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你不要这样对我说话,”润玉紧紧搂住她,呼吸颤栗抚在宁云的后颈,“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从来不害怕那些,是我、是我不能离开你,不能失去你……
“你可知先前在忘川,因为幽冥之怒,你几乎散尽灵力,差一点消散于天地,我有多害怕;你可知在九霄云殿上,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行刑,是一件多残忍的事;还有前些天,你在璇玑宫被刺,我从省经阁出来,察觉龙鳞上的灵诀被触动,我有多担心,如今,不只是天后,父帝亦对你心怀不满,父帝那样的手段高明,这让我如何放心!我知道先去掉他手上最锋利的刀……云儿,如果没有你,如果你死了,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
润玉扳过她的肩膀,喃喃道,“我爱你,我只是爱你,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爱我,好不好?”
“你以为爱是什么?我想收回,就收回吗?”宁云叹了口气,垂下眼睫,她永远拿他没有办法。
所有的委屈郁闷,都随着他这番话,缓缓消退,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天后活得肆意,其实天后真的就过得幸福快乐吗?天后小心翼翼的盯着天帝的后宫,生怕哪一日,天帝又寻出一个‘真爱’,旭凤又多出几个兄弟,她知道,天帝没有看上去那样爱她,只是把她当做一把刀,随时可以做他的替罪羊而已。
“还有天帝,端居宝座,看似高高在上,他真的感到痛快吗?为了这个位置,放弃了喜欢的女人,随时害怕,认为全天下都想抢夺他的位置,每天平衡这个,制衡那个,没有朋友,真正孤家寡人,继位十余万年,他仍然觉得自己的位置不稳当。是因为他自己心里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不能服众,不能得到心悦诚服的追随。
“非要说起来,其实今次不过是个小事,锦觅若是无事,这件事就此了结,爹爹不知道,锦觅也不知道,天下人都不知道,都以为是旭凤自己不知轻重,都以为是天后迁怒无辜,但是,我们知道,你自己知道,你使用了手段,利用了无辜的人……
“我不想你变成他们的样子,因为爱你,所以希望你,心若琉璃,净无瑕秽,问心无愧。我不想你将来后悔……但也担心你永不觉得后悔……”
宁云叹了口气,“我先前说,如果你变了,我就会离开你,现在想来却说了大话…爱上一个人,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再也不能干脆潇洒……
“可是……如果……你真的变成了他们那个模样,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离开你,能不能离开你,但我想,那个时候的我自己,不管做什么样的选择,一定都很可怜。”
宁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灰心。
爱情真的会将人便得不能自已,纵使历经千劫,仍然在它面前进退失据,不知所措。
“不会的,云儿,我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的,永远不会。”润玉轻声坚定的说。
他搂住她,低下头来试探的覆她的唇,她的唇柔软而冰凉却并未拒绝,他心下微喜,衔住她的唇瓣,扫过贝齿,攻城略地,掠夺着她口中的甘甜。
宁云心下寒凉,四周的空气正无限升温,龙涎香缓缓将她包围,窒息的眩晕感让她有些发软,被润玉的手臂稳当的托住。
“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后悔。”宁云轻声回答着,闭着眼睛仰头,任他予取予求。
这是真心话,但如今她的一颗心,却仍然沉甸甸的坠着。
润玉单手一把将她抱起,放在榻上……
一场绵长的情、事过后,宁云看着散落在榻上的衣衫,交叠在一处。
也罢,既然是她的错,总该由她来承担。
“我现在想去看看锦觅,可以吗?”宁云看向润玉,“你知道我的性子,不亲自看过,不能放心的。”
“我陪你去吧。”润玉将雕着含笑的玉簪插在她的发间,从琉璃明镜里看她。
宁云一顿,方才笑着应声道,“也好。”
***** *****
这个聚居锦氏一族村落,叫做锦家村。
据说锦氏在前朝,出过了不得的人物,当时在朝为官的锦氏先祖,早早的发现天下大乱的迹象,辞去官职,带了所有族人隐居附近山野。
后来,新朝安定,他便又出山来,以带出的大量财富买了万亩良田,一族之人便在此处安定下来,生息繁衍。
锦觅凡间的父亲,是锦氏族长家的老三,上头有两个哥哥,他本人虽然继任族长无望,却很会念书,锦觅出生之时,父亲已经中了举人,是全族最有希望中进士,入朝为官的一个。
宁云好奇的打量着锦觅,她们从葡萄变人落地之时,已经是五六岁小童模样,她还第一回见到婴儿样子的锦觅。
她小心的摸摸小脸,摸摸小手,觉得无限新奇。
锦觅此时还不满一岁,也睁大的葡萄般圆溜溜的眼睛对着她,咧着嘴笑出晶亮亮的口水。
“她是不是能看见我啊?”宁云有些惊喜,孩子总是清澈的让人温暖。
“也是有可能的,”润玉见她这般欢喜的模样,含笑道,“听闻人界有记载,小孩的眼睛可以看见神仙,也许并非随意编纂。”
“没想到,锦觅小婴儿的时候,这么可爱嘛!”宁云随手变出一串兰花,放在她眼前晃动,果然见小孩子伸出手来,咿咿呀呀的要。
宁云把花一近一远的逗她,小姑娘伸手抓一把,空了;又抓一把,又空了;再抓一把,再——
“哇——”小锦觅终于伤心的大哭起来。
宁云顿时动作一僵,不知如何是好,幸好旁边还有乳娘陪伴,赶忙将小姑娘搂在怀里安慰。
宁云连忙扯着润玉出了门去,在院门口听到里头哭声歇下来,这才吐了口气,讪讪道“看来锦觅的肉、身很健康嘛,中气十足、中气十足!你安排的很好嘛!”
“不敢不敢。”润玉笑着谦虚道。
“云儿,润玉,你们也来看锦觅吗?”洛霖先前不知隐身在何处,此时方显出身形来。
“爹爹,你也来啦?”宁云凑到洛霖身边小心道,不知刚才自己逗哭锦觅的事情爹爹看没看见。
“伯父。”润玉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旭凤先前私自下凡,云儿担心天后迁怒锦觅仙子,便让我同她一道来看看。”
听到天后,洛霖不免眉头深锁,“此言不虚,不过,你们到底不方便滞留人间,还是我留在此处,陪着觅儿吧。”
“伯父在此,想来必是万无一失。”润玉点头赞同,又对宁云道,“云儿,这样,你也可放心了吧?”
“我自然是,放心的。”宁云平静道。
润玉点出一丝灵力,片刻一身墨色的青年出现在三人面前,低首抱拳行礼,“殿下,洛霖上神,水神仙上。”
“这是贪狼星君,乃是我麾下天将,”润玉言辞温和,“我安排他在此护卫,伯父若是有事,可任意差遣。”
“贪狼,日后在人界,要听从洛霖上神的吩咐。”润玉命令道。
“是,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了,但是问题还是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润玉会担心的主要原因是看多了疑似平行世界的be小剧场,但是,女主不知道啊。
第118章 润玉
“没想到,你连爹爹都算到了。”宁云轻叹道,“果然是万无一失。”
“岳父在此守护锦觅仙子,便是天后亲自前来,也不会有事,云儿你不要担心了。”润玉贴着宁云的耳畔轻声解释道。
他驾着云,一路将她裹在怀里,替她挡着风,再体贴温柔不过。
宁云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我娘…她先前亦曾在此族中投胎。”过了一会儿,润玉轻声开口道。
“哦,人界的确已过数十年了,”宁云恍然,“既然至此,我们也去该去见一见娘亲的。”
润玉垂着眸看向宁云,她眼中清明澄澈,他缓缓颔首:“也好。”
熠国的上都,丞相府正忙准备丞相夫人的七十岁寿宴,出入忙碌的小厮丫鬟们,具身着新衣,面带喜色,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平民百姓。
润玉带着宁云一路穿廊过门,到了正堂前。
还未进屋,便已听得里面一片欢笑之声,十分的喜庆热闹。
正厅中间坐着个富态的老妇人,虽然满头白发,带着金饰,满面红光,喜气盈盈,围满了绫罗珠翠的女子,以及锦衣的少年和小孩。
若非事先知晓,宁云绝看不出,上座的一脸幸福的老妇人,便是先前满目仇怨的洞庭君。
她仔细听了一会儿那些说笑,果然是富贵荣华,儿孙满堂。那位丞相也本事不凡,二十余岁便考中,一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与妻子两情相悦,无有二心,自下几代,人才辈出,儿孙都有成材,如此看来,润玉的娘亲这一世作实算是富贵荣华,一生顺遂,幸福美满。
她感到润玉握着她的手有些紧,不免回头看向他。
润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的母亲的转世,眼中被映出闪闪的光。
过了两刻钟,他才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对宁云道,“我们走吧。”
“嗯,”宁云点点头,“虽然凡人寿数有限,娘亲此世也算是美满了。”
“云儿说的是,”润玉看着宁云浅浅一笑,与她十指紧扣,轻声感叹道,“若非是我,娘亲本该有此美满康乐的生活,丈夫爱重,儿孙绕膝。”
“我听他们说,明天便是娘亲寿宴,你想要参加吗?”宁云想了想问他。
“我——”润玉捏着袖口,犹豫着,“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宁云如何看不出他的言不由衷,不由劝了他一句,“进去见一见,送了贺礼便走,也不会影响什么。你不想同她说两句话吗?不管说什么,随便叙上几句也好啊。”
“你说的对。”润玉垂眉敛目,片刻方下了决心,看向宁云满目情意,“云儿,多谢你。”
宁云其实不太理解,他为何这样难以抉择,只得摆摆手,“不用谢,夫妻之间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润玉眸中一亮,对宁云展颜一漾笑开,“云儿说的是。”
他们寻到此处的土地仙,借了一间小院暂住了一晚,土地仙先是殷勤奉承一番,见二人不愿被打扰,便乖觉的送上酒食离开。
“这土地做事着实妥帖,殷勤得不惹人生厌,也是本事。”宁云不免感慨。
润玉微微一笑,替她倒了一杯酒,“云儿有所不知,这土地乃是前朝末年的京兆,先前那一朝的末帝呀,好大喜功,喜怒不定,他能在京兆这个位置坐稳了,这位土地仙,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不差的。”
“难怪他说话里透着官场味道,”宁云点点头,端起杯中琥珀色的美酒,“方才那土地说这秋露白乃是京城的名酒,不知这凡间的美酒如何。”
“所谓秋露白,需以秋露时节山崖所结秋露为水,以菊花、茱萸、地黄等草药酿成,据说味道清醇甘洌,不过是凡酒,比之云儿所制的仙酿,自然不如,不过尝它几分野趣罢了。”润玉含笑道。
“山崖上的秋露做水,的确风雅,”宁云赞叹着,她尝了一杯,只觉得有几分清甜,度数倒是不高,“但若真是如此,能做得几坛呢?”
“凡人为了抬高价钱,自然多有言辞夸张之处。”润玉道,“能掺入寻常露水恐怕都不多,许多秋露白不过是在秋露时节,将酒坛夜里在屋外房檐下或树下放上一夜,接些许露水而已。”
“原来如此,”宁云忍不住笑道,“先前历劫的时候,新朝初立,国库那叫一个穷啊,那些瓷器、首饰什么的,我都让人一定给好名字,再编了故事,才好往周边的外国卖出高价,那些故事里,我也亲身登场过不少回……”
润玉含笑听她说先前历劫之事,莫说是那一世界,便是六界之中,他也未曾见过宁云这般做帝王的,外人总觉得她举重若轻,润物无声,只有他看到她日日的费尽心血,反复斟酌。
他既心疼她,又觉得骄傲。他喜欢的,正是一个如此与众不同,心怀仁德的姑娘。
“……日后有机会,还是想在去看一看,后来能变成什么样子。”宁云托着杯子,有些感慨,那毕竟是她花了心血,寄托了许多愿望,“对了,润玉你也去过那边,那个世界变化的多快啊!
“但是这些年,这六界,怎么简直一点变化都没有?纵使凡界王朝更替,那不过是换个皇帝而已,其余的一切,怎么就如此一成不变?”宁云实在想不通。
“自上古洪荒,先圣陨落,”润玉缓缓的点点头,不免想起那些梦境,心中微微发紧,“的确已经数十万年,没有新的圣人出现。”
“为什么一定要有圣人?”宁云不明白,她理所当然的开口道,“便是凡人也可以改变世界啊?”
那些先贤,从烧水壶悟出蒸汽机,从掉落的苹果悟出万有引力,还有豌豆荚的杂交理论…
当然,一开始不一定是对的,但总是在一步一步的走在认识世界的路上,然而这个世界呢,数千年来,没有一个人去思考,或者说没有一次思考引起世界的反应呢?
“凡人?”润玉先是一愣,只觉得荒谬,然而他毕竟是善于思考的,“云儿,你是指,像你历劫的那个地方吗?”
“没错,”宁云连连点头,“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那时修造的楼船,还有那些器物,那都是普通人所造。更何况,这九州大陆,明明没有地域阻隔,天堑难通,怎么王朝更迭如此频发,战乱不止,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能统一……”她越说越觉得奇怪。
“云儿,”润玉按住她的手,截断她的话,看着她认真道,“人界王朝更迭,乃是天定的命数,神仙亦不能随意插手其中,若是引起天地异变,会生灵涂炭,后果不堪设想!唯有圣人,才能改变天轨,改变天道既定的运数。”润玉自己才出口此话,突然一愣,定定的看向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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