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顿时下去不是,不下去,也不是。
宜宁看向玄烨,正色道:“皇上,嫔妾真的没事儿,您看,就是有点红,过一会儿就全好了,嫔妾又不是小孩子,若真的疼的狠了,定会和皇上说的……皇上,这本是小事儿,嫔妾觉得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玄烨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想着方才昭妃几个看向她的眼神,替她揉了揉额头,轻声道:“若是待会儿还疼,记得要王九福请太医过来给你瞧瞧,你阿玛额娘本就不舍得你进宫,若是知道你受了疼,怕是要担心的。”
他还记得那晚宜宁唱曲儿时候的样子,带着几分悲怆,带着几分无助,如今回想起来不免多疼她几分,她啊,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宜宁笑着应了一声,“是,嫔妾记下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匆匆跑过来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凑在王九福耳畔说了几句,王九福面色大变,“皇上,云南那边传来消息了……说是,说是云南巡抚朱大人被平西王诛杀了……”
他这话说的是战战兢兢。
果然,玄烨听闻这话,脸色骤然大变,“吴三桂杀了朱国治?他好大的胆子!”
吴三桂乃是明朝总兵吴襄之子,祖大寿外甥,明崇祯时为辽东总兵,镇守山海关,后崇祯十七年明朝降清,他在山海关大战中大败李自成,更是引兵入缅甸,逼缅甸王交出南明永历帝。
三月时,玄烨下令撤藩,吴三桂上书表示赞同,如今该安置的都安置好了,他居然诛杀朝廷命官?
玄烨当即折身回去乾清宫,一面吩咐道:“给朕传索额图等人进宫,还有,把吴应熊看好了,要是他有个什么闪失,格杀勿论!”
宜宁站在原地,看着玄烨匆匆离开,这才意识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三藩之乱”就要拉开帷幕了。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紫禁城后宫中的女人进宫都是背负着家族的期盼和希望,人人都暗中关注着朝堂上发生的那些事儿。
宜宁也大概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吴三桂和朝廷之间的嫌隙一直都有,早在康熙六年的时候,玄烨就剥夺了他的司法特权,他了,仗着天高皇帝远,每年以“扩军索饷”相报复。
按理说这几年也算是平安无事,可年初的时候,镇守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疏请归老辽东,玄烨乘势作出令其移藩的决定,又对镇守福建的靖南王耿精忠的撤藩也依例照准。
为大势所趋,吴三桂也假惺惺上书朝廷,请求撤藩,实际上他愿不愿意撤藩人人都心知肚明,玄烨也非常清楚,想着吴三桂和朝廷对立已久,若要他撤藩他会反,即便不要他撤藩,他势力壮大以后也会反,索性先发制人。
倒真是被玄烨猜中了,吴三桂杀了云南巡抚朱国治!
宜宁是知道历史的,晓得玄烨这一场仗打的艰难,最终还是赢了,可后宫中别的妃嫔可不是人人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一时间,人人惶恐不安。
翌日。
众妃嫔前去坤宁宫给赫舍里皇后请安时,一个个也是愁容满面,偏偏后宫不得议论朝政,只能说些有的没的。
赫舍里皇后为六宫之表率,不能自乱阵脚,笑着问了荣常在几句,又说起了宫里头的喜事来,“……昨日布常在经太医确诊,怀有了身孕,已经有两个月了。”
“布常在啊,若是以后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告诉身边的人一声,若是他们不中用,只管来告诉本宫。”
这消息于众人而言乃是雪上加霜,更不知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布常在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布常在上前与赫舍里皇后谢恩,她生的是一派小家碧玉,猛地一看不怎么出挑,却是耐看型的,看着很是温柔,与荣常在是一个路数,“嫔妾谢过皇后娘娘。”
按理说在这个时候怀有身孕,那可不是好时候,昨儿玄烨在御书房呆了一夜,听闻布常在怀有身孕的消息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连赏赐都没有,后来还是赫舍里皇后看不下去,赏赐了布常在一些补品。
饶是这般,布常在面上也是一派心满意足,半点不快都没有。
安贵人率先冷叹一句,“布常在还真是好福气啊!”
这可不是好福气吗?初次侍寝就怀有了身孕,她了,侍寝不知道多少次,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更何况,这些日子皇上去后宫的次数本就少得可怜。
赫舍里皇后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道:“福气人人都有,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说起来,皇上也好些日子没召人侍寝,方才本宫将诸位妹妹的绿头牌送上去,皇上也说要本宫看着安排,不知道今晚可有人愿意侍奉皇上?”
宜宁飞快扫了她一眼,见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还能噙着几分笑容,想想更觉得赫舍里皇后不容易了。
换在从前,这可是人人打破脑袋去抢的好事,可如今,没人敢应。
谁都知道,要是皇上心情好,看到什么心情都好,若是皇上心情不好,你就算是打扮的美若天仙,落在皇上眼里,也同寻常人无异,更别说这个时候,若是说错一句话,触怒了皇上也是常有的事儿。
赫舍里皇后也明白众人的心思,笑看着昭妃,“昭妃,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在本宫跟前念叨着皇上许久没去你的景仁宫吗?本宫看不如……”
她并未存在别的心思,不过想着昭妃乃是宫中的老人儿,该为六宫做个表率而已。
可昭妃这架势却如同火烧眉毛似的,倏地站起身来,道:“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昨儿臣妾在御花园散步染上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皇上……”
她看向赫舍里皇后,眼神要有多赤忱就有多赤忱,“臣妾看宜常在最近颇得圣心,昨个儿皇上还牵着宜常在一同在御花园散步,要是臣妾未记错的话,宜常在还未侍奉过皇上了,若是皇上见到宜常在,一定会高兴的。”
不是她不记得董常在与她说的那些话,而是她们已经另有安排,正好她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叫宜宁瞧一瞧,这后宫之中可不是赫舍里氏一人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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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不愿意
赫舍里皇后面色不变,心里却是喟叹一声,晓得昭妃又想岔了。
安贵人并不清楚昭妃在打什么算盘,可要是宜宁吃瘪,她还是很乐意见到的,如今附和道:“是啊,皇后娘娘,嫔妾觉得昭妃娘娘说的在理,因为云南的事,想必皇上如今正忧心了,若是见到宜常在,指不定什么烦恼都没了。”
其实赫舍里皇后是有她自己的打算的,没打算让宜宁这么早侍寝,毕竟这后宫中每个女子都能陪着皇上睡觉,却不是每个女子都能陪着皇上谈心、说话的。
可若是这个时候她推脱,包庇的心思那就太明显了些。
她笑着道:“还是昭妃和安贵人想的周到啊!”
宜宁就这般稀里糊涂被定下今晚侍寝,她只觉得进宫之后的节奏太快了点,玄烨对她看似是不错,可那也仅限于听自己唱唱歌儿、陪自己散散步、在昭妃等人刁难自己的时候给自己撑撑场子。
别的,再没有了。
她芯子里装的还是新时代女性,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现在玄烨喜欢她是真的,可到底有几分喜欢,唯有玄烨自己才知道了。
所以,她不愿意侍寝。
等着妃嫔们零零散散离开坤宁宫之后,宜宁一个人留了下来,赫舍里皇后只以为她心里不痛快,将一碟子剥好的小核桃仁推到她跟前去,“本宫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在昭妃、安贵人看来,你是本宫的人,但凡碰上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她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不过宜宁你也莫要害怕,本宫嫁给皇上几年了,皇上是个什么性子本宫是知道的,你今晚只需捡些琐事说给皇上听,只当做朝堂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莫要故意逗皇上开心,皇上定不会迁怒于你的。”
宜宁看着她那张温婉无害的脸,犹豫片刻,还是斩钉截铁道:“皇后娘娘,嫔妾不愿意侍寝。”
赫舍里皇后一愣,道:“这是为何?”
“因为嫔妾并不喜欢皇上。”宜宁是实话实话。
此时别说是赫舍里皇后,就连她身边的苁蓉、连翘也是一脸惊愕,她一字一顿解释道:“嫔妾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叫皇后娘娘觉得匪夷所思,可嫔妾相信皇后娘娘,所以觉得当着娘娘的面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是后宫中所有女子的天,后宫中所有女子都以皇上的宠爱为荣。”
“可从小到大,嫔妾所想的不过是一世一双人……如今嫔妾不喜欢皇上,也不敢喜欢皇上。”
赫舍里皇后看着她那张略带着几分青涩的脸,却是没有接话。
是啊,又能说什么了?
想当初她的叔母与她提起找人进宫固宠,她就不同意,只觉得后宫中已经够乱了,何必再让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只是叔母却道,这乃是族里的意思。
她不好再多言,族里一直想着将族中女子送进来固宠,可赫舍里一族所出女子却并无有容貌十分出众之人,端的是德行出众,后宫之中,除中宫皇后,其余的都是侍妾,既然是侍妾,有美色就够了。
所以,当叔母告诉她选中了郭络罗氏进宫,她并未拒绝,也不敢拒绝,自祖父去世之后,赫舍里氏一族依旧荣耀无双,可如今京城之中纳兰氏一族、佟氏一族势力不容小觑。
可是,从始至终,她也好,还是叔母也好,都没有人问过宜宁愿不愿意进宫!
赫舍里皇后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道:“既然你如今不愿意侍寝,本宫自然会帮你想办法的。”
宜宁忐忑不安的一颗心总算放心来,站起身来欢欢喜喜与赫舍里皇后道谢。
若她心里怪自己,怨自己,赫舍里皇后心里还能好受些,可她偏偏把自己当成这深宫之中最亲近的人。
赫舍里皇后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柔声开口:“宜宁,你当真不恨本宫吗?”
宜宁笑着道:“嫔妾怎么会恨皇后娘娘了?人各有命,更何况,也不是娘娘您非要嫔妾进宫的……谁对嫔妾好,谁对嫔妾不好,嫔妾心里有一杆秤,都记着了。”
这小丫头,性情如此率真,干净的就像是一汪泉水似的,也难怪皇上会喜欢!
赫舍里皇后忍俊不禁,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就算是你如此说,本宫还是觉得愧对于你……只是宜宁啊,侍寝这事儿脱得了一时,却不能长久拖下去,况且皇上对你是上心的……”
女子该以贤以淑为主,宜宁知道赫舍里皇后接下来要说什么,她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皇后娘娘的意思,嫔妾都知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必有路,也许有一天嫔妾喜欢上皇上,自然愿意给皇上侍寝的。”
“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变得卑微,就会变得善妒,会变得没有理智,嫔妾更害怕自己会变得和这后宫中的女子一样,为了恩宠不择手段。”
人呐,最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变成自己当初讨厌的样子。
“你放心好了,你不会变得和她们一样的。”赫舍里皇后仿佛在宜宁身上看到自己刚进宫时候的影子,人性本善,就算是日后宜宁性子变了,也坏不到哪儿去的。
又说了几句话,宜宁便行礼告辞了。
有了赫舍里皇后的话,宜宁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收到肚子里。
出了坤宁宫,外头起了风,满地落叶,已是一片萧瑟之意。
宜宁觉得自己的心情没比这天气强上多少,想着赫舍里皇后方才那番话,知道自己也躲不了多久。
想及此,她的心情很是沉重。
到了晚上,玄烨果然没有来翊坤宫,反倒是去瞧了布贵人。
窗外风呼呼作响,宜宁一夜都怎么都没睡好,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是五味杂全,这宫里头的女人那么多,皇上只有一个,终究至哭的人多,笑的人少啊!
只是她没想到玄烨去探望布贵人的消息第二天却是闹得人尽皆知,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有的说皇上其实也没有那般疼惜宜常在,宜常在到底不如布贵人肚子里的孩子重要,有的还说布贵人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更有的说皇上连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了。
赫舍里皇后也是有苦说不出,毕竟她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宜宁不愿意侍寝,只能任由着流言愈演愈烈……
第20章 忠、奸
宜宁因为昨晚上没睡好,所以一大早就差人去坤宁宫告了假,如今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帐幔直发呆。
她并没有睡着,隐隐约约之间似乎听到廊下传来宫女窃窃私语的声音,“……我要是宜常在,只怕今儿早上也气得起不来床,明明皇后娘娘昨日当众都那样说了,皇上转身却去了布常在那里。”
“嘘,小点声,当心叫常在听见了,这种话你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常在的面可千万别说。”
“怎么就不能说了?我就偏要说,要我说,最好叫宜常在把我们的话听了去,最好把我们赶出去才好,我看皇后娘娘对宜常在也不是很上心,原本我还以为自己这次押对了宝,可看宜常在这样,只怕是落地的麻雀都不如……你说说,如今昭妃娘娘把宜常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咱们几个呆在这儿不是找死吗……”
这宫女说话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小,宜宁是一字不落却听去了。
是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无欲无求的。
宜宁撑着身子起来,要连翘将她身边的人都召集到一起去,她有话要说。
几个小太监小宫女很快都到齐了,宜宁索性将计就计,看看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只缓缓开口,“想必昨日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
“于我而言,恩宠不算十分要紧的事情,更从未想过去争去抢些什么。”
“若是你们想要飞上高枝,想要求荣华富贵,在我这只怕是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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