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这少年走进了,姚佳欣不禁吃了一惊——这少年洁白如玉的脖颈上竟然有一道斜贯而过的狰狞伤疤!这疤痕极深极长,自喉结而起,一直蔓延到吉服领口,还有一部分被衣襟遮盖!但可以想象,这该是多重的伤!姚佳欣不禁暗自心惊,不免更加好奇这少年的身份。
只见那少年走到姚佳欣身前三步远便停下了脚步,向她打了个千儿,见了一个优雅而不失规矩的常礼,他面带乖巧而温润的微笑,“儿臣给母嫔请安。”
姚佳欣一愣,“你真是三阿哥?”——她打量着这少年不像齐妃的三阿哥,没想到少年却自称“儿臣”,那显然就是四爷陛下的儿子,四阿哥弘时还是个八岁的孩子,那就只能是三阿哥了。
三阿哥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但四爷陛下想着这个儿子体弱多病,所以至今连个通房格格都不许给,更遑论指婚福晋了。
那少年笑了:“儿臣不是三阿哥,是愉郡王弘旺。”
卧槽,八爷的儿子?!
对着她自称“儿臣”是几个意思?!
姚佳欣一脸呆滞,忍不住脱口问:“那你为什么要对本宫这般自称?!”
少年弘旺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您是汗阿玛的嫔妃,儿臣当然应该称呼您母嫔了。”
姚佳欣:八爷的儿子管四爷陛下叫“汗阿玛”?难不成……姚佳欣一秒钟就污了——难不成四爷陛下绿了八爷?!八爷不是跟嫡福晋郭络罗氏十分恩爱吗?自然就冷落侍妾,所以四爷陛下趁虚而入……
额……她还是别瞎几把乱编排了。四爷陛下不是那种人,四爷陛下又不是没有漂亮小妾,还需要去偷别人的妾?
唯一的合理的就是,四爷陛下抢了八爷的儿子。想想原本的历史,八爷可是策反了四爷陛下的儿子弘时,结果气得四爷把弘时直接过继允禩为子。
所以四爷陛下重生后,就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八爷的儿子给养熟了。
姚佳欣现在终于明白是谁背叛了八爷了。
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俊俏少年!愉郡王弘旺!!
怪不得,四爷陛下会特特加封仇人的儿子为郡王!
肯定弘旺“大义灭亲”,向四爷陛下提供了八爷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等多项罪名的铁证!所以,八爷才会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先前知晓八爷是“畏罪自裁”于宗人府牢狱中,姚佳欣原本还怀疑八爷是“被自裁”呢!如今看来……当八爷晓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了自己,还将他送进宗人府大牢,不知该是何等绝望,于绝望中自杀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眼前这个弘旺少年,是个厉害角色啊!
不过姚佳欣更好奇弘旺脖子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从何而来,“你脖子上的伤——”
第159章 农夫四爷
不过姚佳欣更好奇弘旺脖子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从何而来,“你脖子上的伤——”
少年温润乖巧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浓烈的恨意,但转瞬他轻松而随意地笑着说:“回母嫔的话,儿臣六岁的时候,嫡母郭络罗氏一时不悦,便金簪划伤了儿臣。”
这语气轻描淡写,却叫姚佳欣惊呆了。
她是晓得郭络罗氏悍妒,却没想到,八福晋竟然对一个孩子……一个才六岁的孩子下此毒手!
弘旺微笑着说:“若不是汗阿玛当年暗中救护,只怕儿臣便活不到今日了。”
原来如此,四爷重生后,暗中救过弘旺,还对他多加庇护。对于一个饱受嫡母虐待,而亲生父亲又视若无睹的可怜孩子来说,四爷陛下的救护,简直就是黑暗中照射进来的唯一一缕光芒。
——郭络罗氏只是个妇人,再悍妒,若没有八爷纵容,她也不敢对八爷唯一的儿子下此毒手。
其实允禩甚至比郭络罗氏更可恨,郭络罗氏也只是悍妒而已。而允禩一边儿对发妻深情,一边却与侍妾有了孩子,有了孩子之后却不管不顾,任由妻子虐待孩子!
姚佳欣唏嘘,喃喃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为人父母……”
听到这话,弘旺稚嫩的脸上不由怔怔然,昔年的悲苦一瞬间倾涌而来,阿玛的漠视、嫡母的责难,还有生母的惨死,让弘旺不由地鼻子有些发酸。他也时常想,阿玛既然不喜欢他,那为什么要让他出生?!
弘旺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也永远忘不了阿玛死前的悲鸣,也忘不了郭络罗氏死前的怨妒诅咒——是他亲手将郭络罗氏的脖颈悬于梁下,亲眼看着她挣扎、咽气。
如果阿玛不死,那他永远也杀不了郭络罗氏——那额娘的仇,他就永远报不了。
他的额娘只是个出身寒微的女子,侥幸怀上了他,自那之后便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他曾亲眼看到额娘被锁在房中,被一把大火吞噬,烧得尸骨无存。
然而,却被郭络罗氏说成是“不慎打翻了烛台”,意外走水。
那一夜的火,火势冲天,却没有一个人去救火。额娘在火中饱受煎熬,却还大喊着让他不要报仇。
他原也以为自己没有机会报这个仇,然而这个时候,四伯父出现了。
他知道四伯父想要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哪怕是另有所图,那也是他自幼以来,除了额娘之外,唯一的温暖了。
自那之后,他开始努力读书,努力在阿玛面前表现自己,让阿玛知道,他不只是唯一的血脉继承,他还有另外的用处。就这样,他渐渐知道阿玛暗中的谋划,收拢的党羽……还有诸多罪证。
阿玛也从不怀疑他,阿玛一直觉得,儿子忠心孝顺父亲是天经地义的。哪怕深陷囹圄,阿玛也一直不信是他的手笔,直到他亲自去宗人府告诉阿玛。
在他离开宗人府后,阿玛就悬梁自尽了,然后他便送了郭络罗氏去地下。——你们不是夫妻恩爱吗,要死也要做一对死鸳鸯才行。
弘旺嘴唇颤抖了良久,才道:“可人人都说,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
姚佳欣挑眉道:“若你的父亲没有不是之处,你也不会称呼皇上为‘汗阿玛’了。”
弘旺扯着嘴角笑了笑,“母嫔似乎很懂为人父母之道。”
姚佳欣抚摸着自己圆润的肚皮,“因为我也快要做额娘了。”
弘旺低头凝望着她的小腹,神色忽然温润柔和了起来,“汗阿玛子嗣稀薄,儿臣只盼母嫔能为汗阿玛诞下一个健康的子嗣。”
“承郡王吉言了。”姚佳欣微笑着说。关于允禩弘旺父子的过往,姚佳欣不想深问,便笑着转移话题,“皇上呢?”
她瞅着停靠在一旁的龙舆,却不见四爷陛下的身影。
弘旺忙回答道:“汗阿玛去房中更衣了。”
姚佳欣微微懵逼,大白天为毛要更衣?难道是上厕所了?嗯……这种不雅的问题还是不要问孩子了。
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打量着弘旺那年少温润的脸庞,“郡王年纪也不小了,可定下福晋了?”
弘旺微笑中带着几许羞涩:“汗阿玛说,会为儿臣择选一位出身名门、贤惠温婉的福晋。”说着,弘旺眼底泛起浓浓的阴霾,“家世门第倒是不打紧,只要秉性贤惠就好。”
郭络罗氏这个嫡母简直就是弘旺的童年阴影,如今他长大了,该娶妻了,自然不能选她嫡母那种的……
唉,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郭络罗氏头上了?姚佳欣连忙再转移话题:“那你可有格格了?”
听了这话,弘旺脸颊微微泛红,“去年汗阿玛赏赐了两个。”
她转移的这个话题,貌似有点不良诶……
姚佳欣满脸大写儿的尴尬,“那个,今天风景不错哈……”
弘旺扫了一眼四周,认真地点了点头,“今日春和景明,杏花也都开了。”
姚佳欣:还是觉得好尴尬。
好在这时候,那低矮小屋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姚佳欣一喜,四爷陛下您终于上完大号了!连忙快步上前,结果看到房中走出了的人,她整个人都石化了。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黝黑的大辫子缠绕在脖子上,身穿褐色短打,那宽松的袖口和裤腿还是卷起来的!露出蜜合色的结实的小臂和小腿!脚上还穿了一双黑色的布鞋!手里还拎着一个竹编的斗笠!
丫的,这是哪来的农夫啊!
诶?这农夫怎么长了一张四爷陛下的龙脸?
胤禛笑着挑眉,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恬儿此刻呆滞的模样:“怎么,不认识朕了?”
弘旺上前笑着说:“母嫔大约是第一次见汗阿玛这般穿着,多少有些惊讶。”
这哪里是“有些”惊讶,简直是惊掉了眼珠子好伐?!
回过神儿的姚佳欣,连忙给四爷陛下请了个安,“皇上……您、您该不会要下地干活吧?”
胤禛笑而不答。
“哞——”一声悠长的牛叫声成功吸引走了姚佳欣的主意,姚佳欣扭过头去一看,结果看到苏培盛费劲地拽着一头壮硕的黄牛,正朝这边来呢!
姚佳欣嘴角抽搐,牛都准备好了,显然这是来真格儿的!
胤禛对弘旺道:“你也别愣着了,快进去更衣吧!”
弘旺点了点头,“是,汗阿玛。”
不消几分钟,一个身穿灰色短打的布衣少年便新鲜出炉了,虽然都是农家打扮,但弘旺可着实不像农家子弟,那皮肤太白净了,长得又高高瘦瘦,即使穿上农家衣裳,也分明是个偷穿别人一幅的富贵子弟啊!
第160章 农家餐真好吃
胤禛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便将斗笠戴在了头上,瞧见恬儿还站在日头底下,不由皱眉:“去找个阴凉地坐着,朕要去春耕了!”
姚佳欣出门前虽然有偷偷擦过防晒霜,但物理防晒还是需要的,“哦”了一声,忙叫素雨扶着去了杏花树底下,那里正好有汉白玉圆桌和圆凳。
玉蝶飞快往凳子上铺了一个厚厚的云缎垫子,姚佳欣悠然坐在上头,便瞧见四爷陛下接过了苏培盛呈上的一根鞭子,于是命弘旺去前头牵牛,而四爷陛下在后头扶着犁,“啪”的一声,鞭子甩在了牛屁屁上。
“哞——”
黄牛仰头大叫,拉动曲辕犁前行,四爷陛下四平八稳地扶稳了犁,将脚下的泥土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弘旺的工作比较轻松,也就是牵着牛引导前行而已。
这爷俩明显都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农活了,做得居然都有模有样。只不过弘旺年少皮嫩,不消片刻便被日头晒红了脸颊,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
而四爷陛下一幅悠哉有余力的样子,时不时挥舞鞭子,只是这农活终究辛苦,四爷陛下的后背上也分明被汗水湿透了。
而姚佳欣是最幸福的,坐在杏花树的树荫下,喝着热乎乎的奶茶,吃着精致可口的小点心,跟野餐度假似的。悠哉地欣赏着皇帝与郡王春耕,而她活像个监工的地主婆。
忽的,地主婆灵机一动,唤了素雨附耳听吩咐。
素雨顿时脸色古怪,“娘娘,这不太好吧?万岁爷生气了怎么办?”
姚佳欣笑眯眯道:“不会的,这可是皇上要体验民间疾苦的。”
“好了!”姚佳欣拍了拍素雨的肩膀,“别磨蹭,赶紧叫小厨房准备着!再晚些,皇上可就要耕完了!”
“是,娘娘!”素雨只得硬着头皮去办事了,只盼着万岁爷看到娘娘准备的膳食,可千万别龙颜大怒啊!
因姚佳欣叫准备的东西十分简单,因此不消半个时辰,小杨子便领着两个小太监提了两盒硕大的食盒和一只硕大的铜壶来。
姚佳欣微笑颔首,忙叫宫人扶了起来,慢悠悠走到那片已经犁了大半的农田跟前,扬声道:“皇上!饭菜都准备好了,您先用些再接着干吧!”
满身大汗淋漓,扬着鞭子的胤禛不由停了手,她看着天底边儿笑脸灿烂的恬儿,只觉得心口趟过一片清流,满身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了。还是朕的恬儿贴心。
前头牵着黄牛的弘旺早已累坏了,他气喘吁吁道:“汗阿玛,先……歇会儿吧。”
胤禛正色吩咐跟在后头跟小尾巴似的苏培盛:“牵着牛去一旁饮水。”
“嗻!”苏培盛应了声,连忙上前卸了犁,从愉郡王手上接过绳子,恭送了皇上与郡王,便使出吃奶的劲儿把牛牵去喝水了。
就在杏花林边儿上,已经预备了两大盆清水,四爷陛下挽了挽袖子,洗净那满是汗水和泥污的双手,瞬间把一盆清水变成了浑水。愉郡王也是差不离,仔细搓洗了一通,终于露出了白净修长的双手,不过因为牵牛的缘故,右手手心被磨得红彤彤的,怪可怜的。
趁着四爷陛下和弘旺洗手的功夫,姚佳欣飞快指挥者太监将饭菜摆了上来。
四爷陛下扫了一眼那汉白玉石桌,顿时脸色有些古怪。
因为那石桌上摆的不是他素日所见的山珍海味,而是——两大笼屉金黄的窝窝头,每一个都有婴儿拳头大,还有两大碟子咸菜——脆腌黄瓜和五香熟芥,除此之外还有两只硕大的粗瓷大碗,里头满是茶水——这分明是两份大碗茶啊!
弘旺仔细瞅了瞅,问道:“母嫔,这些都是……农家的饭食?”
姚佳欣笑眯眯道:“还是有些差距的。”
虽然她吩咐准备大碗茶、大窝窝头和咸菜,但是小厨房准备的这些明显是费了心思的,那两份咸菜腌制十分到位,素日里她也会品尝一二。至于那窝窝头,分明是用最精细的玉米面制成的,小山般的形状,整整齐齐,透着玉米香。
胤禛笑了笑,上前巍然端坐,双手端起那大碗茶,咕嘟嘟牛饮,片刻功夫,一大碗茶见了底儿。胤禛微微蹙眉,这茶叶泡得过头了,香味儿都没了,只剩下苦涩味儿——若不是渴极了,朕才不会喝这种茶呢!不过胤禛也看得出恬儿的用心,恬儿是瞧着朕春耕,所以就特特准备农家饭食。这倒也颇有趣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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