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皮肤苍白,眼睛很大,尾端微微下垂,双眼皮很深,眼神空洞淡漠,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痣,唇色寡淡,几乎没有血色。
君雅觉得这脸有点眼熟。
她刚升起这个念头,骤然眼前一黑。
等她再度恢复意识,发现竟然身处在一片漂浮的空间中,眼前有一条长长的隧道,她身不由己地走了进去。
无数画面在眼前浮光掠影一般划过。
她再睁开眼。
一道风声袭来,君雅条件反射反手去挡,那巴掌却穿过她,落在她身后。
“咣当——”
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她回头去看。
一架小小的轮椅倒在一边,一个小女孩狼狈地趴在地上,裤管从大腿根部以下一片空荡荡。
那是,小时候的她。
小女孩挣扎着动了动,撑起身体挪动过去,把轮椅扶了起来,艰难地往上爬。
全程一言不发。
周围站着几个比她大一点的孩子,看着这一幕,捧腹大笑。
“你们看她像不像狗啊?”
“狗还会叫几声呢,她是哑巴吗?”
“喂,哑巴狗,我们练武,你一个又瘸又瞎的残疾人来凑什么热闹。”
先前扇了她一巴掌的是个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男孩,看她快爬上轮椅,又走上前,一脚把她连椅带人踹翻。
“上次我警告过你,再敢来演武场丢人,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男孩凶恶地说,抬手又要扇她。
小女孩一下支起身体,猛地往他肚子一撞,两个人滚在地上。
男孩杀猪般叫了起来:“松开!松开!”
她死死咬着男孩脸上的肉,眼睛看不见,小小的手摸到他的喉咙,狠狠地攥紧用力。
不论男孩怎么挣扎,一直用拳头打她的头,血顺着脑门流进眼睛里,她也不松嘴。
小女孩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动作却凶狠至极,竟然散发出一股杀意。
其他孩子吓坏了,根本拉不开他们两个,哭着去找大人。
直到君雅的父母赶到,才把这两人分开。
小君雅被拉开时,满嘴鲜血,她吐出一些碎肉组织,“看”着男孩的方向,咧嘴一笑。
男孩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他脸上的伤用了灵药,很快好了起来。但是精神受到打击,从此卧床一病不起。
他父母是家族里德高望重的堂主,当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君雅的父母只是普通族人,当初两人为了在一起,几乎废了一身修为。
玄门实力为尊,不管曾经多么辉煌,如今他们的确没什么话语权。
君父替她去刑堂领了罚,被人抬着回来。
君母给他上完药出来,眼泪不停掉,蹲在君雅面前,语气崩溃地说:“雅雅,以后别去演武场了好不好?你看不见,不知道你爸爸的伤有多重……”
“别跟孩子说这些。”君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似乎牵动到伤处,倒吸了一口凉气。
君母擦了擦眼泪,又想起什么,问她:“雅雅,你最近还能看见那些东西吗?”
君雅出生起就能“看见”阴魂邪祟,这对玄门中人来说本是喜事,古往今来能开天眼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每个在玄门领域都是名震古今的大人物。
但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小君雅坐在轮椅上,她能感觉到妈妈蹲在自己面前,沉默地点了点头。
君母犹豫了一下,又问:“还能看见……那个叔叔吗?”
小君雅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头。
君母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第二年了,长老伯伯说过,如果你三年内不再看见他,就允许你跟其他族人一起上课。”
悄悄在公司摸鱼写了一章,来不及检查,可能会有错字,不影响阅读应该_(:зゝ∠)_
第79章 始祖
君雅彼时九岁。
君家的小辈在十岁那年统一启蒙, 以灵药洗髓伐骨, 年纪太小根骨承受不了灵药的药性, 太大又失了专注修炼的灵性。
在此之前都跟普通小孩一样生活。
并且不是所有族人都会走修炼一途,也有毫无天赋的普通人,十岁那年会让他们自行选择是否走上这条道路。
君雅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出生因为父母的业障犯了五弊三缺, 天生情感也比较淡漠,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最早那几年,长辈和同龄人对她的态度还是友善的。
但她能察觉到,那是带着某种让人不舒服的态度。后来大了一些,她才知道,那是同情。
她第一次表现出天赋是六岁那年,父母接到一个活捉百年厉鬼的任务外出。两天后回来, 发现家里后院躺着一只半死不活浑身烧焦的厉鬼,虽然道行不高, 但也不是小孩子能对付的。
而小君雅自己滚着轮椅过来,小小的脸上强自镇定, 隐隐透出一丝忐忑,奶声奶气又有点害怕地说:“我不是故意的,它要吃我……”
父母惊骇之于,问及她怎么制服了厉鬼。
小君雅当时怎么说的?
“你们只留下了天雷符, 我、我就念了一遍……”
君父君母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念符咒看起来是简单一句话,顶多就是符文比较复杂生涩,其实在念动符咒的同时, 会牵引体内的气机,靠灵气去激发符文。没有灵力,就算拿复读机录下来放一遍符咒,也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而怎么牵引气机,运转灵力的速度有多快,就是实力的区别了。
按小君雅的描述,她几乎没有刻意去调动气机,自然而然就用了出来。
这绝对是天才级别了!
君父君母年轻时也是传奇人物,可他们自问在同样的年龄,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禀告家族长老。
坏就坏在,君雅被带到掌门面前时,说了一句,他背后有一个黑衣黑发,长得很好看的叔叔。
其他人不明所以,掌门却脸色巨变,在问到那人具体的容貌,她还说,那个叔叔对她笑了一下时,掌门的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小君雅的眼神非常平静,像看一个死人。
他说:“她能看见君祖。”
小君雅一脸淡淡的懵懂。Z/A/T/W
而整个屋子里的人,脸色全都变了。
君父君母立刻跪了下来,掌门脸色冰冷,看着他们命运跌宕的一家人,最后还是令人把她丢到了家族的私牢。
三天后,小君雅在阴暗湿臭的地牢里发起了高烧,被君父从牢里接出来时,已经烧得有几分糊涂。
不知道父母用了什么代价,掌门答应饶她一命。但是从此不许她离开家族,也不许修炼。一旦发现她有修炼的苗头,就会立即处死。
即使掌门表面封锁消息,她的事情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出去,整个家族都知道她是某种不祥的存在。
直到去年,这位掌门因为贪心,跟某位大佬狼狈为奸,犯下大因果,从此成了活死人。
宅心仁厚的长老接过管理权,他惜才,并且小君雅从那一次之后,再没见过君祖,或许只是因为有天眼才发生的巧合。表示如果君雅在十岁那年之前,再没见过君祖,便允许她同其他人一样正常修炼。
她没有说,其实她偶尔还是能看到那个叔叔。
只是她隐约知道这不对,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有搭理过他。
“君雅,这是你的名字吗?”
“不理我吗?你这孩子还挺酷的。”
“你爸妈小时候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不像你这么冷漠。”
小君雅没有理过在耳边唠叨的这个男人,对方也并不在乎,经常这样自说自话。
他除了唠叨,还会在她耳边念一些生涩难懂的咒语,小君雅不胜其烦,但她却好像天生对那些咒语敏感,不知不觉就全部记了下来。
在某一次发现她无意识穿墙而过后,男人提醒她,如果不想父母受到牵连,最好不要表现出自己受过指点。就算她主动去坦白,遭殃的也会是他们一家人。
日子又过了一年。
君雅在十岁这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以远远甩出第二名的满分通过了考核测试。
玄门历史上不是没出过天才,但是满分……除了那位始祖,这一套标准也是他搞出来的,不知道他的分数,从来没人考过满分。
震惊全君家。
不止家族地震,整个玄学界都知道,君家出了个旷世天才。
可是这份警惕震惊,在得知是个天残地缺的小瞎子时,顿时化为了嘲讽和松了口气。
君雅也是从那之后,开始知道,原来人们都有两幅面孔。
每个人面对她的时候,都是友好而善意的,背后却说尽各种恶毒的话语。
她与这些人点头之交,甚至素不相识,他们却仿佛跟她有血海深仇,个个恨不得她去死。
君雅觉得很讽刺,更多的是可笑。
她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暴躁易怒,跟人起冲突,她越来越沉默,没有一个同龄朋友,跟父母也不亲近。唯一称得上亲近的,或许只有家族安排给她的伴读楚悠。
楚悠比她大两岁,是被捡回来的孤儿,身份大概算是家仆,每个家族里有很多这样的存在。
玄门不注重血脉,实力为尊,若是捡回来的孩子有天赋,也可教导修炼。
楚悠没有修炼天赋,负责伺候她的起居日常,每日给她念书念新闻,会在小君雅心情烦躁的时候,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说“雅雅真的很棒”。
她像一捧柔和清澈的水,略微抚平了君雅少年时期的阴暗贫瘠。
直到君雅十八岁这天,家族聚会结束后,一向寸步不离的楚悠竟然不见了,君雅有些心慌,推演出她的方位,最后在演武场的角落里找到她。
楚悠宛如一块破布摊在角落,脸上泪痕已经干了,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那个魁梧凶恶的男人,从她身上站起来,正在提裤子,还踢了她一脚,“那个瞎子不是看重你么,记得回去告诉她,当年她在这里咬下老子一块肉,我就让她成年仪式这一天不痛快!”
楚悠原本毫无反应,突然似有所感,微微转头,看了过来。
君雅孤身一人,推着轮椅,往这边而来。
楚悠忘记她看不见,一直摇头,声音沙哑地道:“雅雅别过来!”
君雅看不到,却闻到了空气里的味道,也听见了男人刚才的一番话。
她一瞬间浑身血液冻结,连带着声音也染上寒意。
“你敢动我的人?”
魁梧凶恶的男人讥讽一笑,又踢了楚悠一脚。
“碰了又怎样?老子不仅碰了,还打算找几个兄弟来玩。别说,你这女仆玩着真带劲。”
他轻蔑道:“别以为就你突破了先天之境,老子也一样!你尽管去向长老告状,看他会不会偏袒你。”
君雅推着轮椅,慢慢来到楚悠身边,试探性地弯腰用手去抱她。
楚悠的眼泪流了下来。
君雅揽着她,轻轻用手拍她的背,就像小时候楚悠对她一样。
她转头“看”向男人的方向,声音轻而漠然:“你该死。”
男人张狂大笑,蓦地笑声戛然而止。
他看见自己的头,从脖颈上掉了下来。
君雅没去管他的尸体,连掩饰都不屑于。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心如止水,没有丝毫波动。
第二天,男人的堂主父母杀上门来,将君父君母打成了重伤,同时往她面前扔了一样东西。
君雅只听见一声闷响,莫名有一丝心慌。
她轻轻颤着手弯下腰,摸索到这是一具还带着温度的尸体。
摸了一下五官,她瞬间辨认出来。
这是楚悠的尸体。
“君雅,你敢杀我儿子,我让你全家陪葬!”
男人的父母恶狠狠地说,语气里淬了毒:“他不过是玩了你一个仆从,你就能狠心杀他!你这样的狠毒心性,我今天就替掌门长老清理门户!”
他们不止一个孩子,但这一个在修炼上极有天赋,若是给他几年,连带着他们当父母的在家族里地位也会水涨船高。这下一切都成了泡影,心里恨毒了君雅。
君雅缓缓抬起头,空洞漠然的目光准确射向他们,轻声重复了一遍。
“不过是一个仆从?”
男人的父母还想说话,一张口,嘴里一痛,下一秒看见自己的舌头掉在了地上。
他们抬起头,还来不及震惊,就见君雅手指微动,他们手腕脚腕一痛,软了下来。
她隔空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
接下来的一切,简直如同地狱。
君雅清点了他们这一脉的所有人,只是平日来往比较频繁的也算在内。
统统被她杀了个干净。
她就让他们跪在那里看着,她手指一动,就有一颗人头滚下来。
那一夜,整个君家都像泡在血池里。
到天亮时,君雅才停手。
男人的父母从一开始叫骂,到惊惧,再到现在瘫在地上失禁,意识到他们招惹了一个怎样的魔鬼。
君雅唯独没有杀他们两个,断了四肢,扔进地牢,日日受刑,吊着一口气不让他们了断。
从那以后君雅像变了一个人,如同打开了囚笼的魔鬼。如果说往日她只是略显冷淡寡言,在这之后她变得冷酷至极。
随心所欲看相杀人,无视天道报应,触犯许多禁忌,寻龙点穴盗墓掘坟,甚至助纣为虐替恶人篡改命数。
她实力强得恐怖,几乎无所不能,一时之间在玄门名声大噪,大佬们踏破门槛,千金求她一卦。
直到她二十五岁这年遭遇天罚,四十九重天雷劈下来,几乎奄奄一息。
雷云滚滚,最后一道天雷劈了下来。
她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预想中的灰飞烟灭没有到来。
君雅睁开眼,看见一抹开始消散的魂魄,对她微笑。
“楚悠——”
“雅雅,别再伤害自己了。”楚悠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眼里露出温柔而遗憾的笑意,“我只能最后保护你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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