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左放说:“司澄,这是我的情书。”
情书。
多么美好的东西啊。
蓦地,司澄眼眶一热,有温热的泪滑了下来。
他又问:“司澄,你喜欢我吗?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他的表情认真又执着,似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问题。
司澄看着他,忍不住笑出来。
控制室里的周瑞捂着额头叹气,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傻子?!
左放喜欢司澄,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
魏然自负,以为可以使左放改变心意;汪思卉自欺欺人,以为左放根本看不上司澄。
只有周瑞,虽然个性过于活泼,但眼睛雪亮。
他第一次诱骗左放去网吧,教他打游戏,左放玩的高兴,第一时间就想叫司澄过来与她一道分享。
周瑞那时调侃他,‘你不会是喜欢司澄吧?’
他以为左放会欲盖弥彰,可他的态度却是周瑞想不到的直截了当。
‘对啊,我喜欢司澄。’
周瑞对上他那样直白又清澈的眼神,忽然被他的坦然和勇气所感染,惹得他也忍不住想坦白一回。
他告诉左放,他喜欢魏然,从高一校庆看见魏然在台上独舞的时候开始,一直喜欢到现在。
他跟左放说,‘我帮你追司澄,你帮我和魏然学姐搭桥。’
左放问他:‘什么是追?还有搭桥?’
周瑞并不介意他的无知,反而耐心教他、用行动告诉他。
司澄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左放一直没有接过魏然的电话,可无论每次他们要去哪里,做什么,魏然总能准确又准时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答案是因为周瑞。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他知道她只是想利用他接近左放,周瑞也甘之如饴。
那天晚上,左放和司澄的拥抱刺痛了魏然,而魏然的黯淡也伤了周瑞。
他终于明白,他没办法让不喜欢他的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就像魏然没办法让左放的目光从司澄身上移开。
周瑞死了心,却并不灰心。
他一直帮助左放,帮他策划安排今天的惊喜。
纵然他没有办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左放和司澄,他得帮他们。
今天的表白,周瑞已经督促左放练习过至少一百次。
刚才他们还在对台本来着,没想到左放这家伙真到上场了竟然还给他掉链子。
但周瑞不知道,他教左放说的“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这种话,对左放来说根本是废话。
他喜欢司澄,想和她一直在一起的心意从来不曾变过。
他现在要确定的是,司澄对他,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在左放还不知道什么是自卑的时候,有一次,他看见司澄在花园里扑蝴蝶。
阳光下,穿着白裙的司澄像个天使;而躲在窗帘后的自己却像一个幽魂。
那一刻,左放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嫉妒与恐惧。
他嫉妒蝴蝶,为什么它们能和司澄在阳光下玩耍?
他惧怕太阳,怕在明亮的阳光下司澄会看见他因为生病而毫无血色的脸。
她是那样富有生机,又是那样灵动美丽。
而他不过是一个生了病的人偶。
他不确定究竟是应该自己站到司澄身边,还是将她拖进和他所在的阴暗里。
他无法抉择。
孟舟曾经跟他说,如果你做不了决定,不妨将这个选择权交给对方。
但那个时候,他连将选择权交给司澄的能力都没有。
直到现在,直到他走出左家,直到他走近她离开左家之后的时间,直到她因为他的变化而露出欣喜的笑意,他才终于能站在她面前,让她来帮他做这个决定。
只要司澄给了他肯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她一起站在太阳下,尽管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但只要她一直看着他,他什么都不怕。
可如果她摇头……
左放紧张地手心都在冒汗,除了发病冒过冷汗,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别的原因冒汗。
他伸出了手,指尖却在光外徘徊。
“司澄,你喜欢我吗?”
左放站在黑暗里,司澄被追光灯笼罩,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都清晰可见。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心情,这样纠结,紧张,忐忑,还有恐惧。
如果她摇头……
他大约不会再有勇气再如现在这般,站在离光芒这么近的地方。
司澄脸上的泪流成了河。
她无数次地对左放动心,又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他其实什么都不懂。
但现在,左放这样清醒地站在她面前,眼中星光璀璨,她不忍也不愿看见这些星光陨落。
她做了十年的哑巴,唯一听过她声音的只有左放。
所以她也想将自己唯一一颗心交给他。
不论他是不是明白到底什么是喜欢,不论他对她到底是不是印随,至少在这一刻,她感觉得到,他有多爱她。
任何的言语在这个时候都显得那么苍白。
在左放伸出的手快要坚持不住落下的时候,司澄拉住了他。
她把他拉进光里,拉到她身边。
霸道地伸手将他的脖子搂住,强硬地让他低下头来。
司澄踮起脚,将带着些微眼泪苦涩的甜吻印在他的唇上。
亲吻代表着什么,司澄无需多言。
左放心领神会,扶住她的腰,将她拥在自己怀里。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喟叹。
这样温软的身体,抱着司澄,左放心间忽而有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在蔓延。
黑暗的空间里,他们拥抱在唯一一束光下。
控制室里的周瑞看着这一幕,莫名也红了眼眶。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揩了揩眼角,“妈的,怎么这么感动?!”
在三个人都沉浸在这样让人动容的气氛里的时候,谁也没发现门边有一双眼睛,一闪而过。
-
傍晚天色全黑,路灯下有细小的雪花不断飘洒。
司澄和左放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脸上都带着傻兮兮的笑容。
唔,今天她有多高兴呢?
收到了左放的情书,还被他表白……不对,是他让她表白。
从小礼堂出来,两个人牵着的手就没松开过。
左放从被幽禁在半山庄园里的可怜的王子,变成现在牵着她走在雪中的真实又温暖的大傻瓜,他的表现和进步实在是突飞猛进。
她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了!
司澄一手捧着左放送给她的“情书”,被左放牵着的手在他掌心里轻轻勾了勾。
左放察觉到,垂眸看她,“司澄?”
司澄抿嘴一笑,左右打量一下,确认无人,突然跳起来在左放脸颊边亲了一下。
啵~
左放先是呆住,然后捂着脸笑开,耳根子有些可疑的红晕。
司澄偷香成功,后知后觉地红了脸,轻咳两声,正要装作若无事地继续往前走,左放却将她拉住。
她回头,眼前路灯下雪花的影子一闪。
司澄捂着脸,涨红的脸色通透可爱。
“你敢亲我?!”
她语气有点凶,左放懵了。
“是司澄先……”
司澄抿嘴,见他神情紧张,实在憋不住笑。
“噗哈哈哈!”
左放一怔。
司澄拉着他跑起来,“快回家啦!我饿死了!今天晚上我要吃两碗饭!”
司澄声音清透,一串串笑声洒在路灯下,冬日的雪景被添上了分外动人的生机。
-
今天是圣诞节,为了增添过节的气氛,左家的佣人将院子里那颗槐树挂上了彩灯,屋内圣诞树下,是成堆的礼物。
吃过晚饭,司澄给左放带上圣诞帽,自己也戴了一顶,两人坐在客厅壁炉前的地板上拆礼物,
屋外飘着小雪,屋内却一片热火朝天。
壁炉中的火焰烧得热烈,波斯地毯柔软又温暖。
按照之前的惯例,左放和司澄拆完礼物后会到影音室里看电影,一直到十二点过,才会回房睡觉。
袁叔早早给两人备好了饭后甜点让人送上去,然后站在客厅外,面上带着微微笑意,望向客厅里两个孩子的眼中满是慈爱。
今年的圣诞节,真是格外令人开心。
司澄以前从来不知道圣诞节拆礼物有这么好玩。虽然今年的礼物一如既往的没有新意,除了贵重,没一点新奇的意思,但她却比以往每一年的圣诞节都要开心。
因为左放,终于会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话了。
以前每次拆礼物,左放都被动地看着司澄,她笑,他就跟着笑,她扁着嘴吐槽,他也跟着垂下眉眼表示不开心。
但今年不一样。
他还是看着司澄,但每一样礼物被她拆开后,他都会接过来看一看。
礼物里有一副运动耳机,左放拿在手里看了看,竟主动说:“这个可以给周瑞。”
门边的袁叔听见他说这话,陡然僵直了脊背。
司澄闻声也是一顿。
“怎么了?”左放问她。
司澄唇边缓缓绽出恬淡的笑意,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插着腰装作生气:【哦,你就记得送给他,那送给我的呢?】
左放愣愣望着司澄对他伸出手,瞪圆了眼睛是在威胁。
他怔了一会儿,忽而心念一动,眼角爬上一些笑意。
司澄看他笑,还没明白他在笑什么,便见他倾身向自己靠近,缓缓低下了头颅。
掌心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司澄手臂过电一般麻掉了。
左放抬头,笑意柔柔,眼中有点点好似宠溺的光芒。
他说:“这个送你。”
司澄愈发愣住。
壁炉中的火焰越烧越旺,火红的热光印在左放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种妖异的俊美。
他眼中似有火光跳动,司澄望着,不知不觉便被蛊惑进去。
-
客厅外的袁叔看见这一幕,眼中笑意渐渐散去。
他眸光跳动一下,转身离开客厅。
-
左放的那幅雪之精灵被拿去市里参赛了。
这事还是班上有人拿着报纸过来调侃要找左放签名的时候,司澄才知道。
他得了一等奖。
在全市大约两百名的参赛选手中,他得奖了,毫不费力。
在班上同学的簇拥中,左放笑得很开心。
因为司澄刚刚跟他说:“你真棒。”
所谓比赛,他其实并不在意,尤其是那些奖项可能为左放所带来的东西,对他来说更是一点都不重要。无论是金钱还是荣誉,于左放来说,都比不上司澄对他笑一下。
反而他起初还有些恼火老师让他把画再画一遍。
能得到司澄的夸赞,才是这个比赛最有价值的地方。
下课的时候,左放被美术老师叫到办公室。
因为他的作品太优秀,市里决定直接拿去参加全国竞赛,如果成绩好,他将来高考不管是走艺术特长生还是普通高考,都是有好处的。
左放倒是不在意高考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市里的第一名就能让司澄夸他了,那全国竞赛第一名说不定司澄就会亲他呢?
这样想着,他笑眯眯对美术老师点了头。
美术老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找到一个好苗子,年底奖金有望翻倍。
于是二话不说,他就将左放的信息上传到了报名网站。
左放回教室后跟司澄说了一下参赛的事情,司澄没觉得哪里不妥,反而夸他处理的很好。
左放发现,好像自从“追上”司澄之后,司澄对他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少,对他笑的时候越来越多,偶尔还会偷偷亲他。
极容易满足的左放同学觉得这会儿的日子过得可真开心呢。
-
到了一月,各种测试分沓而至,期末考近在眼前。
考前一周,L城到了一年里最冷的时候。
最近不是下雪就是下雨,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周瑞打不成篮球,就总带着左放去网吧。
司澄默许左放去了几次,但网吧里的环境实在太糟了,空气不流通的结果就是左放总是带着一身烟味儿回家,袁叔担心探究的眼神,司澄实在有些顶不住。
再加上左放这两天还隐隐有些感冒了的样子。
司澄便不想再让他去了。
放学后,周瑞照样跑过来找左放,左放兴致勃勃地就要跟着他走,却不想被司澄抓住了袖子。
【不许去。】司澄打着手语说:【马上要考试了,这几天早点回家,复习功课,早点休息。】
“喔,好。”左放自是不会违背司澄的意思。
他转头对周瑞说:“我今天不去。”
“为什么啊?!”虽然左放在玩游戏这方面实在没天赋,但这不妨碍他往那一坐就有许多小姑娘围上来啊。
他是和司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周瑞自己还没着落呢!
周瑞看了一眼司澄的脸色,咂舌道:“啧!这还没结婚呢,你管人家这么严干嘛?!阿放你也是,你以后想当妻管严吗?”
“气管炎?”
“就是怕老婆!”
周瑞嗓门大,这会儿教室里人还多着,他一开口,旁边立刻有人围过来。
“什么老婆什么老婆?”
“谁怕老婆?”
“我靠!周瑞怪不得你这样粘着左放,你想当人家老婆啊?!哈哈哈哈!”
在一众猖狂的笑声里,周瑞把书包砸向最后一个说话的人,“放什么狗屁!滚滚滚!”
司澄见状扯扯左放的袖子说:【我回家了,跟谁走你想好。】
话毕,她头也不回地拎起书包就走。
左放跟谁走,还用问么?
周瑞跟那边闹完,一转头就发现左放不见了,再往走廊上一看,他正亦步亦趋跟着司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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