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讲过那天早上发生了什么,王永昭观测到了一个渗出点,但断电引起仪器电路故障,天亮之后无法观测,但渗出却不会停止……
席文文以为她是思念家人,轻声安慰她。
但汤豆无法摆脱那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如果,它们又再那样干一次呢?
它们已经这样做过一次了。
那席文文、赵小明、自己、同学们甚至附近的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汤豆转身快步向办公室去,席文文和赵小明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连忙跟上她。
管理人员没有睡醒,疲倦地揉着脸,看到有人闯进大声喝斥“干什么?”
“负责这一片的瞭望塔设备没事吧?”
管理人员愣了一下“什么瞭望塔?”
一无所知的样子并不像作伪。所以他除了学院招生的事知道一些,对其它的一切也并不完全知情?
“那你得打电话给区域管理所的所长确认。瞭望观测设备有没有坏,瞭望员在断电前有没有观测到什么异常。因为13区发生过这种事,就在前几天。”她见过所长出现在工厂,一个地区的最高管理者是不可能不知情的。
中转站管理人员完全蒙了,这小孩怎么回事?什么塔?给所长打电话?……“你先在外面等。我来打电话问。”
他边说边把三个人往外面引。
汤豆对世事一无所知,直到门在身后‘嘭’地关上反锁。回头一看,才发现管理人员坐回去继续打瞌睡,完全对敲门的几个人不予理会。
他根本没有把几个学生的话当一回事。
现在怎么办?把可能有危险的事告诉所有人吗?
但她并不确定。只是‘有可能’而已。
就算真的确定,告诉他们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吗?要说服这些人需要多么时间?
并且,呆在哪里都不会更安全。只有搞清楚有没有渗出,快点报告阻止渗出,才可以。
“到底怎么了?”席文文紧张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汤豆这副样子。
汤豆看着眼前的好友,强令自己乱糟糟的脑子镇定下来“我要去瞭望塔。但我不知道在哪里。”
席文文感到不解,可赵小明却立刻接道“我知道瞭望塔在哪里。”
他定定地看着汤豆“我记得每个瞭望塔。”他明白汤豆在担忧什么,这并不是小事,努力地回想“每个瞭望塔管15公里范围内的监测。这里……这里是东区中心管理所中转站,那应该往西南方向走10.5公里处有一个瞭望塔。这一片都是它的监测范围。”
在席文文面前,两个人都没有对这件事讨论得更多“我和你去。”赵小明往前走了一步。
“我跑得太快,你跟不上我。”汤豆把自己的行李交给席文文,便往人群外挤出去“我去确定一下就回来。顶多二个小时。”没事就好,有事立刻上报就来得及。
·
学院。监控前青年一语不发,身边穿黑西装的人不解“…她觉得有渗入?…”
青年反问他:“联系上车队了吗?”
对方摇头。
“联系上瞭望塔了吗?”
对方抹了抹汗:“……短路导致基站故障,新线网内大片区域断联,肯定已经在抢修了,现在只有各个中转站用的线路是通畅的,因为中转站线路灾前的老线路整……”
青年打断他的话“最近几次渗入都是凌晨伴随短路停电发生,它们在进化,不再像以前那样蛮干了,懂得采取策略了,这次出事的可能性很高。我觉得她的判断是对的。”
“现在怎么办……没事还好,万一真的有事……我们也联系不上车队,无法得知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重新派人过去的话,最近的那一队最快也得后天凌晨……这片区域虽然没有居住点,但中转站现在一共有六个学校的300名学生……”
“向最近的几个队伍,发送该瞭望塔坐标,没有其它任务的队伍,立刻从几个方向出发合围,以防止来不及阻击导致渗入物向各方向逃散。”
“那学生们呢……”这些队伍到达已经是后天,合围只能防止扩散。
青年没有回答。
开口询问的人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顿时颓败。
青年脸上没有表情,说完大概想抽烟,掏了半天掏不出来,问:“派去的车队是哪一队你去调度科问了没有?!他们搞什么?!”
“是B14队。他们刚在13区处理过一个事件,被安排轮守东区。”
“一个区域,按规定不是应该有两个队伍吗?还有一个队伍呢?”青年脸上隐隐有些怒容,虽然尽力克制,可眼角的肌肉仍在微微抽搐。
“和他们合作轮守的是C8,应该是今天凌晨到达,但中途遇到突发事件被指派到了另一个任务上。”黑西装抹了抹汗“我看了记录,昨天中午12点左右,B14在分局领了大车之后调头往中转站出发。根据相关信息,上个月他们就上报过车载联络系统有问题常常没信号。分局也有上报车辆检修问题……所以,也有可能是在路上遇到什么故障耽误了。也许很快就能回复联系。”但他自己也知道,在修好早就修好,已经这么长时间失联,那恢复联系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青年突地发怒,狠狠地把桌上的烟灰缸砸在墙上摔得粉碎,怒骂:“基站也不行!车载设备也不行!基建科干什么吃的!”
正缝有人推门进来,一听便粗着嗓门大声说“什么意思啊?总之现在什么锅都是我们基建背是吧?我们每个月打的申请批了吗?资源给了吗?要什么没什么,我们基建能怎么办?无中生有?我有那手艺,我还在这儿领一个月几百块工资干什么?”
……
黑西装在两边的争吵声中,无声退出办公室。外面等着的人见他出来,立刻迎上来“现在怎么办?能确定发生渗入吗?”
“您怎么来了。”黑西装一脸意外,连忙回答:“还不确定,但这边会通知中转站撤退。”
等着的人一脸愕然,脱口而出“用跑的?”万一真有事,那怎么可能跑得过。
“难道让他们等死。”黑西装一脸疲惫“希望无渗入发生,只是错误判断吧。”
“300多个学生。”等着的人年纪有些大了,头发乱糟糟,脚上还穿着拖鞋,眼眶都红了“300个!”对着他晃手指。
……
几分钟后,中转站就得到通知。
办公室的门打开,管理人跑出来,大声呼和让所有人跟着他,顺着路向北走。
所有人都感到疑惑,但管理人似乎并不打算解释太多,他甚至也不给其它人时间准备,就率先向大路上去。
甚至不是用走的,而是大步地跑起来。
黎川反应得最快,立刻就意识到不对劲,大叫“所有人排成两队。快,快跟上。行李不要了!之后会给我们送来的。”其实鬼知道会不会,但顾不上了。
席文文很慌“汤豆没回来。”
她冲到前面去,拦住管理人想问清楚“我们去哪儿?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管理人很慌张。
他接到了消息很简短‘带着所有学生立刻全力北行’。
上次得到这样简略的消息,还是灾难的时候广播。
撤离坐车更快,但中转站的车换班的时候才会有人开过来。起码要到后天,才是换班的时间。
临时调车也调不到,中心管理所电话打不通,除了总局那边,似乎向外的一切通讯都瘫痪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他根本搞不清楚,但电话里对方的语气,令他感觉到了危险——非常的危险。
席文文不能理解,连管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同学们不停地从她身边跑过去,每个人都很慌张,令她想到灾难到来的时候,所有也是这样慌乱不知所措,当时也像现在,每个人都在跑,但那时谁也不知道应该跑到哪里去,到处都乱成一片。
她回头看,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日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人流不停地向前冲,把她推挤得站不稳。现在汤豆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没有人通知她要往哪边走。
“席文文”有人在叫她,她迎着光也看不清是谁。
但她没有应声,扭头向着西南方向跑去。
赵小明发现时,她已经不见踪影。
黎川叫住逆行的赵小明问“她们跑哪儿去了?”他数过了,少两个人“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赵小明没有回答,但止住了追席文文的步子。
既然有通知,那说明一定是事件发生了的可能性非常大了。
这种运输护送的任务,每个队伍都得从分局领完运输车后再出发,根据方位计算,从分局过来就必须走学生大队走的这条路,也就是说,只要跟着队伍一直,就一定能迎头遇到车队。
但现在车队处于失联状态,可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算遇到撤离的学生,知道情况有异,他们联系不到指挥中心,接收不到信息,很可能会不能及时找到瞭望塔位置——毕竟瞭望塔实在是太多了,出于保密规定,也没有任何纸质地图可以做指引。
所以,他们会需要有人尽快告诉他们相关的信息才行。一个像他这样的活地图。
“到底怎么回事。”黎川仿佛嗅到了机会的猎狗,凑了上来。
赵小明沉着脸,在所有学生面前,一把推开他,转头向队伍的最前面跑过去,超过了管理人也没有减缓速度。“天黑了就来不及了。”他大声说。
黎川揉揉被推的肩膀,冷冷看着他的背影,不动声色地跟着队伍跑起来。
·
荒原上的席文文一个人跑了很远,又突然停下来——她分不清方向了。
愣了一下,调头往回。
原本热闹的中转站现在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遗弃的行李,一直延伸到大路上,还稀稀拉拉地被丢弃了不少,队伍此时也走得不见了踪影。
她站在‘垃圾堆’中间,慌得不得了,忘记自己回来是要干嘛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虽然拼命地喝令自己镇定点,可还是不行。脑中像是龙卷风过境,一点思绪也沉不住。
好容易想起来,生怕再忘记,只得在嘴里不停念叨“扩音器、指南针、扩音器、指南针、刀……”
冲进办公室,翻了半天,就在要绝望的时候,找到一块已经停摆的机械表,也不知道是谁的,随便丢在办公桌上,但虽然表针不动了,表面也磨得和毛玻璃一样,里面小盘的指南针还灵活得很。
她试了试——大概是对的吧?
扩音器到简单。
中转站每月有大货车集结运送物资,需要加油、调度,门反面就挂了两个,她之前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了。
她录了一句“豆子!汤豆!你在哪儿?!”
播了一下,虽然杂音很大,但不影响。为防止没电,她把另一个也背上。
距离10公里多,很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多久才能走得到所谓的瞭望塔。刀只有办公室旁边值班室厨房里有一把切菜的。她在把扩音器绑在身上之后,揣好刀,又跑出去找到自己和汤豆的箱子。
但拖起来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两个箱子实在太沉了,并且汤豆的箱子还没轮子。
……可是……汤豆让自己照看好的,自己当时答应了呀。
她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箱子打开,翻出一只又旧又破的挂件熊,系在腰带上,再把其它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地上,再将汤豆的箱子拆开,将里面的东西胡乱塞到自己箱子里。
只有那个有背带的长条形箱子放不下,只好挂在身上。
整理好一切,背着、拖着行李,伴随着‘豆子!汤豆!你在哪儿?!’的嚎叫声,向汤豆消失的方向高一脚低一脚地跑。
第10章 渗入
席文文走到太阳当头空,也没看到塔,或任何像塔的东西。
荒野上时不时会有一片荒废的建筑,还有小河和山包。她被迫绕了好几次路,偏出去很远,之后不得不努力调整着方向,再往回走。
心里暗暗地发慌,赵小明说10公里出头,可是哪种10公里?地图上的直线距离,和实际步行距离可是天差地别。汤豆跑十公里来回,根本不用两个小时,但她走时说两个小时后回来,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两种距离的差距?
走到下午的时候,她看到那座并不算高边沿却陡峭、底盘巨大的小山,心情更加低落。
汤豆有没有绕行?如果没有,会不会被困在山中某处?
但进了山就更容易之迷路或者发生不测,她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以瞭望塔为目地。
短短10公里,明明应该是很容易就到达的地方,一直到日头要落山了,都还未见目的地的踪影。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也许手表上的指南针早就坏了。
现在她脚磨破了皮,每走一步就摩擦到伤口,箱子也越来越重,手臂越来越无力,汗水粘糊糊地包裹着她的每一个毛孔,她好几次停下来,斟酌着要不要把箱子里应该不重要的东西丢掉。
可……姐妹明明托付给了自己,见面的时候看到少了那么多东西,不是会非常失望吗?显得自己很敷衍人。
她一次次鼓励自己,再往前坚持走一段,就能到了。一定就在眼前的地平线后面,再走一小段就行了。说不定还会遇上迎面回头的汤豆呢。
可却还是在荒野上越走,心里越忐忑彷徨。
同学们现在都到哪儿了?
到底有什么事要发生?
喇叭的嚎叫声,令得席文文头脑昏涨。她开一会儿,又关一会儿侧耳去听有没有回应,害怕会与汤豆错过。就这样一直跌跌撞撞地走着,也不知道多久过去,天都暗下来。四周黑漆漆,她忘记带上手电筒,无法看得更远,夜幕之下一切都暗影憧憧,风吹动蒿草摇摆都显得格外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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