠一屁股债了,也就蹦跶不起来了,妈和你哥哥姐姐也安心了。”老太太咧开嘴被自己逗乐了。
苗家几个兄弟姐妹噗呲一声笑出声,老娘说的有理,小妹手里的嫁妆被她蹦跶没了,再想蹦也没力气蹦,也省的他们天天担心有人惦记小妹手里的钱。
钱三嫂鹅蛋脸皱成一团,她高高撅起嘴巴搬个凳子乖乖坐在母亲身边,靠在母亲肩膀上耍小脾气。
“都留下来吃顿饭。”老太太开口道。
“好嘞。”苗家几个嫂子到厨房张罗饭菜。
由于老太太心态好,任何糟心的事经过她加工一番,都能逗得人哈哈大笑。
钱三嫂的哥哥姐姐们原本火冒三丈,经过老娘插科打诨,心里的气也没了,能和糟心玩意儿心平气和说话。
“小冉,如果你信得过大哥,做床、座椅凳子的事交给大哥。”这个糟心玩意儿是自己的妹妹,总不能放着她不管吧。
“谢谢大哥,明天我带二嫂到你店里签合同,咱们按市场价算。”钱三嫂吸了吸鼻子,咧开嘴傻笑帮大哥捶肩膀。
其他兄弟姐妹纷纷表示抽时间帮忙整理院子,他们知道大哥肯定少算钱,打算偷偷塞给大哥一些钱。
几个嫂子麻溜的做好饭菜,一家人围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饭。饭吃到一半,老太太回屋一趟,再次回来吃饭,偷偷往老闺女裤袋里塞了一卷东西。
——
邱梨不知道三个嫂子借钱情况,她一直在客厅里来回走动,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谨裕,江博旭、陆琛瑞赞助一些钱,你为什么不让我拿出来,非要三个嫂子回娘家借钱。”邱梨皱眉问道。
“人心呐,很复杂滴。”钱谨裕放下笔,举起纸张研究为老头老太们设计的发型,总觉得欠缺点什么。
“人心本来就复杂。”她想起婆婆那个小区居民阴阳怪气的话,心里憋的慌。他们为自己讨回公道还错了,合着受到委屈必须忍着才配被人歌颂。
好嘛!他俩说话没在一个频道上,不过钱谨裕不打算点破,让四人多经历一点事,才能成长看破一些事,才能磨砺出强大的心态建一所著名的托儿所。
“别管人心复不复杂,你记住实在没路走,才能拿出博旭、琛瑞赞助的钱。”钱谨裕嘱咐道。
邱梨摊到在躺椅上,无精打采回应道:“知道了。”
钱谨裕摇了摇头,邱梨既然想干出一番事业,必须要经历一些事情,慢慢领悟人性,能挣脱别人给予的枷锁,更希望四人尽快熬过最艰难事情,快点化茧成蝶。
他没有刻意关注四人办托儿所的事,只是从邱梨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一些事情,理性的给出一些建议。
次日,邱梨天刚亮就出门,钱谨裕带领孩子在家睡觉,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三人待在发廊,下午三点到六点,他们到老区和老头老太们跳舞。
老头老太们跳舞做家务两不误,没事的时候凑在一起研究邱父教导的内容,这个小区的老头、老太的关系特别和睦,很少红脸闹矛盾,他们心态特别好。也没有奢望必须拿奖,抱着玩玩的态度报名参加比赛。
因为他们没有给予自己压力,他们练习了一个星期,咋一看他们的走姿,还真像那么回事。
邱父重新放音乐,让老头老太们独自跳一遍,他看看哪里不到位,要怎么纠正他们的错误步伐、手势。
老头老太们点头打节拍,正准备抬脚听到隔壁有人大喊。
“隔壁的,能不能不要放音乐,别老是锵锵锵,你们影响我们排练,我们被你们锵锵锵带偏了。”钱母所在老区的大妈隔着墙喊道。
“你们从早上练到晚上,老是咿呀、咿呀,我们都没嫌弃你们吵。我们只是下午练习三个小时,你们就受不了了。”一位老太怼道。
“干脆这样,大家练习歌舞别发出声音,互补干扰、互不埋怨。”邱父提出一个化解矛盾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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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三世界
“不成。”
“我反对,再过两天就要登台表演,没有音乐我们掌握不好节拍,你们存心害我们出洋相呐!”
钱母所在老区的大妈不假思索拒绝邱父提议,大妈们伸长脖子七嘴八舌斥责邱父没安好心。
“我只是提个建议,既然你们不同意,就算了。”邱父重新打开留声机。
老头老太们懒得理隔壁的居民,他们继续排练舞蹈。隔壁小区歌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只能隐约听到留声机里的声音。
“我们心态好哇,报名参加比赛纯粹瞎凑热闹,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老头老太们跟着对面的节奏走,跳的更加欢快。
一个小区可劲的制造闹音,一个小区把闹音当成八卦听,闹音越大,他们心情越发畅快。谨裕说的不错,对面小区嫉妒他们优秀,才想出损招干扰他们排练。
闹音起此彼伏,老头们摇头晃脑感慨道:“生而为人,太过优秀令我十分苦恼。”
“咱们是老爷们,怎能和对面的老娘们一般见识!”
“是啊,大娘,咱们有涵养,被那啥咬了一口不能反咬回去。”钱谨裕凑到大娘中间,和她们唠嗑。
老太们挺了挺胸膛,她们是传统文化的继承人,高尚着呢,哪能和隔壁小区一般见识呢!
时间在老头老太们笑眯眯应对噪声中流逝,悄然迎来老年歌舞比赛。
在老年歌舞比赛后台,老头老太们穿上华丽演出服,钱谨裕三人为他们上妆,弄发型。
他们利用理发店顾客剪下来的头发做成假发、胡须,找民间手工师傅做发簪。三人打了好几个样板让邱父过目,全都被邱父否定,最后一个样板勉强入邱父的眼。
一个身着粉红色禾装的老阿姨凑到钱母身边:“谨裕妈,一个小伙子整天像娘们一样给人化妆,娘里娘气。”
她才不承认被老头老太们的服装、妆容惊艳到了。
“有好事不想着自己小区,反而和沾不上关系的小区打得热火朝天,你家谨裕可真行。”老阿姨握紧扇子,鼻孔朝着钱母哼了一声…
这段时间,大家总是和她说四儿子如何如何不好,以前她认为自己有点理亏,现在看来她没有做错,埋怨四儿子不体谅她,如果四儿子不接二连三做出不地道的事,她能被本小区的人排挤吗?
母子俩相距两米,四儿子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钱母失望透顶。
江博旭手肘戳谨裕,让谨裕看钱母一直用不孝子的目光盯着谨裕。钱谨裕嘴角上扬朝博旭摇头,他专心为老头老太描眉毛、涂眼影、抹腮红、涂红唇,贴假胡须,将发簪插入假发中…
在隐蔽的角落藏着两个身影,刘炳文眉头紧皱成一条线,目光停留在画脸谱的三名小伙子身上。八一年他闭关准备一部以民国时期戏班子为题材的电影,整部电影围绕着京剧展开。他开始怀疑有人泄露他即将投资拍摄的电影,否则怎么会如此巧合出现三名打造的脸谱、发型十分符合他心意的少年。
“这三个小伙子是哪家的?”刘炳文问主办方。
既然有能力打探到他的电影题材,这三人的家世背影肯定不一般。
“老刘,你不认识那个卷毛小年轻呀!”主办方惊讶道。
“!?”刘炳文努力搜索记忆,确定对小卷毛没印象。
“前段时间报纸上天天刊登王奇案…”主办方见老同学真的不清楚,立刻帮忙普及王奇案的起因、经过、结果,以及王奇案的影响,最后他感慨道,“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比我的思想觉悟高,换成我,我不敢保证去报案,怕我的女儿遭受到非议。”
原来是不被世俗牵绊、放荡不羁的小伙子。刘炳文抚摸下巴上的一撮小胡须,眼中流露出笑意。
刘炳文和主办方混入人群中,和三个小伙子保持一定的距离。他转动手腕上的蜜蜡转运珠,眯着眼睛欣赏三人的手艺活。虽然三人的手法还比较稚嫩,他却品出了三人对脸谱的独特见解。
“丢人现眼,大老爷们不找正当工作,成天和年轻姑娘、少妇、老娘们搅合在一起,谁知道心存什么想法。伺候女人的活计干的这么熟练,可见以前没少伺候女人。”…
刘炳文眼中的温度逐渐消失,改革开放了,人们的思想得到解放,竟然还有人用老旧的思想看待发廊。在他看来,每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行业值得人们尊敬。发廊里的理发师通过给人们做造型,让人们享受美的体验,也应该值得人们尊敬。
眼尾余光瞥见两个有气度的中年男人。
钱谨裕张开双臂搂着两个兄弟,笑嘻嘻夸赞天上掉下来一群大美女、英俊小生,得到老头老太笑噌,他嬉皮笑脸道:“咱们走运,抽到第二个出场,跳完之后还能到台下欣赏其他小区表演,棒棒哒!”
“是滴呦,主办方把表演者的席位安排在前排,便宜我们了。”如果他们没有报名参加比赛,来看比赛占不到好的座位只能坐后排,他们老眼昏花,耳朵又不灵,看的没劲。幸亏小卷毛动员他们参加比赛,不光能坐前排,主办方给每人发一个大瓷缸、一条毛巾、一只牙刷,待遇简直太好了!
“是滴,咱们来占便宜的,放轻松参加比赛。”钱谨裕贱贱的朝老头、老太挑眉,遭到老头、老太的怒骂,他搂着兄弟赶紧逃离是非之地。
有事情需要老同学去处理,刘炳文和老同学分开,他跟在小伙子后面离开后台,见三个小伙子蹲在墙角抽烟,他凑上前道:“小兄弟,借根烟。”
钱谨裕拿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刘炳文挨着他蹲下,借火吸一口烟,吐出一团白烟飞向青天白云:“我热爱脸谱,沉迷于京剧无可自拔,”他闭上眼睛哼唱几句京腔调儿,又吐纳几口烟,“可是我发现你们为老人家画脸谱用的色调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实在说不上来。”
“以前京剧供达官贵人消遣,很少有人看得起演员们,在有钱有势的人眼中,他们只是一件玩意儿,不受世人尊重,被人排斥。”钱谨裕眯起眼睛撮一口烟,声音沙哑感.性道,“不管是名声大噪的台柱子,还是默默无闻的配角都希望有尊严的活在世上,这种渴望会影响他们的行为。以至于他们用华丽的服装、昂贵的头饰打扮自己,画鲜艳的脸谱,他们支起美丽的空壳,在舞台上绽放刹那的美艳,享受人们的追捧,来填补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自卑。随着年龄的增加,朱颜已老,他们内心的不安、自卑不断放大,用更加艳丽的色彩画脸,他们希望站在舞台上能挽留世人的目光,享受世人给予的鲜花、掌声。随着年龄的变化,他们的感悟心境不同,他们对色彩的理解程度不同,相同的是他们奢求瞬间被众人追捧。”
刘炳文内心翻涌波涛,是啊,在现代人眼中京剧是国家瑰宝,追溯到百年前乃至更久,人人可以轻贱戏班子里的演员。在普通百姓眼中,乞丐都比戏班子演员贵重。
不行,之前写的剧本全部推翻重写。他要用脸谱色彩的变化反射戏班子演员内心活动。黑白电影看不出色彩的变化,他可以暂时排练舞台剧,等时机成熟了才拍成电影。
刘炳文嘀嘀咕咕用手比划什么离开,江博旭和陆琛瑞把钱谨裕挤在中间,苦笑道:“兄弟,咱们的职业也被世人轻贱,在国人眼中理发师借由给人剪头发为由,乱搞男女关系。”
“是啊,咱们的爱好也被人批判,我们喜欢唱歌跳舞碍着谁了,扭臀提胯让他们长针眼了吗?”陆琛瑞愤慨道。
“我们和民国时期的戏班子演员一样,希望站在舞台上享受观众追捧,赢得短暂的尊严。”钱谨裕轻笑一声,用脚出撵灭烟头。
陆琛瑞对着钱谨裕悲沧的背影发呆,见谨裕推自行车,他急忙问道:“表演要开始了,你去哪?”
“回家。”钱谨裕顿了一下,回答道。
“你不等…”刘炳文了,陆琛瑞还没有说完话,钱谨裕扭头淡然一笑。
“报纸上有发廊的地址,谁想理发自然会到发廊找我们。”钱谨裕躬身蹬车离开。
“别纠结了,不出意外刘炳文还会找我们。”江博旭嘴角上扬。
陆琛瑞:“!?”
“给大爷、大妈画脸谱,你没注意到刘炳文站在不远处注视我们吗?你没听到隔壁小区又在说我们坏话吗?”江博旭提点到这里,兄弟不理解他也没辙了。
陆琛瑞眼睛猛地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见博旭去推自行车,他追上前道:“丫丫的呸,这小子贼精。老区居民抨击他,他不去找老区居民评理。恐怕这小子故意放纵老区居民,老区居民见他们说坏话,谨裕听见也装作没听见,让他们养成不分场合说谨裕坏话。老区居民说的难听话正巧被刘炳文听见了,刘炳文认为我们此刻处境和民国时期戏班子演员相似,只有我们画出反衬演员内心活动的脸谱,所以刘炳文一定会找我们,我猜的对吧!”
“大致差不多,但是不能保证刘炳文邀请我们当造型师。”江博旭点头,解开锁链骑自行车朝酒吧的方向驶去。
“没关系,能和著名的导演、艺术家搞好关系,我心满意足了。”陆琛瑞骑自行车朝另一个方向驶去,吹着小调回家找老爹吹牛,顺便照搬照读谨裕说的话,看看家人是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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