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到了最后,她们实在挑不出问题,也可以说“分数能证明什么?”
无限的自证有什么意义呢?
拉着席文文回头往位置上去,汤豆看到了黎川。
很显然,分开的这段时间黎川已经在这些学生中,获得了很高的认同。他被一群男生簇拥着,边吃边笑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其它人自觉或不自觉地,身体都趋向于他的方向,有些人甚至也不坐,情愿端着碗站在他的周围,也要参与到这场并不重要的饭时闲聊中。
而赵小明坐在另一边,他身边的同学在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眉飞色舞,他时不时会插一一句,虽然并不引人瞩目,但看上去和同学们相处的非常融洽。
席文文拉汤豆坐下,狠狠地撕开碗里的饼,嘀咕“这些人真是莫明其妙,诸世凉夸你难道夸错了吗?你本来就很聪明呀,怎么就不能夸?看把她们给恨得。”在她心里,汤豆是最好的,怎么吹都只是如实描述,一点也不过分。
汤豆坐下,看着叨叨不休的席文文,踌躇了一下“你要是维护我,别人一定会欺负你,不如……”
席文文立刻打断她“你要这么说,我就真的生气了。”拍拍桌子骂道“我们还怕了她们不成!我席文文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欺负我的!”边说着,边狠狠地瞪向坐得最近的几桌。
那几个男生在汤豆进来之后,边笑着边窃窃私语,时不时还回头扫两个人一眼。见她瞪过来,虽然并不以为然,但还是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汤豆心里一暖。
“吃。可香了!”席文文催完她,吃了几口之后,表情有些期期艾艾。
“怎么了?”汤豆问。
她犹豫地问:“你说,学院会不会叫我赔问询室的天花板啊?”
“你可算是想到这个了。”汤豆想笑
“你说会不会呀~!”
“难说。”汤豆也拿不准。
席文文没了心情,瞬间没精打彩,和泻了气的皮球一样。虽然她家里比汤豆家里负担轻一些,可现在大环境就是那么差,好也好不到哪去,真要赔的话,会给家里带来很大的压力,她不愿意父母因为自己还要吃苦头。
“一会儿典礼完我们一起去找老师问问,有没有勤工俭学。我听徐大妈说大学都会有勤工俭学。不过钱应该不是很多,但我们两个人赚应该会比较快,一学期不行,一学年总行。”汤豆安慰她“没事的。”
席文文立刻就松了一大口气“我自己赚就行了,你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呢。你要能寄点钱回去,阿姨也能轻松一点。”不过吃东西兴致勃□□来,似乎放下了什么重担。
吃完饭之后,学生们便陆陆续续地向广场旁边的阶梯教室去。
时不时会有调皮的男生故意挨着两人跑过去,好几次撞得汤豆差点摔倒。
席文文要气死了,要不是汤豆拉着,非得和人打起来不可。
女生们冷嘲热讽“这么多人一起走,难免就有磕磕碰碰的,完美姐也不至于这么娇贵吧。还挨都挨不得了?”
立刻有人接话“那还出门干嘛,你可是教官的心尖尖呀,被风吹坏了怎么办?”
“好了。别闹了。”身后有人说。
她们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是黎川。顿时有些不忿娇嗔:“黎川,你干嘛护着她?”
有几个显然是看不太惯黎川的男生,讥讽“完美姐一看都是关系户啦,你也想拍马屁呀?”
黎川并不因为有人针对自己而生气,反正显得非常大度,说“就算不想拍马屁,也没必要得罪她。再说欺负同学也不好,大家都是一起来的,应该相互帮助,何况学院内到处都是监控,教官发现一定会罚你们的,毕竟淘汰制,会扣分。”语气非常的温和,听着是维护汤豆,可分明是肯定了汤豆‘享受特殊待遇’这件事,更指出做得‘太明显’可能会有的后果。
女生总比男生们要谨慎,深感认同,但走开时还是冲着汤豆和席文文翻了好几个白眼“到处都是监控,可也有没监控的地方。”
男生们也嗤笑,冲汤豆嚷嚷“哎呀真不好得罪,把我们都淘汰掉可就糟糕了。”年轻人总有股盲目不甘低头于权贵的傲骨,有钱有权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等人都散了,黎川还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吧?对不起呀,他们也不是有心的,你就别生气了,不要和他们计较。”声音不小,刚够周围的人能听见。
席文文茫然不知,一脸莫明“她本来也没生气啊。”生气的是自己呀。
黎川松了口气“汤豆你不生气就好。”离开她们,回到自己的朋友中去。
男生们咋咋呼呼“你干嘛呀。还为了我们去道歉?我们又不怕她。”那几个女生也感到不忿“又没怎么着她,还让你道歉?!”
席文文听得清清楚楚,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声反驳“谁让他道歉了??”
也没人理她,大家三五成群,笑笑闹闹着走了。
席文文怕汤豆害怕“别担心,是有监控死角,但她们也不会真的干什么,只是吓唬我们的。”大家也没深仇大恨到那种地步,只是看不惯她罢了。
汤豆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并没有开口。
坐到阶梯教室后,她沉默地观察四周。
这一片区域是新划拨出来的,建筑都很近,也都很旧,墙上还有很多拆除了什么装饰的痕迹,但配套的一切设施却很新,比如阶梯教室的台阶和座椅,比如配备的音箱,比如四块大黑板。比如固定在天花板上的投影仪。比如教室中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对着大黑板的显示屏用来确保后面的人也能看清板书。
然后她伸手摸了摸天花板。她和汤豆两人坐在最后一排。这教室也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建筑改的,高度不够,最后一排坐着都已经能摸到天花板了。但空间却是足够的,刚刚好容得下所有的学生。
四周张望了一会之后,汤豆看着黎川被簇拥着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有些出神。
“你在想什么?”席文文问。
汤豆回过神,犹豫了一下说:“之前在广场只觉得人多,现在有机会数了一下,除去那些被淘汰了,现在总共大约有□□百人。这些就已经是全部中华地区内居住区域所送到学院的学生了。”
“所以呢?”席文文不明白。
“我估算了一下,每个区域是送来50人,可学生只有□□百人。那说明,现在仅存的居住区域,顶多有只有20个左右。像我们所住的13区,这样的小型居住区域,只有二十多万人,但我听徐大娘说,别处还有更大的,人数起码是我们的一甚至两倍多。但因为并不可能所有其它十几个区域都是最大到我们的两倍,那我们就把其它居住区域的居住人口折中一下,按13区人口的一倍算作50万人。那么,可以得出一个结果——现在全中华地区的人口总数,就算满打满算,也连以前的一个省的人口都比不上了。”
席文文虽然早就知道灾难死了很多人,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真切的感觉到。一脸惊愕,连心跳都有些慌乱。
汤豆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在来的路上,我们还看到了很多异于寻常的场景。比如那些坑,长江连影子都被砸没了。而且现在的资源不只是匮乏,还在越来越少,但这种情况下,中心政府还是开办了学院,并耗费珍贵的人力与物力投入进来。还对学生采用严厉的军事化管理,并采用淘汰制度……”
她说着,看向席文文“你有什么感觉?”
席文文大惊:“不会是要造宇宙飞船把最精英的学生做为人类的火种,送走吧?”
汤豆扶额。
席文文嘀咕“你说得我有点害怕了……就算不知道渗入物的事,你光这一席话都让我害怕。真的。”她寒毛都竖起来了。
对呀……是会害怕的。汤豆向前看去。
也许席文文把人送到宇宙中去的推想过于荒诞,可人在面对未知时,想像力总是会异样的发达。
就像她一个人呆在坑里时,甚至幻想有鬼来把自己抓走一样。她当然也知道没有鬼,这种推测不合常理。可却控制不住地会那样想,会无法自制地感到恐惧,想找到保护自己的方法。
汤豆看着那个在人群间隙时隐时现的后脑勺。
那是黎川。
他那么聪明,也一定在一路来了之后,会出了自以为是的更多结论,不论那些结论是什么,都会令他更害怕、更有攻击性。逼迫他去扫清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人,确保自己一定是最好的那一个。
而以他的逻辑,只要可能得到第一名的人都死了,他就是第一名。就能在这场角逐中,成为最重要、最不可或缺、最不会被抛弃、最有机会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就像她把这里当成证明自己的战场一样,对他来说,这里也是战场。
所以,他不会让其它人对她的态度停在‘不真的做什么,只是看不惯她罢了’。
此时,黎川坐在前排,和围绕在他身边的人说话,时不时会扭过头,那侧脸笑得非常开朗。
汤豆看着他的笑容,却在想,这种开朗,和赵小明一点也不一样。
它那么虚无,就好像水上的浮萍,看到它的人会以为是毫无危险的草地,等目标不加防备大步跑过去,立刻就会连呼救也来不及地,沉入深不见底的水中,成为盘伏在黑暗中恶兽的食物。
第17章 哨声
开学庆典没有开始,大会议室已经吵翻了天。
大圆桌上二十一人代表不同的居住区域,五人代表中心联合管理委员会各职能部门,书记员一人,秘书长一人。
共二十八人在会,因为资源分配吵得声音大到破音,指鼻子、拍桌子相互咆哮。间隙“饥荒”“干旱”“耕种失败”“渗出频率”的字眼高频出现。
只有两个人纹风不动。一个是管着特别部门的贺知意,一个是刚升任清理部门主管兼任新生教官的诸世凉。
贺知意坐在一脸疲惫的秘书长左手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上的钢笔。
诸世凉坐在另一边,一言不发抱臂望着窗外发呆。
2区的老头气到脸红脖子粗,最后话锋一转“这种资源分配方式我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贺知意,你们特别部门出这种主意,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最终入围的人数和资源分配挂勾,那我们要求每个区域必须入围一个学生。”
没想到,贺知意很佛性“我只是提议有能者居之,你们不愿意就算了,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老头好险一口中气缓不过来,左右他们在这儿争了半天,您这是逗着玩呢?
贺知意放在手里的笔,不咸不淡地说道“反正种子只有二十三个。一次性使用物品,用完就没了,其中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失败可能。你们爱给废物用,就拿去用,我也管不着。大不了就一起喝西北风等死。”
老头话被噎住,扭头向诸世凉看再次发难:“刚才通知说,我们区域已经被淘汰十二人。我想问问诸部长,学生入校不到二十四小时,连开学典礼都还没开,也还未进行任何能力测试,你怎么就认定这些人不符合要求?”
诸世凉这时候才回过神,不耐烦地说“为什么不符合,告知书上没写吗?你不懂看啊?”
老头气到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诸世凉腾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都震起来“你们是什么态度?!你们区域送来的人是前五十名吗?我们要的是前五十名,你们送的什么?考到前五十的,是这些人吗?”他冷冷扫视一周,许多居住区域代表都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物资部出来打圆场“一开始谁也不知道浮岛这边是这样的计划,管理委员会当时也并未对情况进行详细的知会。”向居住区域代表们看着,寻求赞同“大家都是为人父母的,心情上应该是可以理解。”许多人纷纷应声,很有共鸣。
诸世凉冷笑看他。
他立刻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已经生死存亡的时刻,这种徇私的行为,是绝不能姑息的。到底是哪些区域有问题的,我想此次科书长与中心管理委员会也不再深究,但责令你们三天之内,必须得将人员掉换过来。”并且声色俱厉,花了十多分钟表达了物资部对各区域此次不良行为的强烈谴责。
一场会下来,各区域诉求并未得到实质性的答复,只是在最后,特别部门对当前形势做了总结公布。
“渗入物的频率和性质都发生了一些改变,今天上午四点多,已得到确切的结果,渗入物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进化,行动开始具有计划性,展现出相当程度的智慧意识。籍此在上月15日上交的计划中所提出的防守式自卫机制,已经不再适应当前环境。今日上午四点三十五分特别部门联合清理部门,上交了新的趋势推算和应对计划书。我们将会加速选拔进程,最多在二十五日内,从智力、心理承受能力、行动能力三方面,挑选出最终的二十三人。于最迟不超过下月二十日前进行融合实验。据推测,受体年龄在二十岁左右,成功率将保持在百分之五十,预计能得到成功融合体十至五人。定于下月三十日进行第一次向外入侵。”
有人打断了贺知意的话“只有十人至于五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贺知意合上手里的文件,面无表情:“那要不现在放弃算了?”
对方十分忿怒,但对贺知意却比对诸世凉要客气得多,只沉着脸坐下去,不再说话。
贺知意没有再得理不饶人,他看向在场众人“计划从今日起开始实施。从今日起,学院由清理部门配合特别部门全权管辖,原定管理班子撤出。任何部门不得在未通过特别部门的情况下,插手任何学院内部事物,不得在特别部门不知情的情况下私下接触学院人员。”
“这么说贺部长是打算将所有责任,自己一人一力承担?”物资部突然开口。诸世凉想说话,一直没有开口的秘书长扫了他一眼,他犹豫了一下坐回去。
贺知意垂眸,手里轻轻摩挲着那只笔,轻轻笑了笑:“当然。”看向在坐众人“6点30开学典礼,众位要去观礼呀。”没有人回应。
科书长咳了几声,说“最近我身体不太好,就不去了。”这是他在会上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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