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璇当然乐意,把酒给了阮思娴,又转头对司小珍说:“我再给你做一杯啊。”
不多时,乐队出来表演,酒吧的气氛热了起来。
司小珍端着酒,坐在吧台里跟着乐队哼唱完了一整首歌。
“哎,这次这个驻唱小哥哥有点小帅,就是个子矮了点,要是再高……”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阮思娴,“你怎么就喝完了?”
司小珍不可置信地端起她面前的空酒杯晃了晃,“这虽然喝起来像蜂蜜水,可是它是酒啊!是酒啊!”
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毕竟她面前的人已经红了整张脸。
“嗯……有点好喝。”
阮思娴撑着下巴看着她笑,“你怎么不喝呀?”
司小珍:“……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阮思娴笑着摇头,“没有啊。”
“你老实告诉我,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司小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有些发烫,“是不是你妈妈找你了?”
阮思娴还是摇头:“没有啊。”
司小珍突然沉默下来,就看着阮思娴的眼睛,心里五味陈杂。
这句“没有啊”,听得她太心疼了。
“没事啊阮阮。”司小珍帮她理了理头发,“走吧,我送你回家。”
“这就回去了呀?”
“走吧,早点睡觉,不然头晕。”
“嗯,好。”
阮思娴也不想多留,她现在只觉得头晕乎乎的,抓起自己的包站了起来。
司小珍伸手要扶她,她摆了摆手。
她还不至于一杯下去就走不了路。
但司小珍还是不太放心,打车把她送到了名臣公寓门口。
“你路上慢点啊。”
阮思娴朝车窗摆摆手:“嗯,你早点回去,到了跟我说一声。”
“好。”
都到家门口了,司小珍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她见过阮思娴喝酒的样子,知道她虽然酒量不好,但是行动力和思考能力还是不会完全丧失。
而且她喝了酒就会变得软乎乎的,特别温柔。
目送着出租车驶离视线,阮思娴转身朝家走去。
今天夜里的风很舒服,路灯的光晕处还有很多小虫子围成一团飞舞,像小时候住的那条巷子,最亮的那盏路灯总是吸引了最多的蚊虫,阮思娴每次经过那里都会下意识绕开。
但有时候也会没注意到,一头撞进去,吓个半死。
就像现在这样。
阮思娴忙不迭退了出来绕开走。
两步后,她回头望了一眼。
小时候走路不看路,董娴总会轻轻拍一下她的脑袋,却从来不会骂她。
她一直是个很温柔的妈妈,脾气好到邻居家的小孩都很羡慕阮思娴。
从来不骂孩子,也不打孩子,更不会在考试拿到试卷后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她总是很耐心地讲道理。
这样的妈妈,哪个孩子不羡慕。
所以阮思娴其实也很羡慕郑幼安。
一直都很羡慕。
-
坐电梯上了楼,阮思娴在电梯口扶着墙站了会儿。
她很少喝酒,并不知道其实酒后很忌讳吹风。
特别是她这种酒量不好的人,风往头上吹一吹,那股晕乎乎的感觉就更重了。
她低着头慢慢走到家门口,声控灯早已亮起,门口有一道背影。
阮思娴定睛看了看。
傅明予。
他怎么在这儿?
在阮思娴愣神的片刻,傅明予转身瞧见阮思娴,朝她走来。
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阮思娴正要开口问,他却突然俯身凑近阮思娴,近到阮思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你喝酒了?”
傅明予慢慢站直,看着阮思娴。
“嗯。”
“怎么又喝酒了?”
又?
今年一共也就喝过两次,一次是从飞行学员毕业的时候跟同学们聚餐,还有一次就是今天,哪里称得上“又”。
阮思娴垂着头没说话。
声控灯由于两个人的沉默而熄灭,眼前看不清了,便只剩嗅觉感应到的傅明予的味道。
阮思娴觉得这个氛围有点点奇怪,于是跺了跺脚,唤醒了声控灯,同时低声说:“心情不好。”
傅明予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阮思娴垂下的眼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淡淡的光影。
他放柔了声音,问:“怎么了?”
“就是心情不好。”
“还在生气?”
阮思娴抬头看他,眼睛雾蒙蒙的,双颊绯红,没了平时那股气势。
“你怎么在这儿呢?”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回。”
“噢,我没看手机,你找我有事吗?”
傅明予目光落在阮思娴脸上,一点点打量,发现她耳边头发上沾了一片落叶。
他伸手去摘,并同时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身上那股冷杉香味随着这个动作一同靠近阮思娴。
她微微愣了一下,傅明予的手腕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冷杉香味却久久弥留。
“嗯?”
阮思娴问,“我生什么气?”
“郑幼安。”
阮思娴张了张嘴,心里突然被戳了一下。
同时也很疑惑,傅明予知道了什么吗?
她不解地看着傅明予:“我生她什么气?”
傅明予垂眸看着她,目光若有所思。
“那你这几天闹什么脾气?”
?
阮思娴仔仔细细地琢磨这句话。
生郑幼安的气?
闹脾气?
难道……
足足思考了好几秒,阮思娴脑子里一股热意涌上去。
所以,这几天傅明予一直以为她在吃醋?
吃郑幼安的醋?
吃他的醋?
“你……上辈子是个盘子吗脸这么大?”
第27章 27号登机口
说实话, 这句话的语序、用词、逻辑都超乎了傅明予的日常涉猎范围。
所以当他明白阮思娴什么意思时, 心中一口闷气上蹿下跳,太阳穴的青筋隐隐跳动。
而面前的人却看都没看他的脸色, 直接越过他, 扶着墙走到门口。
门上是密码指纹锁, 阮思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拇指按上去两次也没解锁。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再按上去,还是只有“滴滴滴”的报错声音。
她烦躁地在用脚尖踢了一下门,嘴里还念念有词, 就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而且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拿错手了。
看着她这幅醉态, 傅明予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手臂绕过她,握住她的右手,把她的拇指稳稳按了上去。
并且在她耳边沉声道:“嘴巴这么倔, 迟早给你撬开。”
于此同时, 门应声而开。
阮思娴在这道开门声中愣了一下,回头问:“你说什么?”
傅明予没说话,只是看着阮思娴。
顶头的灯光打在他脸上, 眼睛却因高挺的眉骨遮挡,反而有了几分阴影。
从他眼里, 阮思娴看到了几分无奈与妥协。
“……”
片刻的对视, 阮思娴确定自己刚刚没听错。
他怎么能说这种话!
他怎么好意思!
“我迟早把你脑子撬开, 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说完她便拉开门准备进去,傅明予拉住她的手臂。
“阮思娴!”
“哎呀你放开我!”阮思娴两三下挣脱他的手,蹬掉鞋子,光脚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
傅明予站在她身后。
房子里很安静,只有阮思娴仰头吞咽矿泉水的声音。
看见她脸颊绯红,光脚站着,心里再多的无奈只能任其上下沉浮,却没有发泄口。
“你还不高兴?”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拎了一个抱枕,蜷缩双腿,头歪歪地靠着。醉意在眼里浮动,化作氤氲的雾气。看向傅明予的时候,嘴角也往下撇着。
“我是不高兴,但是不关你的事,听明白了吗?不关你的事,你可千万别多想。”
“是吗?那你今天为什么喝成这样?”
“嘴长在我身上还不能喝酒啦?而且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生气啊?你是我的谁啊?你是我男朋友还是我老公啊?你真奇怪。”
傅明予眸色渐渐深了。
四周似乎变得特别热,他往一旁别开头,伸手扯松了领带。
而他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阮思娴抱着抱枕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角落,把头埋进枕头里,背对着傅明予。
“我就是好羡慕郑幼安啊。”她的声音从枕头缝隙里传出来,“我好羡慕她啊……”
她的声音低低哑哑的,伴着几分醉意,听起来是从未有过的脆弱。
傅明予心头突然软了几分。
他走到沙发旁,弯下腰,身影笼罩在阮思娴身上。
“羡慕什么?”
阮思娴闷了好一会儿,声音才闷闷地传出来:“她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可以天天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
“我是亲的,却不要我了。”
傅明予听不懂,伸手拂开阮思娴脸颊的头发,柔声问:“谁不要你了?”
“我妈妈啊……”
傅明予不知道她的话题突然绕到了妈妈身上,可是她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哭腔。
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堵塞。
“你……”
傅明予话没说话,阮思娴突然翻身,睁眼看着他。
两人的脸相距不到半米,阮思娴仰着头,而傅明予垂着头,四目相对,一时静默无言。
人在半醉半醒的时候倾诉欲最旺盛,很多醉汉抓个人就开始从初恋说到兄弟的女朋友。
但是阮思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着傅明予说这么多,明明她今天连司小珍都没开口。
“你怎么还在我家里?”
看见阮思娴的眼睛,傅明予就知道,她又开始了。
刺猬又缩进壳里了。
“你又没关门。”
“没关门你就进来,那银行白天也不关门呢你怎么不去抢啊?”
傅明予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说:“阮思娴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你到底走不走啊?”
“我要是不走呢?”
阮思娴捏紧了枕头,下巴往窗户抬,恶狠狠地说:“我就让你做类自由落体运动下去,电梯都省了。”
“……”
傅明予只能起身。
然而他走到门边,回头看时,见阮思娴躺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就这么闭眼睡了。
傅明予无奈地笑了笑。
还真是一点都不设防。
他突然掉头,回到沙发旁。
鼻子里再次闻到属于傅明予的冷杉香味,而阮思娴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他要干什么,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阮思娴伸腿乱踢,但傅明予力气极大,把她箍得很紧,任她挣扎也没松手,反而笑了下,“你有点沉啊。”
?
“我沉什么沉?!我才一百零几斤!”
“一百零几斤还不算沉?”
“我身高一七二!”
“我还一八七呢。”
“都是一米多你嘚瑟什么嘚瑟!你放我下来!不然我报警了!”
说话间,傅明予已经走进阮思娴的房间,把她放到了床上,俯身撑在她耳旁。
“要睡就到床上睡,别挤在那么小个沙发上。”
听到这句话,阮思娴平躺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愣怔地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傅明予。
可是下一秒,却听他道:“摔坏了都对不起我出的双倍年薪。”
?
你这个又抠又狗的男人!
“拿你点钱你就心疼得不得了,真是说你铁公鸡都侮辱了铁公鸡,人家好歹掉点铁锈呢你连铁锈都斤斤计较!”
“……”
醉了还能这么思路清晰精准地攻击他,真不知道刚刚那弱小又可怜的样子哪儿去了。
傅明予今天第三次深呼吸,扯过被子盖到她身上。
“睡觉。”
阮思娴还瞪着他,但却没说话。
片刻后,她裹着被子翻身,背对他,丢下一句“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半分钟后,整个房子的灯灭了,随后响起一道轻轻的关门声。
-
见傅明予下楼,还在等着的柏扬赶紧从车里下来。
“傅总,快十一点了,还回湖光公馆吗?”
“回。”
今早出门前,贺兰湘专门叮嘱了今晚他得回去,明天一早要一同去医院看望一个长辈。
但是柏扬拉开车门后,傅明予却站着没动。
他摸了摸包,发现里面空的,于是问司机要了一根烟。
他站在路灯下,偏头点了烟,影子被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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