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郯墨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寒假已经过去一半,她也有好多天没有见到这个少年。
作为她穿书以来关系最好的朋友,在这样的新年夜,总该发个短信送个祝福,可惜当时郯墨走的太着急,没有要到郯墨的联系方式。
郯墨的联系方式
乔岚躺着躺着,突然想到什么,从床上翻了起来。
她隐约记得,接下来三天,西餐厅的预约里好像有郯墨父亲的预约!
忙了一天本来挺困的,突然想到这一茬,乔岚困意消了一大半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恨不马上就天亮了跑去确定是不是真的有郯父的预约。
乔岚昨晚值的是夜班,第二天下午再过去就行,结果刚刚过了中午乔岚就过来了。
中午餐厅客人不是很多,乔岚去了收银台那里,找到了之后几天餐厅的预约单子,一个一个往下看,终于看见了郯先生三个字。
乔岚感叹,得亏郯墨姓郯,如果他要是姓张姓李姓王,这类的大众姓氏,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找了。
郯这个姓,太难见了,如果不是认识郯墨,乔岚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姓。
郯墨父亲预约的是后天晚上七点半的位子。
之前郯墨和郯父来过几次西餐厅,都是乔岚帮忙点的餐,郯墨还同郯父说过她是郯墨的同学,到时候找郯父问问郯墨的手机号,郯父应该不会不说吧
而在与乔岚所在的城市相隔十二个小时的郯墨,自从那天离开,到如今新年来临。从一开始觉得乔岚在拿到电话号码后就会立刻给他消息,到后来一天一天过去,陈伯安慰他说指不定是乔岚太忙所以没有顾得上,等新年来了肯定会祝他新年快乐。
从一开始的不开心,到后来越来越阴郁,郯墨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学会了一个他从来都不曾理解的词语。
失望。
直到新年最后一声钟声敲响,新年过去了,可是手机从来没有接到来自他希望的那个人的消息。
那天他和外婆陈伯陈姨坐在一起看春节晚会,郯墨不能理解电视上的群众为什么一阵又一阵的发笑,他也没有心思去看晚会上到底有什么,而其他人因为外公的病情,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也很难露出笑容。
国内早已入了夜,这里却还是亮堂堂的天,郯墨滚着轮椅回到了房间,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发了一下午的呆,直到夜幕也逐渐降临。
陈伯小心的从外边进来,看见少年这个样子,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有所出口,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他又和班主任打电话确认过,班主任已经将电话号码告诉了乔岚的家里人,但是乔岚确实没有一点点回信。
陈伯活了这么多年,还是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乔岚之前对郯墨的好绝对不是假的。
所以乔岚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还是乔岚的家人没有将号码告诉乔岚?
陈伯也想不通。
这个新年,对于郯墨一家人来说,没有快乐。
大年初二,郯墨的外公去世了。
外婆像是最后一根神经也骤然断裂,整个人晕了过去被送进了急救室,郯墨坐在医院里边,眼里是外公已经开始泛白的手指,耳边是听不清的嘈杂的哭喊。
来的人很多,母亲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郯墨对他们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大舅家的表哥将他推到了楼梯口,他哭喊着从二楼滚到了一楼。
如果是正常小孩也许不会摔那么惨,可是郯墨却因为亚斯伯格症手脚没有正常小孩那么灵活,他疼的哭了,站在二楼的表哥吓得哭了。
但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每个人都长大了,屋子里站了十几个人,郯墨只认识零星几个。
所有人都在哭,只有他没有哭,郯墨就像一个另类一样,在这个悲伤的氛围里格格不入。
哭声钻进耳朵里,就连神经都莫名的被绷紧,郯墨静静的看着外公的遗体,半晌后与陈伯道,“我们走。”
医院,医生,死人,他再也不想看见类似的一切让他精神临近崩溃的东西。
他面无表情的推着轮椅出了病房,离开后听见病房里有人说,“这孩子简直就像没有心。”
郯墨沉默的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他可以感受到心脏在跳动。
只是他没有任何感觉,他感受不到悲伤。
陈伯眼中一黯,悄无声息的跟了出去,看着郯墨瘦弱的背影,没有忍住又抹了把眼泪。
陈伯低头准备推着郯墨离开,身后却有人跟着跑了出来质问,“你就连这一会儿的时间都忍受不了?”
记不清是谁了,记不清是哪位表哥,郯墨回过头,大抵是想蹙眉,但是却不知道面部该怎么动,于是还是保持着和平时一模一样的没有表情。
“还有事吗。”
年轻男子看着郯墨,只觉得他不可理喻,姑姑说郯墨是没有心的,根本不假,从头到尾,他甚至没见郯墨落过眼泪。
“里面的是你的外公,是从小照顾你的外公,他没了你一点都不难受吗?现在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了是吗?”
陈伯急忙开口,“我们少爷只是对这种环境很难接受。”
所有人都知道他可怜,却没有人愿意去了解他为什么可怜,郯墨的亲生父亲口口声声说想补偿儿子,才将郯墨接回了国,可是却没空去了解,只当郯墨是简单的自闭症;这些不时常联系的亲戚,他们说郯墨冷漠说他没有心,可是却没有人愿意去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郯墨自己喜欢这样吗?
难道他愿意生来就是一个感受不到感情冷冰冰的另类吗?
他也想做一个正常人,不是吗。
郯墨感受不到,可是陈伯感受的到,他竭尽全力想让郯墨显得没有那么冷漠,让他在外公去世后多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可是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年长的不喜欢他,年纪小的表弟表妹们都怕他。
陈伯想说的太多,可是郯墨却淡淡道,“他没有照顾我。”
年轻男子一愣,“什么?”
“里面是我的外公,但是他并没有照顾过我”,郯墨看着陈琅,“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陈琅愣愣的看着他,看着郯墨的背影逐渐远去,怒声又大骂了起来。
冷血,无情,疯子,又是诸如此类的他早就听惯了的词语。
郯墨垂下了眼睫,没关系,他早就听习惯了。
“他们居然还说你可怜,你可怜?可怜什么?就算是可怜,也是必有可恨之处,就你这种人,冷漠,自私,古怪,没人受得了你,没人会爱你,你就这样可怜巴巴的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郯墨搭在轮椅上的手蓦然攥紧,脑子里像是陡然被谁用重拳砸中,嗡嗡嗡的响成一片。
“他打人,我们不要和他一起玩!”
“他就是个疯子,你们啊都离他远一点。”
“从小你爸爸就不要你,你妈妈也被你拖累致死,没有愿意要你。”
“你这种人,冷漠,自私,古怪,没人受得了你,没人会爱你,你就这样可怜巴巴的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脑力里轰鸣一片,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见,眼前一片发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曾经留在他记忆深处不愿想起来的恶言恶语,一时间占据了所有的思绪。
父亲从小不爱他,母亲为他操劳十几年,他以为可以相信的那个人根本一点都不在乎他
攥着轮椅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青白,手机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郯墨呼吸不稳的低头,看着上边陌生的号码,接通了电话。
“喂”,嘈杂声还在继续,可是少女清亮的声音却像一道惊雷一样劈开了耳膜。
“喂”,乔岚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不太真切,“郯墨,是你吗,你怎么了,感冒啊,怎么声音有点哑?”
郯墨拿着手机愣在了原地。
半晌后,他将手机紧紧的贴在冰凉的脸颊上。
第30章
此刻波士顿时间,中午十二点半,与国内相差十二个小时,也就是说乔岚那边是凌晨十二点半。
乔岚终于在今晚拿到了郯墨的手机号,等工作结束后用老板娘的手机拨通了郯墨的电话。
那话那头有些嘈杂,郯墨不知道是感冒还是怎么了,嗓子有点哑。
“郯墨,你感冒了吗,怎么嗓子有点哑”,乔岚问他,半晌后电话那头回了她两个字,“没有。”
然后又没了声音。
要不是乔岚早就知道郯墨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平时就是这样沉默寡言的样子,这电话还真的聊不下去。
平时和郯墨说话的时候,郯墨除了在讲题或者说到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书的时候话会特别多以外,其余时候尤其是正常聊天,郯墨都是能不说就不说,不问他他就绝度不会主动开口。
乔岚查过,这是亚斯伯格症的通病,因为他们觉得日常聊天没有必要。
乔岚心道等开学后,她一定要想办法尽力改变郯墨不说话的习惯,要不以后和旁人怎么打交道,她有这个耐心旁人不一定会有。
“你去美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乔岚看了眼外边飘着的雪花,“之前你走的太着急,都没来得及问。”
电话那头的嘈杂声渐渐消失了,可能是郯墨换了地方,这才继续道,“外公生病。”
“原来是这样”,乔岚点点头,“怪不得走那么急,那现在病好点了吗?”
“前天去世了。”
乔岚:“……节哀。”
郯墨想说没有哀,不需要节哀,但是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
陈伯推着他已经走出了医院,上了车后周围更安静了,电话里乔岚的声音也更加清晰,陈伯都能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
他刚刚听郯墨一句冷冰冰的“去世了”都没忍住咳了一下,郯墨不懂这里边的弯弯绕绕,他就是实话实说,但这话着实噎人,乔岚愣了好几秒才迅速转移了话题。
“你上次走的急,连最后一门语文考试都没有考完,不过最后年纪第一还是你。”
郯墨“哦”了一声,他对现在的谈话不是很感兴趣,他其实想问乔岚为什么现在才给他打电话,但是乔岚现在在说话,郯墨暂时还是乖乖的跟乔岚说话。
“第二名是你吗。”
“是啊”,乔岚很开心,“当时出了成绩就想告诉你,但是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好可惜。”
郯墨愣了愣,蓦的抬起头,那头的乔岚等了半天又没听见反应,“怎么了?”
“我留了联系方式”,郯墨低低开口,说罢又补充一句,“让班主任转告给你。”
这回轮到乔岚傻了。
自打当初考完试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乔岚压根没有见过班主任,班主任也没有给过她任何东西。
所以郯墨当初临走前还特意让班主任转告,但是班主任因为什么事情给忘了或者耽搁了?
乔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后,她才开了口。
“我没有收到。”
坐在前边的陈伯叹了口气,他就觉得这里边肯定有什么古怪,果不其然,不是乔岚不联系而是根本没法联系。
乔岚后边还说了话,说她在郯先生来吃饭的时候,特意找郯先生问了郯墨的联系方式,然后补上晚了两天的新年快乐。
等终于挂了电话,陈伯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盯着手机发呆的郯墨,也终于觉得悬在心口的石头落了下来。
那天过年的时候,郯墨突然和他说不想回国了,吓了陈伯一大跳。
不过现在…陈伯安下了心,等这边老人家的葬礼结束,他们也就能回国了。
不过比起郯墨的单纯简单,陈伯想的更多也更深。
之前给郯墨班主任打电话,班主任确定已经将电话号码发给了乔岚的家长,如果乔岚的父母确定收到了短信,为什么却没有告诉乔岚?
是故意没有告诉还是忘了?
前者是恶意,后者是不关心。
无论是那一种,都绝对不是正常父母该有的态度,之前看乔岚出来打工,只是觉得乔岚家里贫困,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陈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转头问还在拿着手机盯着这通来电发呆的郯墨,“少爷,乔岚有提过自己父母是什么工作吗?”
郯墨眼睛盯着手机上长达十分钟的来电时间,没有抬头道,“提过。”
“是做什么?”
郯墨记性好,乔岚说过他也记得清楚,“附中门口有个小餐馆。”
在学校门口开餐馆?
学校门口的小餐馆,那绝对不是困难户,学校学生多客流量大,就算赚的不多但是也不会太少。
那乔岚还打工?
之前陈伯只是觉得乔岚家庭情况特殊,现在倒是隐隐有些确定,乔岚的家长有些问题。
乔家这边,乔岚至始至终也没有给乔源补课,没时间也不想补。
好在乔岚一个假期几乎都在西餐厅里,餐厅里管吃她也不用回家吃饭,每天晚上早早离开家晚上十二点后才回来,倒是和乔家一众人都打不着正面。
听说乔父乔母咬牙把乔源请了哪个学校老师家里补课,一节课一百块,补的还不止一门,一个寒假就花了好几千块钱。
所以有时候乔岚回来,偶尔撞上熬夜看电视剧的乔母,乔母看她的眼神跟乔岚欠了钱似的。
乔岚关上房间门,开始琢磨,要不这学期申请住校算了,每天面对乔家一众人太影响心情。
但是住校生晚上十一点就要关门,她晚上要打工,打完工十二点又回不去,这又是个问题。
想不到两全的好办法,于是只能将提前住校的念头打消,心道等熬过高一,一到高二马上就申请住校。
寒假比起暑假短了太多,还没到正月十五,就已经又要开学。
乔岚在开学的前一天,去了一趟银行,将自己寒假期间赚的所有钱又存了进去,然后查询了余额。
两万零一百二十三。
比乔岚当初一开始准备打工时候的预想,多了太多。
她当时找这个工作,一个月就一千六百块钱,餐厅会有提成小费偶尔还有奖金,乔岚当时满打满算给自己一个月算了两千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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