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还在看书。
宜宁只道:“皇上是现在用吃食还是待会儿用?”
玄叶道:“你不是说手冷脚冷吗?烤一烤吧!”
提起这事儿, 宜宁是更不好意思了,她也是那日从乾清宫回来之后才知道从没有人敢当着玄烨的面褪去鞋袜, 这是对君王不尊, 对君王不敬。
要是搁在玄烨寻常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可是要杀头的!
也就是她懵懂无知,敢在南书房褪去鞋袜烤脚,这事儿要是要让那些文臣知道了, 指不定怎么在背后编排她!
宜宁连忙道:“嫔妾,嫔妾不冷。”
“这又不冷了?方才在外头嚷嚷的那么厉害!”玄烨放下手中的书,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冰冷一片。
玄烨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宜宁就连忙认错,“嫔妾不过是想着皇上已经等了这么久,只怕是饿了,皇上不如先用饭吧?”
她只觉得玄烨的手很大,也很暖和,她一双纤细的手被这样一双手紧紧包着,只觉得好像在烤碳火盆子似的。
玄烨倒也没说怪她,只问她,“你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紫禁城之中那些繁文缛节太多了,朕就喜欢你这样,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必在乎那些人的看法,左右朕不会怪你就是了!”
宜宁低着头还是没说话,若放在从前,她烤烤脚暖和暖和也无所谓,反正她脸皮厚。
可是如今这屋子里还摆着酒膳了,想想还是怪煞风景的!
她试探道:“皇上不如先用饭吧?正好嫔妾也饿了,等着用些吃的,嫔妾再来暖一暖脚也不迟。”
玄烨这才没有说什么。
如此一来,两人便一起用起酒膳来,因为玄烨过来了,所以御膳房送来的吃食比平日那是更上一层楼。
方才她和荣常在、宜芳说了会话本就有些饿了,再一路走回来,逆风而行,更是艰难,如今胃口极好,吃了一大碗饭,用了两碗汤。
玄烨见了,也跟着她一起多用了些饭菜。
梁九功带着人一直在外头候着了,见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带人进来这些残羹剩饭撤了下去,更是奉上热帕子和漱口水。
待两人从新落座于炕上,玄烨也不等宜宁开口,直接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褪去了她的鞋袜。
宜宁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忙道:“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你不好意思,朕来帮你就是了。”玄烨说这话的时候,宜宁脚山的袜子已经被他扯掉。
玄烨大手一握,只觉得脚心一片冰冷。
宜宁想把脚往后缩,可一只脚紧紧被玄烨攥住,丝毫不能动弹。
她从小到大都有这个毛病,一到冬天不管身子怎么暖和,手脚总是冰冷一片的。
玄烨握着她的脚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只道:“这脚这么冷,方才朕就让你烤一烤,你也不听,到了这个时候,脚还是冷冰冰的,方才还坐了那么久,就不难受吗?”
“自然是难受的。”宜宁的声音低低的,只觉得脚心似乎有如碳火在考,若是后宫中的那些人知道玄烨这般对她,只怕一个个恨不得喝了她的血,扒了她的皮。
她扭动着身子,道:“皇上快松开吧,嫔妾自己来……”
她想说的是自个儿去烤炭盆子,可玄烨压根儿没有放手的意思,倒是仔细端倪着那一双玉足来,道:“宜宁这一双脚倒是长得挺好看的。”
这个问题,上次他就发现了。
宜宁从未想过一本正经的玄烨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谁知道更是听玄烨道:“你啊,不仅是这脚好看,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不好看的!”
完了!
肯定是这个屋子里的地笼烧的太热,宜宁只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更红了。
玄烨这是故意逗宜宁了,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宜宁这般娇滴滴的模样,如今更是一手握着她的脚,一手去捏她的脸,“怎么又开始脸红了?“
“皇上,皇上您就喜欢逗嫔妾……”宜宁很想学着电视清宫剧上的宠妃一样电视上宠妃一样,说着“嫔妾再也不理皇上”之类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她还是觉得有点说不出来。
看样子这娇滴滴的宠妃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只道:“皇上这般捉弄嫔妾,嫔妾就要生气了!”
她只觉得自己没撒娇,可这话落在玄烨却是柔弱无骨,在冲他撒娇!
玄烨热不住笑起来了,便是这般,可捏着她脚的手依旧没松开,“朕这是在罚你了!”
“皇上罚嫔妾做什么?”宜宁回想着今日的事,只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玄烨只一本正经道:“朕在罚你没有对朕说实话,罚你口是心非。”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宜宁的玉足。
宜宁这才明白,原来这个男人气性这么小,这么点小事儿也要罚自己?
两人一来一往,笑闹了一阵,宜宁便递过热帕子给玄烨擦手。
玄烨嘴角含笑道:“朕平日里烦心事多的很,可每次就是陪着你说说话,逗一逗你,这才能觉得心情好。”
宜宁如今身上暖烘烘的,只觉得舒坦了不少,只道:“瞧皇上这话说的,嫔妾就好像是您养的小猫小狗似的。”
她也渐渐放开,没了拘束。
玄烨扫了她一眼,道:“你倒是比小猫小狗可爱多了。”
宜宁听闻这话是咯咯直笑,可谁知道晚上饭菜太过丰盛,她吃的太多,突然打了个饱嗝。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宜宁觉得有些羞赫,道:“皇上,嫔妾晚上吃多了。”
玄烨嘴角的笑意更深。
宜宁却是一本正经道:“好在皇上来瞧嫔妾的时候不多,要不然皇上日日过来,嫔妾照着这个吃法,迟早有一日会成了大胖子的。”
“朕觉得你胖点还好看些。”说话的时候,玄烨扫了扫了外头一眼,见着雪已经停了,只拉着她的手道:“走,既然吃多了,朕陪着你出去消消食!”
这人可真是的,明明自己想出去散步,非扯到自己身上!
宜宁是知道他有散步的习惯的,刚进宫的时候更是听说有些妃嫔买通了玄烨身边的小太监,知道玄烨每日大概散步的时间,经常有事儿没事儿在御花园瞎转悠,为的就是能够偶遇玄烨。
她可没这个习惯,她是个懒的,原先在郭络罗府的时候,郭络罗夫人总说她,这般懒惰的姑娘以后嫁了人,只怕不出几日就要被婆母送回来的。
当时她还笑眯眯的挽着郭络罗夫人的胳膊,只说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若真叫婆母送回来,那自个儿就一辈子赖在阿玛额娘身边……
如此可见,宜宁真不是个勤快的,平素无人的时候,她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更别说散步了。
为了这事儿,连翘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只说后宫中的女子皆羸弱为美,皇上可不爱胖的,她听了这话就像是没听见似的。
玄烨只道:“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你如今还年轻,等老了,自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这话说的是老气横秋,可见二十来岁的玄烨之前没少听过这种话,可人家宜宁如今也才十几岁了。
宜宁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道:“我如今还小了,等到老了,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以后的事情以后说,人啊,就应该活在当下……”
她的声音很小,玄烨只听去了只言片语,没说话,捏了捏她的掌心。
宜宁果然不敢再说,说归说闹归闹,可玄烨要带她出门,她却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的。
只是,这外头真是冷啊,不过是刚出了翊坤宫的大门,就算是宜宁穿着披风,可还是觉得冷风呼呼的直往她脖子里钻,冷的她直缩脖子。
玄烨倒是不怎么怕冷,还有心情去赏月,“你瞧,有月亮,过两日太后寿辰的时候该是个大晴天!”
宜宁进宫这么久还没见过太皇太后和太后了,这两位老祖宗平日里都是呆在慈宁宫的,没事儿就侍弄侍弄花草,喊身边的宫女一起打打叶子牌,说说话,日子倒也算过得惬意。
想到过两日太后的寿辰,自己就要见到传说中的孝庄太皇太后,她难免有些好奇,“皇上,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嫔妾还没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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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趣事儿
玄烨从小就在太皇太后身边养着, 所以对太皇太后感情很深, 说起她老人家来, 更是带着惊异, “太皇太后活了大半辈子, 过得也不顺遂……当初皇祖父未入关的时候,她老人家是西宫大福晋,可等着她的姐姐宸妃和林丹汗遗孀续嫁皇祖父后, 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好不容易等着皇阿玛继承大统,太皇太后以为苦尽甘来, 而后为了皇阿玛又下嫁多尔衮,皇阿玛专宠鄂太妃,等着鄂太妃去世后也驾崩了……朕那个时候才八九岁了。”
说到这儿, 玄烨苦笑一声,“那个时候日子该有多难啊,朝中虽有四大辅政大臣,可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特别是那鳌拜,他专权专政, 纵容八旗圈占民地,朕不过略说几句, 他就走上金銮殿, 手恨不得指到了朕鼻子上,他那个样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所以这几年来朕勤勤恳恳、爱民如子,就是不希望有朝一日权势落到旁人手上, 若这般,受苦的还是那些老百姓啊!”
一说到受苦的老百姓,他又想到云南那些老百姓了。
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话一点都没说错。
如今吴三桂在云南一带造反,打的是“兴明讨虏”的旗号。
虏,是指对北方外族的贬称,指的就是他们这些满人!
原来宜宁也就在史书上或者电视上知道的这些事儿,可如今听玄烨真真切切说起这些事情来,只感受到他的不易,道:“皇上您放心,以后您一定会流传千古的,至于吴三桂也好,还是当初的鳌拜也好,对您而言都是锦上添花的人,要是没有他们,怎么能显出皇上您的厉害来?“
“鳌拜已死多年,可吴三桂还活的好好的!”玄烨如今觉得满心都是挫败感,就是因为吴三桂那几个人闹的。
当初撤藩的时候,不仅有很多大臣出言反对,就连太皇太后也是不赞同的,可他却是一意孤行,没想到却闹得如此不好收场。
这事儿要问宜宁怎么知道的,她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与玄烨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所以能未卜先知吧?
她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反正嫔妾就是知道,皇上您相信嫔妾便是了,皇上您爱民如此,若是您这样的人还不能流传千古,成为一代栋梁之材,那老天爷只怕是瞎了眼。“
从古至今,向来都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样的话玄烨是听多了,可如今听宜宁说起来只觉得有意思,拍拍她的手道:“但愿能如你所言吧!”
两人又走了几步便到了御花园,宜宁多走了几步,只觉得身子好像没有那么冷了,脚尖似乎也有了点暖意。
玄烨指着一片梅花道:“这片梅花还是鄂太妃在世的时候,皇阿玛为她种下的,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这梅花长得是这样好。”
也是因为这一个缘故,所以玄烨一直都不大怎么喜欢梅花,只记得当初额娘在世时,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儿说起鄂太妃来满脸是泪的样子。
宜宁上前折了一枝梅花,却发现天真的太冷了,这梅花都给冻住了,迎着月光看去,带着冰带着雪,倒是挺好看的。
她只道:“是啊,这梅花长得真好看。“
她扭头看向玄烨,笑着道:“皇上,其实凡事都有两面的,您想想看,当初要不是先帝爷替鄂太妃种下这一片梅花海,咱们怕是今夜就不能出来夜赏梅花了……嫔妾一直都觉得,花儿也好,草儿也好,都是好看的,甭管什么花儿草儿,嫔妾都喜欢。”
这些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的东西又能有什么错了?
玄烨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来,笑着道:“这一点,你倒是像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宫里有一个花房,里头什么花都有,改日你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宜宁点点头,笑着说好,相比起那种了满屋子花儿的花房来,她更好奇的是太皇太后。
两人又走了几步,一阵风吹来,宜宁只觉得身上有些冷,忍不住抱起了胳膊。
玄烨见状,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你身子弱,当心着凉了!”
宜宁却不敢,她病了倒是无所谓,可要是玄烨因为她病倒了,只怕她以死谢罪还难辞其咎,只道:“皇上,嫔妾不冷……”
“不冷也披着!”玄烨按着她的手,道:“朕让你披上你就披上,你这三天两头不是身子冷就是中毒的,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宜宁是为何不愿意了,只道:“朕从小到大身子就好得很,你是不知道,有一年雪特别大,天儿特别冷,朕半夜偷偷起来,还带着梁九功,要梁九功带上冰车推朕,朕记得那个时候梁九功他们冻得直哆嗦,怎么叫朕朕都不愿意回去。”
鼎鼎大名的梁九功还有这时候?
宜宁大多时候见到的都是梁九功板着脸训斥小太监,如今仔细一想,还真想不出梁九功害怕又憋屈的表情,只道:“那后来这事儿可是有人知道吗?”
“紫禁城里头处处都有眼睛,这么大事儿,怎么会没人知道?”玄烨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儿,只觉得特别遥远,可想起来都觉得开心,那个时候他肩上可没这么重的担子,“这件事几乎闹得阖宫皆知,先帝知道了,太皇太后也知道了。”
“先帝还好,直说我们满人本就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男儿自然皮实些自然是无妨,可太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知道这事儿气的不得了……最后还是梁九功聪明,太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动怒之前,先去认了罪,最后更是自己下去领了二十个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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