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亲爹怒气值积聚,宁云走过月亮门,踩重两步,打断了他的话,款步走上前去。
“参见陛下,”宁云握着食盒屈膝行礼。
“不必多礼。”天帝和颜悦色问道,“宁云这是?”
“我听说爹爹独自在前院品茶,便拿了些佐茶的糕点来,未曾想,原是陛下驾临,云失礼了。”宁云垂眸柔声道。
“无妨,”天帝太微笑着对洛霖道,“洛霖还是你好啊,还是女儿贴心。”
宁云垂眸,羞涩抿嘴一笑不说话,只将茶点摆好,又替两人添茶。
洛霖勉强咽怒气道,“这有什么好的,迟早要嫁到别人家去。”
“诶,你这话就不对了,”天帝太微站起来,“你我二人,数万年的挚友,怎么算别人家?成亲之后,亦可让润玉带宁云多回洛湘府走动嘛,女婿亦算半子,若他有分毫不敬之处,你来告诉本座便是,本座定严惩不贷。”
“今日,本座便不打扰你们父女共续天伦了。”太微对宁云慈爱的一笑,举步离开。
“你如今胆子果然大了。”太微走后,洛霖执着茶杯肃声道。
“不敢,不敢,”宁云嘿嘿讨好的笑了两声。“爹爹,”宁云蹦过去拉住洛霖的袖子,“天帝陛下的来意,爹爹比我清楚,爹爹又何必激怒他嘛。”
洛霖抬眸看宁云道,“你这是来教爹爹了?”
宁云笑嘻嘻的看着她爹,给他添茶,又推了推桌上的点心,讨好道,“爹爹,女儿怎么敢啊,这不是看天帝怒了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云儿,你是聪明,但别人也不傻,”洛霖劝诫道,“天帝太微御极数万年,亦曾征讨八方,你这点小伎俩,一两次还罢了,多用几次,他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宁云眨了眨眼睛,“对天帝来说,我不过无关紧要,我所作所为只要让他满意足以,他哪会考虑我行事缘由。”
洛霖顿了一顿,无奈道,“你倒是看得清楚。”
“爹爹继续品茶,女儿回去了。”宁云见洛霖气似乎消了,转身准备走。
“等等,”洛霖敲了敲石桌道,“坐下。”
宁云有些疑惑的在洛霖对面落座。
洛霖继续道,“我们父女也好久没有坐下来聊一聊了。”
“前几天我还和爹爹下棋了呀?”宁云茫然应道。
“也是刚才,爹爹才想到,从来没问过你以后想做什么。”洛霖注视着宁云,缓缓的道,“锦觅只要每天能高兴的玩,吃的开心,有热闹凑就满足了,但是你,爹爹看不明白呀。”
宁云微愣,她没想过爹爹会说这个。
“你到底想要什么?”洛霖凝视着她,“云儿,你平时很有自己的主意,但这些主意都只是一时的,当你在做着什么的时候,也并没有一定要达到的目标,你想要过怎么样的日子?或者——”
洛霖认真的问她,“你想做水神吗,只要你真的想,爹爹会帮你,只要让你开心。至于其他,你都可以不必考虑。”
宁云嘴角翘起,她想洛霖大概是这世上最好的爹了,“爹爹这样,女儿要被惯坏了。”
洛霖玩笑道,“不怕,反正定给润玉了,日后让他受着,想来他也十分愿意。”
“爹爹这话说的,”宁云不乐意道,“娶了我,好像让润玉受了委屈似的。”
“你若真有心想要成为水神,执掌水族,”洛霖正色道,“行事便不可再如此。”
宁云疑惑着,“还请爹爹赐教。”
“摧眉折腰,矫饰逢迎,族长尚且如此,”洛霖点着石桌,一词一顿,“其他水族又当如何?”
宁云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想过。”
她当然也不喜欢那样,以弱者之态示人,但却下意识选择了捷径,还为自己的表演天赋沾沾自喜。
她的确忘了,即使不是水族,她也是花界少主,哪怕不继承花神之位,在外行走也代表了花界的态度。
她既不愿花界将来并入天界,便不能对天帝显得过分臣服之态,哪怕像锦觅那般也好过曲意奉承。
“多谢爹爹提醒。”宁云站起来认真的给洛霖行了一礼,然后一笑道,“爹爹,我都没想过天帝陛下是这样的。”
洛霖一挑眉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想到,天帝是这样毫无胸襟气度,识人之明,容人之量,伎俩鬼蜮的神仙,”宁云感到不可思议,“他竟然撺掇天后为他冲锋陷阵,却在背后阴控全局,为什么要如此,他已经是天帝了,若想如何,难道不能更…”
宁云想了想,“更直接一些吗?”
她从没当过领导,但是伟人传记、历史记录还是读过一些,哪怕是要搞朝堂势力平衡,也很少有天帝这样的。
也太丢份了。
“就像昨日,”宁云摇摇头,“天帝未必相信我与鼠仙有关,但在天后质疑之时,并不出声,直到爹爹你们都出来为我说话,旭凤为我担保之后,却钻出来做好人,鼠仙质疑天后那么多话,翻出那么多事,他也既不评论也不断段,直到触及他的‘簌离’二字,他突然勃然大怒,随口说了些罪名,当堂亲自处决了鼠仙,这痕迹实在太明显了,虽然众仙并未开口,但又不是瞎子聋子,心中不会多想吗?”
“城府不足,且手段阴柔,何堪为帝?”
宁云说得平淡甚至带着浅笑,洛霖却听得心惊肉跳,眉心拧起,“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我只是觉得是这样,”宁云看着洛霖道,“我说的不对吗?”
原来如此,洛霖想,原来如此,他何以总对这个女儿不放心,乃是因为宁云没有敬畏之心,没有绝对的害怕的东西。
只要她觉得对的,应该的事,她就会去做,她毫不在乎带来的后果和代价,尤其是当这个代价只需要她自己付的时候,她更加毫无顾忌,甚至包括生死,她都可以坦然面对,干干净净潇潇洒洒。
洛霖有些担忧的看向宁云:“你说的也许有道理,但是,有些话是不能随便出口的,你明白吗?”
宁云莫名道,“这是当然了,这种话,我当然只说给爹爹听的嘛。”
洛霖叹了口气,知道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另外,你老实告诉我,鼠仙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到底知道多少!”
宁云略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参与是没有,知道嘛,那个,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吧。”
洛霖心里一提,继而想起早间宁云才问起过簌离,心又放落些,“那昨天晚上?”
“我真是凑巧的,”宁云十分真诚道,“不过既然遇见了,就多说了两句。”
“你们说了什么?”洛霖问道。
“鼠仙告诉我,他昨天突然孤注一掷去行刺旭凤,其实就没想过成功,是因为府中与众位仙家来往的书信被收走了,未避免将来东窗事发,牵连出去,他只好先下手为强,将事情一并担下来,”宁云一五一十的都答了,“他还给了我一件东西,让我替他交给洞庭君。”
“什么东西?”洛霖皱眉。
“我不能告诉您,我答应了谁都不说的。”宁云梗着脖子道。
“夜神殿下来啦,夜神殿下安好啊。”庭院门外远远传来月蛟刻意抬高的声音。
宁云与洛霖,同时一顿。
“月蛟仙子你好。”润玉的声音低柔,礼貌的应了一声。
“夜神殿下,你是来找云姐姐的吧?”月蛟又道。
宁云抽抽嘴角,月蛟也太刻意了吧,她无奈的扶额,“我也没让她拦着润玉啊。”
“这丫头,倒有些像你。”洛霖忍笑道。
“哪里像了?”宁云不愿意了。
“一样胆子大。”洛霖抬手倒茶,姿态闲雅,行云流水。
“她就是和润玉不对付。”宁云无奈回了洛霖一句,匆匆走向门口。
润玉站在庭院门口,一棵青松下,一身青蓝,风姿清隽,含笑望着宁云。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人发现了一个支线,由于该线多半不会出现在番外或正文里,故而在此说明一番:这是条女帝支线,虽然太上忘情(不是前面番外里的那种),就是接近于工作狂比较忽略家庭的类型,还是和润玉成亲生子,润玉不黑化,维持前期夜神这种状态,嗯,日常在家带孩子?然后女主成圣了,但润玉没有,所以…也不知道这种算不算HE?
最近女主的设定差不多都会出来,包括之前有话说大概解释过的内容,后期要打怪升级嘛,所以要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一下。
第75章 心魔劫
润玉站在庭院门口,一身青蓝,风姿清隽,从容淡定,含笑望着宁云。
月蛟却站着那急急拦着他,仿佛生怕他进去。
宁云无奈又好笑的叹气一声,走向润玉道,“刚才天帝来过,我让月蛟在这里守着,不是要拦你的意思。”
润玉含笑道,“云儿别担心,我不会多想的。”
他牵起她的手,捏在手中轻轻摩挲,微笑着问她“云儿陪我先去见过伯父,好不好?”
“好好好,”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好。
宁云这才看向月蛟,挑起眉,勾起嘴角,“厌离经背了吗?御水诀练了吗?…没练?还不回去练?”
月蛟嘟起嘴不满道,“只要夜神来了,云姐姐就再看不见别人了。刚才人家才帮了忙,结果连个谢都没有,就要打发了人家。”
宁云笑着瞪她一眼,“蛟蛟是要我认真跟你算吗?你这么聪明,我让你守在这,守的是什么还要我细说?”
接着她脸上的笑意略收,带着几分认真道,“不要把私人好恶和情绪带入工作里,你这算是帮忙吗?我分配了任务,这就是在做事,和平时打闹是不一样的。”
月蛟眨眨眼睛,诚恳认错道,“是我不是,以后不会了。”
宁云又才笑道,“还不回去修炼?晚上,我要抽查的哦。”
月蛟扁嘴拖着长音,拖着步子走了,“哦——”
“云儿,昨日的伤可好些?”月蛟走后,润玉握起宁云的手关切道。
“放心,爹爹又替我治疗过了,不过一二日便连痕迹也无。”宁云拉了他往庭院走去,“天帝陛下走后,爹爹教训了我许久,幸好你来了。”
“伯父也是担心你。”润玉柔声道,“日后云儿若是夜里想要见我,便以逆鳞召唤润玉便是,再不可独自出行。”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打不过鼠仙吧?”宁云不愿,她自觉今非昔比,况且还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不存在的。
“云儿,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润玉担忧的轻声道,“天界之中暗藏杀机,危险重重,当年先花神亦…云儿,别让伯父…还有我担心,好吗?”
宁云不自主的抿了抿嘴,也知道润玉说的在理,天后那性格,有些事还真是做得出来,“我知道了,应了你便是。”
“润玉见过伯父,伯父安好。”润玉松了宁云的手,上前给洛霖见礼。
洛霖还坐在那“快哉亭”品茶,洛霖对他颔首,又看向宁云,“几步路倒走了好些时候,我还当云儿你一去不回了。”
宁云上前殷切的给洛霖添上茶,“我和润玉婚期都定了,日后自然有的是时日相处,如今当然要多陪陪爹爹。”
……
*** ***
宁云紧闭着眼睛,忍受着绵绵密密蚀骨的疼痛,冷汗湿透重衣,身上到处是血痕。
她的头发散乱,身上的衣衫也半褪露出肩膀和肩背的肌肤,丝发衣袂与润玉纠缠在一处,此时润玉却毫无旖旎之心。
他全心全意的注意着宁云的状况,不断的替她擦去唇边溢出的鲜血,从身后小心的搂住她,禁锢住她的四肢,避免她无意识的挣扎中伤害自己,又不敢重了,正在经受摧折重塑的身体脆弱得很,稍稍用力便是一道血迹。
润玉双手抓住宁云的手掌,与她反手十指相扣,她的手指收紧在他的手指上,抓住一道一道的血痕,他却无心在意。
修复内丹几乎等同于脱胎换骨,抽筋剥骨、摧心剖肝的疼痛,他未曾经历过,却觉得已经体会,他只好不断的亲着她的冷汗淋漓的额角,不知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低低的重复:“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润玉两年前其实曾在一册孤本上看过别的法子,那册不知多少年的竹简落在省经阁的角落里,字迹已经模糊,他随意的修复了它,发现竟是半卷医书,书上记载可以五行相同的龙族的元灵补全内丹,他想应龙强悍长寿,便是分她一些也无妨,让她不必再遭受蚀骨之痛,没想到她却坚决许,表示若是他敢这样做,就自爆内丹即刻死了。她一向说话算话,他也不敢再言。
此时,看她疼得这般厉害,润玉又有些后悔,他想,若是此次不能治好,他不想她再经受一次这样的疼痛了……若是…行事小心一些,不让她知道便是。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此时的宁云和润玉来说,不吝于百年时光,药效逐渐过去,宁云挣扎的力道渐弱。
却在此时,润玉突然感到四周的灵力震荡,不由脸色一变。
这时外间护法的洛霖、临秀也感应了环境中的变化,对视了一个担忧的眼神破了结界,踏入房间。
锦觅虽然对此无所察觉,但是看见爹爹、临秀的行动,也赶忙跟了进去,焦急道,“爹爹,怎么了,阿云出什么事了吗?”
润玉此时已从床上坐起来,正用灵力探着宁云的元神,见他们进来,也无心见礼,收了势,红着眼眶,担忧的看向洛霖道,“伯父,云儿好像要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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