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曼曼哭了一场,状态竟比前几天好多了。
也许是因为心情转好,到下午她本来只朦朦胧胧感知得到光线的眼睛竟可以看见了。
她忙叫医生过来看看她是不是好了。
陆则正跟着孔主任当值, 听到呼叫后过去给她做检查,很快确定血肿对她的眼睛已经没有影响。
于曼曼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给她苍白瘦削的脸添了几分生气:“谢谢医生。”她又补了一句,“医生,可以先不要通知我老公吗?我想亲自告诉他。”
陆则见她有了精神,自然也不会再多事地提什么离婚。
有些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很难插手。
陆则说:“好。”
傍晚于曼曼的丈夫过来送饭时,她正准备把好消息告诉他,却发现丈夫身后跟着个人。
那是她以前的高中同学、丈夫现在的女同事,是他们共同的熟人。
由于常年不和人打交道,于曼曼的反应有些慢,没等她张口,丈夫和那女同事已经来到病床前。
女同事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说:“曼曼啊,我知道你出车祸后一直想来看你,但是这段时间公司太忙了,到今天才有空。”
于曼曼僵硬地说:“谢谢。”
女同事来时已经知道她眼睛看不见,手和语气都很热情,眼睛却没瞧向她,而是转头和于曼曼的丈夫露出鄙夷的眼神。
他这老婆有什么好,瞧瞧这上不了台面的性格,除了是省会本地人、家里在省会有两套房之外有什么比她强?
于曼曼把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有些凉,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丈夫,却见丈夫正与对方眼神交流,并没有看她半眼。
于曼曼心里的喜悦完全被浇熄了。
女同事不知道于曼曼已经能看见东西,问候够了就非常自然地拿过男人手里的保温盒,口里说道:“外面的东西不健康,这是我给你熬的汤,还有我做的饭菜——”
不等她说完,于曼曼已经失控地把保温盒往地上一扫。
于曼曼丈夫错愕地说:“曼曼,你发什么疯?人家好心给你带吃的——”
于曼曼定定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不再灰暗无神。
她丈夫呆住。
于曼曼说:“这个保温盒是我买的。”她看着她一心一意爱着的丈夫,一字一字地问,“她为什么在我们家做饭?”
于曼曼丈夫面不改色地说:“保温盒而已,难道只有你能买?”
于曼曼说:“保温盒上有道划痕,那是买不来的。”
因为全心全意地在意着,所以只要一个眼神,她就能发现不对。
而摔在地上那个保温盒就是物证。
她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会越来越晚回家。
难怪会有那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
难怪会有越来越多的挑剔和嫌弃。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太没用、觉得自己拖了丈夫后退,一直非常自责自己不能当一个拿得出手的妻子,却没想到丈夫是因为有了另一个女人才会对她越来越不满。
她真傻呀。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她连母亲突发心脏病都没能及时赶到,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于曼曼痛哭出声:“你们走,你们都给我走!”
于曼曼丈夫上前用力抱住于曼曼:“曼曼,你冷静一点!”
于曼曼挣扎不开,只能艰难地按下呼叫按钮。她哭着说:“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以前这个怀抱让她安心,现在这个怀抱却让她感到恶心,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沾着的香水味。
在来医院之前,他们肯定做过什么!
夫妻俩的争执很快引起其他人注意,值班的护士也赶了过来。见于曼曼丈夫抱着于曼曼不放,于曼曼明显情绪激动,赶到的护士忙上前说:“病人需要休养,你快放开她。”
周围一些病人和家属也往她们这边探头探脑。
女同事见这么多人看着,忙拉拉于曼曼丈夫的手。于曼曼没工作,不怕闹,她们可是有工作的,闹开了对他们可没好处。
于曼曼丈夫说:“曼曼你别激动,先冷静一下。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一会再来看你。”
于曼曼依然流着泪,口里却决然地说:“你不要再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一想到他和其他女人你侬我侬完,又来对她表演深情不悔,她就恶心得想吐。
以前觉得千好万好、唯一能依靠的人,现在看起来却那么可笑。
于曼曼丈夫还想再说,却被女同事拉走了。
两个人走出一段路,见自己已经远离病房,立刻起了争执,一个说“她都那么说了,你不是正好和她离了吗,不就是两套房子?我们好好攒几年不也能买到”,一个说“你住嘴,提什么房子”。
正在赶往病房的陆则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一耳朵,不由看了他们一眼,一下子认出其中一个人是于曼曼的丈夫。
两个人也注意到了陆则,不再说话,拉拉扯扯地走了。
陆则脚步顿了顿,过了一会才走向于曼曼所在的病房。
于曼曼已经哭完了,有些木然地躺在床上。
刚才赶来的小护士和陆则讲了事情经过。
陆则上前说:“有信得过的朋友吗?你的情况晚上需要有人陪护。”
于曼曼转头看向陆则。
陆则严肃地说:“你们还没离婚,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的两套房子会由他继承。”
于曼曼顿住。
他怎么知道她家有两套房子?
陆则说:“我在走廊听你丈夫和那个女人说的。”
于曼曼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他还哄着她,是因为她有两套房吗?
陆则说:“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他们应该不希望你把它留给伤害你的人。”他平静地劝说,“给你信得过的朋友打个电话吧。”
于曼曼黯淡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神采。是啊,要是她继续这样颓靡下去,最难过的应该是在天上看着她的父母。他们如珠似宝地把她养大,辛辛苦苦攒下房子和存款希望她一生无忧,她却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
于曼曼说:“谢谢。”
陆则不再多劝,给于曼曼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定她身体没出问题后转身走了。
于曼曼目送陆则离开,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发现上面唯一一个最近联系过的人只有“丈夫”,其他人都已经很久没说过话。
在母亲去世之前,她有个非常要好的闺蜜,后来因为闺蜜说她丈夫不好,她觉得闺蜜对来自农村的丈夫有偏见,夹在丈夫和闺蜜之间左右为难几次之后终于受不了了,伤心地和闺蜜断了联系。
现在回想一下,闺蜜应该是一心为他好。
她却伤了她的心。
于曼曼没脸让闺蜜来医院陪护,可她觉得自己欠闺蜜一个道歉。
她还是拨通了闺蜜的号码。
那边几乎是铃声一响就接通了,只不过张嘴就是嘲讽:“哟,谁给我打电话了?于大小姐?”
于曼曼听到这熟悉的语气,眼泪唰地掉了下来,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那边听到于曼曼的抽泣声,一下子没了刚才的尖锐:“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王八蛋欺负你了?我就说他不是好东西,你还不信!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对不起,”于曼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泣不成声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半个小时后,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短发女人如履平地般蹬着高跟赶到医院,直接找到于曼曼的病房里。
当时于曼曼丈夫腆着脸回来哄于曼曼,被短发女人抄起包包赶了出去。
两个从小相识却断了联系近两年的闺蜜一直聊到很晚。
第二天陆则就听到小护士回来八卦,说于曼曼闺蜜是个律师,正准备帮于曼曼找业内最有名的离婚律师帮于曼曼离婚,发誓要让于曼曼丈夫净身出户,一个子都不能让他留。
小护士还很气愤:“那个男的出轨同事就不说了,居然还惦记着人家小姑娘的两套房子,他是不是娶人家时就存着这样的心啊?”
对于这种事,女孩子总是能更感同身受。
孔主任看了眼平静又乖巧、任劳任怨在打杂的陆则,眼神都变了。
那天陆则说建议离婚,他还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性格太激进,动不动就想离婚。
现在看看,陆则分明是慧眼识人渣,一眼看出渣渣本质才果断劝离!小伙子了不起,眼睛够毒啊!
这次孔主任也对于曼曼离婚的决定予以肯定:“这婚是该离!”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陆:其实我就是比较激进。
第五十二章 狗官方
得知于曼曼有个靠谱的闺蜜, 陆则也就没有多管。
主要是他那倒霉师兄休息了几天就坚强地回来了。
陆则在神经外科也旁观了几场重要手术,对这样的收获已经心满意足, 没再强求。
对于倒霉师兄的认真敬业,陆则心里是非常敬佩的,把自己这几天的旁观心得送了一份给对方,相当于帮生病的同学抄了份笔记。
陆则谨记倒霉师兄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的性格,体贴地把心得留在倒霉师兄桌上。
这倒霉师兄回归岗位后看到自己桌上留着的心得,心情非常复杂, 虽然很想把它扔进垃圾桶,手却更诚实地把它翻开看了一遍, 又看了一遍, 然后认真把它放进抽屉里收好。
心情比看到它时更复杂了。
算了, 导师之间的摩擦和他们当学生的有什么关系,是导师当初磋磨他磋磨得不够狠, 还是他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越被磋磨越愿意死心塌地地给导师冲锋陷阵?
很快地,陆则发现倒霉师兄对自己的态度有了转变, 见面竟也会和自己打招呼了。
虽然遗憾倒霉师兄无法坚持自我, 不过陆则也知道在社会上特立独行太难了,这也不能怪倒霉师兄啊。
倒霉师兄:“…………”
总觉得陆则看向他的眼神带着点莫名其妙的惋惜。
接下来两天, 陆则又回归到老阎身边打杂。
最近省院中医科发生了一点小变化。
众所周知, 除了骨科之外,中医很少参与外科治疗,上面还不允许拿中医证的人上手术台。
而省院主攻西医, 光外科就有差不多两栋外科楼,而中医科只在综合楼那边占了一小层,从各个科室的地盘大小来看,省院中医科着实是个小可怜。
最近却有点不一样。
主要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多做完手术的患者要求进行中医治疗。
虽说调理身体是他们的长处没错,可以前很少有做手术的病人转到中医科来的。
最开始几天转过来的主要是心胸外科病人。
接下来几天转过来的主要是神经外科病人。
最近两天又变回了心胸外科病人。
这就有点稀奇了。
有好奇的老中医去外科那边一打听,发现了一件事:这规律正好和那个叫陆则的实习生的实习科室变化一样!
再一问转过来的手术病人,发现竟都是陆则建议的。
省院给老职员们都分了房,大家都住在那几撮宿舍楼里,下班后就有人去敲老阎家的门,想认识认识陆则这与中医很有缘分的后生。
开门的是老阎。
听了老中医的来意,老阎说:“他和我老伴去跳广场舞了。”
老中医:?????
老阎见老中医一脸疑问,又开始和他分享直播app,带领老中医一起紧跟流行,多关注关注新时代出现的新事物。
老阎一本正经地说:“活到老学到老,我们不能被时代抛弃。”
老中医听了老阎一通话,也觉得很有道理,回家戴上老花镜研究“新事物”去了。
广场舞决赛在即,陆则给他师母带领的省院家属队做最后的指导。
不得不说阎师母她们果然是专业的,动作领悟得非常到位,配合起来也非常完美,拿奖肯定妥妥的。
陆则把手上的事都忙活完了,也迎来了值夜班之后难得的假期。
他回家和家里人吃了顿饭,饭后找继父商量正事。
卫父难得见陆则向自己开口,没等陆则说是什么事就打包票:“小则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开口,要钱要人都可以。”
陆则说:“我记得您投资了一个叫‘养生大讲堂’的节目,在国内最大的网络平台播出,点击量很不错,讨论度也高。”
卫父说:“对。怎么?你有兴趣?”
这是他为了给卫氏旗下几间医院打广告砸钱砸出来的节目,现代人越来越关心自己的健康问题,这个节目也获得了不少中老年观众的喜爱,年轻一辈也有不少为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关注的,每隔几期都能出一次占据无数人朋友圈的火爆策划。
陆则说:“我想在放假的时候录几期。”
卫父豪气地说:“这有什么问题,让他们把全部档期空出来给你录都没问题。”那些专家都是他给发工资的,和陆则怎么能比?当然是陆则想什么时候上就什么时候上。
陆则说:“谢谢。”
卫父说:“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他一拍脑袋,把前段时间叫底下的人着手做准备的事告诉陆则,“我记得你和静书的生日只差三天,一年才一次,你记得请个假回来一起过啊。我叫底下人准备好书面材料了,到时我把这边的医院转到你名下,你有个医院在手上,想做什么研究也方便对不?”
陆则:“…………”
“有个医院在手上也方便”这种话,也只有财大气粗的老卫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卫父拍拍陆则的肩膀,说道:“我们是一家人,你看静书和子安哪个是管理公司的料?我没对他们有太大期望,所以物色了很多人才负责卫氏的管理。你不一样,你很有主见,做事也踏实,把医院交给你我很放心。平时的杂物不用你操心,自然有管理层负责,你只需要在关键时期做点决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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