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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暴君的糟糠妻——绿蜡

时间:2019-11-26 09:46:29  作者:绿蜡
  “说甚了?”李昊有心引她,竟不十分生气。
  “稻禾若得丰收,必要植株强壮,放才能撑得住许多结实。为此,需得给足水、肥和阳光,并按时打虫,驱逐鼠鸟,当真是辛苦得很。只一年之口粮便如此麻烦,那百年之育人呢?必得三代以上秉持家风,努力拼搏,身体健康,不为身病和心病所烦恼,方才能出得一惊才绝艳之人。”顾皎胡言道,“她乃女子,抛头露面怕是不太能够。可她的选择却决定了儿女子孙的成就,因此,必要挑一个样貌端正,心思纯敏,最好没有——”
  顾皎收了笑,从李昊面前扇了扇空气中的味儿,道,“最好没有吃乱七八糟东西习惯的少年。否则,生下来痴儿残女,当真是不负责任。”
  李端猛然将扇子拍在小茶几上,杯盘碗盏落了一地。她起身,有些昂然的怒意要发,不想李昊却哈哈大笑起来,强拉着她坐下去。
  又此时,台下的周志坚和唐百工动作起来,大声汇报着,请李恒去点火。李恒跨出平台,自有白电来接。他上马,举着火把冲向前方黑漆漆的炮车。只一垂手,火星子落下去,隐线燃烧。
  一声雷霆光闪,寰宇震动。
  山坡上的木人飞灰,一大片泥土垮塌。
  顾皎只被那雷霆吸引,浑然没注意到李端的愤怒,也没听见她拍桌子的声音。她小快步走到平台边缘,捂住嘴巴哈哈大笑。
  李昊这才收了笑脸,略有些阴沉地对李端道,“你何必这时候置气?待抓了她,想做什么不成?”
  李端有些愤愤,“甚时候?如何做?她居然这般编排咱们李家,当真无礼得很!”
  李昊要答,却听得马家那边起了一阵惊恐之声,“老爷受惊,晕厥了——”
 
 
第143章 一箭双雕
  李昊知马家和李恒有仇, 对马家能接受邀请来参观前锋军的炮车演练十分惊奇。李端倒是说过,马家有十万子弟兵在联军中,万州第一场炮仗打死的那些前锋多半也是马家子弟。若李恒当真能造出对峙的炮车来,对马家未必没有好处。且他们都在青州王座下讨饭吃, 重要的时候, 是要表演和平的。
  然而,炮车轰出去,演练成功, 李恒的高光时刻, 马家的老太爷却发病了。
  这老太爷当真出名, 打小文武双全,身高体健, 堪称少有的美男子。又和北边大漠上的牧人交好, 喜喝酒吃肉, 擅骑马射箭,还拿了个哲别的号。然年纪大了,却因肉吃得多生病, 身上肌肉变肥肉, 各种咳嗽和痰症, 更兼了头晕之症状。常年吃药,大夫交待多次忌口,然他本人不在乎得很。这说天命已定, 个人的挣扎根本无用。既然活不了多久, 还不让吃好喝好, 根本就是折磨。
  李昊相当欣赏他对生死的态度,也曾一起宴饮,算得上熟悉。
  他诧异,“怎地病了?”
  “老人家,怕不是惊了?”顾皎起身,有些焦急。
  李端却道,“老太爷马上几十年,怎么会惊?”
  “声若雷霆,高墙亦不能挡,更何况血肉?此物一出,和万州的大炮对上,只怕死的人会更快更多。那高复已是亲临了万州城,发出三路大军到处进攻,马家子弟在联军里多做先锋。”李昊起身,“老爷子见识得多,自然立刻就想到了。若真开了炮仗,死得最多的还是他马家子弟,如何不惊恐?”
  只怕,是吓得要死了。
  顾皎看李昊一眼,似有些欣赏的意思。可她却甚也没说,领着丫头快步向马家的棚子走去,还捎带着叫上了魏先生。
  李昊跟着前行了一步,李端却拉拉他,往场中继续点火的李恒看去。
  那李恒被几千兵士看着,到处都是雷声隆隆,根本没发现这处的惊变。他颇有些意气的模样,连纵马的姿势都张狂起来。然马家人也非吃素的,边上立刻冲了几个年轻的子弟来,冲着李恒过去。周志坚领了一小队人去阻拦,全部捆了起来。只听马家的年轻人大声,“太爷若是出事,饶不了你!”
  李恒这才看向台子,见围了一圈人,将火把给下面人继续,自拍马上前。
  李昊微微一笑,跟着上前。
  那马家太爷高大粗壮,瘫倒在地后,无人敢去动他。生怕哪里碰得不对,后果更加严重。因此,他被平方在木台面上,领口解开,露出里面青白的皮肤。他的脸早就胀成了青紫色,两眼往上翻着,嘴角还有些口沫。
  魏先生蹲俯,听了一会子心跳,用手去掐他的几个重要穴位,却没任何反应。
  李恒上来,见状皱眉,“如何?”
  魏先生不好摇头,只道,“立刻找大夫来,带上银针。太爷喉间有浓痰,胸口似堵了一股气——”
  马家的太夫人已是吩咐下人去办了,即刻间果然来了自家背药箱的大夫。
  顾皎让丫头和从人带着帐幔来,单围了一片出来,做紧急房间之用。
  “可知是何病症?”李昊问。
  魏先生摸了摸下巴上的浅浅胡须,“眩晕症,痰症病发,再兼之惊怒交加。”
  帐幔内一声,“出来了。”
  有从人来告,已将太爷喉间的浓痰吸出。说那太爷来校场,被冷风一吹,有些咳嗽。上了台后,咳嗽得越发凶险,又兼本身有痰症,咳得半晌还不能喘气。刚才炮车炸响,太爷不知为何惊怒,连拍了十多下茶几,立刻便仰倒。咳嗽不停,人半晕,胸口积气。
  这会子,痰是没了,但胸中的气却未消。
  若再这般下去,恐怕——
  顾皎问,“怎么办?魏先生,你擅医,可知怎生处理?”
  魏先生面呈难色。
  马家太夫人从帐幔内出来,满面悲色,显是她自家带的大夫实在无法。顾皎看李恒一眼,立刻走向前,“太夫人,可有甚需要帮忙之处?”
  太夫人有些尴尬,但又不忍放着不管,只用眼睛看魏先生。可见,魏先生擅医的名声,早就传扬出去。
  不料魏先生却显出一些羞愧的模样来,拱手长揖,“我虽从许先生处学了些医术,但委实不敢自称神医。太爷的病症,我曾见先生处理过一桩,乃是自身有肺疾,激怒之下气入了胸。若放置不管,后果难料;若要处理得当,需在一刻钟内,将胸腑中的气放出——”
  李昊一听便觉得荒唐,如何将胸中气放出?开胸,人死罢了。
  李端也不可思议道,“怎会如此?”
  “若太爷死在此处,只怕马家和郡守的仇更深了。”
  “许慎先生在何处?”太夫人两眼泪光盈盈。
  魏先生更加尴尬了,“月前写信请先生来河西,奈何先生天性不受拘束,喜爱四处游走。不知他何时会来,也不知——”
  太夫人突然哭出声音,绝望得很。
  李恒道,“立刻派人,从河西出发去三川道,这是他必行的路。打许家的招牌,只说先生投了青州王。许先生见了,必然要来问罪与我,岂不更快?”
  言毕,果然有许多兵士从台上跑下去,拉了马,呼啸着便要出去。
  校场门口围拢了许多看炮车的百姓,或趴在围栏上,或站在高台上,或叠成了人墙。
  炮声隆隆的时候,他们跟着发出惊呼;炮声停的时候,要等着继续放炮。眼见炮停了,许多人围在木台上,个个焦躁得不行。
  有人马奔出来的时候,好事的人便问了一声,“炮车还放不放炮了?可是不能用了?”
  那马上的人拉了缰绳,高声道,“炮车得用。现马家的老太爷病了,胸腑积气,需找大夫放气。许慎先生曾出手医治过这般病人,现要去寻他。各位乡亲,若得许慎先生的消息,速速来——”
  “胸腑积气?”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
  骑马人本欲奔走,听得这一声,立刻停了。他转头,露出属于顾家的脸来,似有惊喜,“你知这是甚病?”
  人群分开,走出一个戴了兜帽的长衫男子。他揭开帽子,露出一张清癯的脸来,头发和胡须花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道,“这病,倒是知道,只——”
  没等说完,顾琼大喜,高声问道,“你可是许慎先生?”
  那人似在颔首,然还是没等答话,顾琼已是飞身下巴,一把拽了他的领口,硬拖到校场中去。
  他兴奋地大声,“郡守,许慎先生找到了!他已是寻到大营门口,被我抓回来了。”
  李昊少时舞文弄墨,跟着先生学过一些方士之术。后寻仙问药,寻仙缥缈,只剩下了问药。药中多迷幻,令人沉醉,或可逃开无聊乏味的俗世。然今日,当真开眼。
  雷霆一般的炮车,以及那出现得正当时的许慎先生。
  先生仙风道骨,颇符合他见过的高人。可当先生从宽大的衣袍下拎出一个木头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各种百炼钢的奇怪器具,他便感觉有些不对了。那些东西,亮如银,锋锐超越刀剑,只轻轻一拉,便在马家太爷的胸上划出一条口子来。
  又不知摸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居然用长针扎入了太爷的胸腔。
  所谓的放气。
  李端大骇,抓着他的衣袖发抖,半晌道,“哥哥,这世上当真有妖术?”
  妖术?
  李昊从不信妖术,然这世上有一种人,掌着现时人所不知道的技术。那些技术,在史书上有不同的称呼。或者方术,或者巫术,或者神仙术法,或者妖术,但最终其实都不过是能人改变这世界的方法而已。他曾沉迷其中,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世界的秘密必然摊开在他面前。兴奋过,追求过,失望过,折腾过,最终一场空,只好沉迷在药中。
  后高复烧杀阮之,他立刻派人四处搜寻关于阮之和高复的一切,脑子里逐渐有一个认知。阮之和高复,是不是那些人里的两个?奈何山高水长,身份限制,也只得妄想罢了。
  李昊看着那许慎先生收拾工具,马家太爷似缓过劲来,马家太夫人感谢李恒。顾皎立在李恒身边,眼睛却去看那许慎,视线更落在那些奇怪的工具上。他微微眯眼,道,“这世上何曾有过妖?不过都是人心里长出来的恶意罢了。”
  他转身,“今日看了两场好戏,我且家去缓缓神。”
  李端无法,只得跟着他回郡城中央大街。
  士人公寓,二层的套房内。壁炉里堆了许多木材,燃出熊熊火焰。李昊披着单衣,散着头发站在火炉边。他看着那火焰,似乎幻出许多未曾见过的场景来。半晌,他走到窗前的书桌边,提笔沾了浓墨,埋头书写起来。
  须臾,一匹快马出河西郡城,直奔龙口而去。
  城门口守了许久的顾琼见那奔马,兴奋地跑去中央大街,敲开了顾皎的私宅。
  魏先生和一人坐在温暖的火边,手里捧着热茶说话,脸上俱带着笑意。那人头发还留着花白的模样,脸上却早没了许慎先生的面皮,露出许星无赖的样子来。
  顾琼便问,“先生,李昊的人往龙口方向去了,不知是不是要从三川道入万州去送信给高复。咱们今日忙了这么一场,他是不是入套了?”
  顾皎却从楼梯上下来,欢声道,“不管他是不是入套,能一箭双雕当然好;不能的话,说动马家做财神爷支援炮车生产,也是很不错的。”
  “也是没料到,马太爷当真发病。”魏先生叹息,“若非提早准备,只怕事情要糟糕。”
  李恒也从楼上来,他换了日常的衣裳,道,“人已经安置去隔壁公所顶层休养了,先生,许星,咱们一道过去探望一番。”
 
 
第144章 清账
  马家太爷脱了衣裳, 赤着上半身躺在火炉旁的软塌上。
  太夫人守着大夫检查肋间的伤口,半晌才道,“确有利器入了腑脏,但避开要害, 只将气放出。太爷休养几日, 便得好了。”
  “当真奇怪。”太夫人道,“本来只托言头疾眩晕配合李恒演一场戏,不想你居然当真怒得胸腹充气了。”她叹口气, 看着面色依然惨白的老伴, “你说你, 急的是甚?若那许慎是个空有名声的,你这条命岂不是没了?”
  太爷一双眼睛半张, 里面满是疲惫和绝望。他看着外侧低垂的窗帘, 遮挡着有小个子琉璃组成的一大扇窗户。活了几十年, 甚好东西也见过,甚苦也吃过,只人老了反而娇贵起来。这郡守公所的套房才住得几日, 便完全适应温暖、不透风的环境了。他想想李恒, 再想想魏明, 以及所谓许慎先生打开的药箱里那些奇怪却锋利的刀具。他道,“炮车成,河西和京州便是李恒的口中食。马家, 危矣。”
  太夫人无言, 想起那雷霆之声后大片垮塌的山土, 心有余悸。她抹了一下眼角,“原来咱们家的二郎在万州,便是和这般可怕的东西对上了。当真是——”
  那高复,到底从何处找了能人做出这般逆天的东西?李恒,难道真的是借了那姓唐的工匠的力?可无论如何,已经上了青州王的船,便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太爷闭上眼睛,半晌才道,“李恒必来寻我说话,不如以河口的矿做股入他的工坊,产的炮车直送去青州王那处。这般,后面才好有活路。”
  “王爷的仇呢?”太夫人还是放不下,“若就这般算了,咱们马家如何立足?天下人岂不耻笑?”
  “耻笑?”太爷到底是活得长久,“活着被人耻笑,还是死了被人挂在灵位上尊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子孙万万年,总有能找回来的那一天。”
  李恒心有所求,到底还是能弯得下腰的。
  他带着魏先生和许星,亲自拜访马太爷,几人关在套房里议了一个时辰的事。
  次日,便有快马去河口,拖了几个大车的金银来,又有几间铁矿和石炭矿的主人家带着工匠来河西找唐百工,竟是要帮他提供诸多材料制炮车。再过不得几日,李恒将实验成功的八辆炮车交给马家,马家立刻派专人押运,送去万州大营。至于后面的,会加紧造着,绝不会延误。
  顾皎新奇得很,问李恒,“你许诺了人家甚么?居然连家底都掏给你了?”
  李恒对她笑,“只是和他讲了一些道理。”
  “甚道理?”
  无非是青州王若败,马家跟着倒霉,一蹶不振;那时候,李恒乃是四郡的长官,马家能有好日子过?不如齐心协力,将青州王拱上去,马家既有军功又是重臣,李恒哪儿还能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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