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目光转向窗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可能,也会让我的情况好一点。”
原来这位不是保镖,是医生吗?
叶白情看着那个医生,因为对方刚才的话,心里略有些不服气,忍不住朝黛比道:“你一定可以在我们国家得到帮助的,我认识的那家餐厅真的很不错,之前因为怀孕,我也同样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可是现在,你看,我已经健康地准备好做一个母亲了。”
黛比却并没有因她的话露出期待的神色,只是看着她,认真地说:“谢谢你,祝福你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
几十年来第一次接到师弟的邀请,金父带着女儿和妻子去登门做客。
路上,他朝金母说:“元忠也不知道要干什么,问他他也不说,还特地叫我把窈窕给带上。”
他说的元忠,就是自己的二师弟马元忠,金母翻看着自己买的带来的礼物,也不明所以,金窈窕不以为意:“反正我最近也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今天该交代的工作已经交代出去了。”
金父问:“你说的是哪个?贷款吗?”
金窈窕嗯了一声。
她最近把铭德一年之内的财政状况全都核查过一遍,明显看出自家公司蒸蒸日上的劲头,临江本部那边,已经没有太多可发展的余地,但铭德现在前景好,知名度也高,这么好的机会不是时时都能有的,她预备借着这股东风,把公司旗下的各家餐厅都打入深市,并快速占领市场。
金父说把公司交给女儿,果然说一不二地做到了不干扰金窈窕的举措,但想到女儿的计划,他还是忍不住问:“铭德这才刚到深市,步子会不会扯得太大了?其实铭德没有必要背上这些债务,公司旗下的餐厅近期收益都很不错,我们也可以等资金充裕以后再进行下一步。”
他到底是老一辈的思想,喜欢一步一个脚印,掌管铭德以来,做过最冒进的事情,就是覆盖式地用铭德大院抢占住了临江的平价餐饮市场。
但那个时候,毕竟是没办法,铭德的老品牌撑不住,才不得不用这种剑走偏锋的方式去找活路。
可现在,铭德眼看着越来越好,虽然暂时没法跟尚家这种早早在深市有了一席之地相比,但旗下的餐厅每一家也都稳定增长着营业额。在他看来,女儿这么年轻,大可不必着急,耐心等待公司回笼资金,速度虽然慢些,可胜在稳定。
他道:“反正市场又不会跑。”
金窈窕朝他笑:“爸爸,你知道咱们旗下的餐厅门口每天排队多少人吗?”
金父当然知道,报出几个数字。
金窈窕拿出手机,搜索深市的地图递给他看:“听起来很多是吗?爸爸,深市一共十一个区,十个大型商圈,将近三十个中型商圈。按照我们的市场统计计算,这座城市至少能容纳一家寻香宴,五家隐宴,超过十家铭德大院。爸爸,市场虽然不会跑,可那样慢吞吞地来,我们用上十年也未必能把深市开满。”
金父听得一怔,倒没想到女儿有那么激进的志向:“你要把铭德开满深市?”
金窈窕索性把手机塞给他:“不止,您要看看全国地图和世界地图吗?”
金父拿着手机的手哆嗦了一下。
世界?他想都不敢想,可全国……
他这些年,有时也觉得自己愧对铭德,愧对师门,愧对将公司亲手交给自己的父亲。虽然坐在铭德董事长的位置上,他也算风光的企业家,可国内经济形势瞬息万变,长江后浪滚滚而来,铭德在父亲手中的风光,他终究没能维持住,好在有了个女儿,才重新看到金家崛起的希望。
现在的铭德在临江推崇的食客无数,公司知名度也与日俱增,在他看来,已经是非常美满的现状。
可倘若有一天,铭德的品牌能在全国遍地开花……
金家祖辈泉下有知,恐怕也会高兴得合不拢嘴吧?
父亲拿着手机若有所思的样子,金窈窕靠在车上,却陷入回忆。
她在金家这样观念保守的家庭长大,即便大学学习了金融相关,早年其实也不是如此大胆的作风,毕竟从来没有缺过钱花,她哪里需要去争分夺秒?
后来父母去世,家里的亲人各个凉薄,她选择逃避出国,才明白到创业的艰难。
当时多亏了一笔天使投资,才让她逐渐在海外站稳脚跟,也经过多年摸爬滚打,学会了很多家里不曾教导的手段。
只可惜那位天使投资人始终没有露面,只通过机构与她签订投资合约,金窈窕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选择投资当时声名不显的自己,作为回报,只能盈利以后回馈这位投资人比预期更加丰厚的收益。
她始终不知道这位投资人是谁。
但有了这份经验后,她却学会了该如何借力打力。
——
二师弟马元忠等在家中,身边围绕着几个师弟和他自己的小辈徒弟,有长辈们在,小辈们看起来都很拘谨,纵然十分好奇,仍不敢问长辈们正在干什么。
他儿子马勒坐在角落,他的几个徒弟围着马勒小声八卦——
“勒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客人要来?”
“厨界的泰斗么?还是珍珑的高管要到?”
马勒并不理会他们,只目光不善地盯着门外,父亲都告诉他了,要把师爷爷留下的菜谱传给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外人。
他一直知道自己父亲手上有这本菜谱,父亲却从来没提过要把菜谱传给他,以前倒是教过他里头的几道菜,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没了下文。
他喜欢这一行,从小跟父亲学厨,是尚家第三代大弟子,年轻一辈里最出众的佼佼者,父亲又是尚家现如今最活跃最有威信的名厨,因此一直以来,都认定自己未来会像父亲一样继承尚家真正的衣钵。可他等了那么久,却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金窈窕跟着父亲到达,钻出车门就见到了一群出来迎接的长辈,她礼貌问好后,迅速发觉了一点不对劲,目光一转,就对上人群里一道锐利的眼神。
是个年轻人,眉眼清秀俊朗,就是眼神太锋利了,看起来总有几分不好相处。
跟父亲寒暄完的长辈给她介绍:“窈窕,这是你二师叔家的儿子马勒。”
马勒面无表情,金窈窕察觉到,就也只点了点头,充作问好。
她进去后,马勒跟一群同辈走在最后,听到自家父亲的几个徒弟惊叹——
“哇,大美女哎。”
马勒抿了抿嘴,心说你们还高兴呢,一会儿就高兴不起来了。
果然一语成谶。
金家人刚落座没多久,金父的几个师弟就交换起了目光,金窈窕喝着茶呢,怀里就被塞进了一本书:“窈窕,你看看这个。”
金窈窕状况外地翻开,发现是一本菜谱,第一页记录的就是一道自己从未听过的菜,立刻来了兴趣。
她边看边问:“这是什么书?”
几个长辈都露出复杂的神色,倒是金父,看到菜谱上手写的字迹,没一会儿后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师父的笔迹吗?”
师父?尚老爷子?金窈窕抬起头和父亲一起看向二师叔,二师叔扯着开嘴角笑了笑:“是啊,师父亲手写的,走之前也是亲手交给我的。”
不远处一群徒弟听到这话,顿时哗然,马勒的视线越发尖锐。
金窈窕已经看完了一页,此时翻到第二页,停下了动作:“什么意思?”
尚老爷子亲手写的?那这菜谱是……?
金父同样听出了二师弟话里的深意,错愕地说:“师父给了你菜谱,我怎么不知道?”
没给自己,也没给尚荣,反倒给了二师弟?
其他几个也才刚刚知情的小师弟都没说话,二师弟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轻声说:“大师兄,师父当初给我这本菜谱的时候说过,这是他祖辈流传下来的心血。他说我在他的弟子里天赋最好,所以才选中交给我,让别跟其他师兄弟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金父像是受到了一点打击,但转念一想,又恢复了平静。
确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尚老爷子门下,不是天赋最出众的那一个。
二师弟此时解释:“师兄,师父当初交给我这个,是想让我好好钻研,辅佐你发扬尚家的,只是……”
只是没想到,师父死后,尚家却易了主。
金父摇摇头:“别说这些老黄历了。”
又反应过来:“师父让你别跟人说,那你把它拿出来干什么?”
二师弟看着他:“师父让我为这本菜谱寻找下一个衣钵传人,我今天把您请来,就是为了这个。”
听到这话,屋里一群年轻的小辈们都激动了,各个满眼期盼地看向菜谱方向,唯独马勒依旧面无表情。
金父看了眼现下摊开在女儿手中的菜谱,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二师弟放下茶壶,郑重宣布:“师兄,我觉得窈窕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满室还在亢奋的小辈们都寂静下来,马勒终于听到这句最不想听的话,气得脑子嗡的一声。
金父更是吃惊,一下就坐直了身体:“窈窕?尚家那么多徒弟,你还有儿子呢,怎么就轮到窈窕了?”
马勒就听自家父亲理所当然地回答:“徒弟再多有什么用,我家那小子也不成气候,这传承是师父的,又不是马家的,怎么能交给他?”
大庭广众,当着一群师弟的面被父亲这样评价,马勒气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我是你亲儿子吗?捡的吧?
他又盯着金窈窕,看着金窈窕搭在书页上白瘦纤细的手指,虽然挺好看的,但并不影响他自尊受到打击生出的熊熊怒火。
这从哪儿冒出来的丫头片子,诡计多端,给父亲灌下这种迷魂汤,连儿子都不顾了。
但下一秒,这位诡计多端的陌生女孩竟然抬手合拢了书页,将菜谱搁回到桌上,说:“谢谢二师叔您看得起我,不过抱歉,这个传承我不能收。”
金父看向女儿,女儿已经伸手过来拉他,把他和妻子拉起来后,又礼貌地朝一群师弟们点头:“各位叔叔,不好意思,铭德还有事不能多留,我们就先走了。”
金窈窕说罢,又扫了那本菜谱一眼,果然干脆利落地带着父母离开,后头一屋子人都为她的拒绝怔住,连马勒都不例外。
——
金父今天受到了不少冲击,出门后脑子才清醒一些,反应过来,朝后看了眼,又转向女儿:“窈窕……”
那是尚老爷子留下的菜谱,作为尚老爷子的大徒弟,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尚老爷子虽然不能留后,可往上数,祖祖辈辈却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他留下给看中的传人,还叮嘱对方秘而不宣的菜谱,凝聚了尚家祖祖辈辈的心得,绝不是什么一般二般的货色。
金窈窕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母亲,快步朝外头自家的车走,边走边低声说:“别说了爸,我不会要的。”
父亲的师弟们都是尚家的人,即便不姓尚,他们帮助尚家工作,也是尚家密不可分的一份子。
那本菜谱确实非同一般,她看到第一页就被激发了无穷灵感,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今天但凡收下那本书,从今往后就等于跟尚家扯上瓜葛。拿人手短,尚荣当初把父亲赶出尚家,难不成自己日后还要为对方手中的珍珑谋求?
食物对她的意义,是让自己和看重的人得到幸福,别说她现在已经有铭德,就是没有,也不至于为了利益贱格至此。
金父叹了口气,知道女儿是为了自己,他总有些不忍心:“窈窕,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金窈窕钻进车里,回答:“除非二师叔他们离开珍珑,跟现在这位尚总没有关系,这个机会也跟现在这位尚总没有关系。否则爸爸,你对我来说,比这些机会更重要。”
——
屋里,金窈窕离开,一群长辈静默的同时,小辈们却都感受到了峰回路转的快乐。
老二的一群年轻小徒弟们躲开来庆幸——
“哇幸好人家没同意。”
“师父这下肯定要另外选人了,说不定就是我呢。”
“啧,就你?做什么白日梦,师父要选肯定选勒哥啊,又是亲儿子,又是咱们辈的大师兄,水平也是咱们里最高的。”
小徒弟们说着,纷纷转头看向最后的胜利者马勒,马勒在他们的注视下却没有露出一丁点高兴的表情,抿着嘴转头就走。
啊!!!
他一边走一边气得眼前发黑,比之前听到亲爹当众说自己不成器还气。
凝聚了尚家祖辈心血的菜谱,那么珍贵的菜谱,他心心念念想要的菜谱,她居然拒绝?!她居然不要?!
啊!!!
气死了!!!!
他得简直想锤墙,又想把那个不识货的丫头片子押回来,绕过拐角,却腾地听见有人打电话的声音——
“……夏总,事情就是这样,铭德的金总他们已经走了……”
尚家的某个小徒弟,和以往一样躲在角落里悄悄打完了通风报信的电话,一转头就瞪大双眼,马勒正阴沉着脸站在距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
“我说是谁那么吃里扒外呢。”马勒的声音慢条斯理,又低又沉,他慢慢挽袖,带着山雨欲来的威慑靠近,“原来是你这么个活腻歪了的。”
说完一通好揍,揍完再提溜着人下楼丢给父亲,马勒捋着袖子往回走,走着走着还是缓不过来。
啊!气死了!
——
但夏家到底是知道了这群尚家台柱子找上金家小辈主动传艺的举动,兵荒马乱的场面难以赘述。夏老太太听完夏仁传的话,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她捂着胸口,差点没晕过去。
——
金窈窕回到公司,将那本只得见了一页的菜谱抛到脑后。
太子殿下回到办公室,审阅起自己制定到一半的铭德未来发展计划,一边翻看公司的人事资料,一边修改制定细节,写着写着,倒真有些发起了愁。
也不是为别的,主要是铭德如今在档案的厨师数量有点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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