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只要小众,这点可以,国内这么大,小众专业实在太多了——当然,有的专业未必小众,甚至在调剂后还有不少学生,可在外人看来,可以说是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个专业。
“还有一点,就是拍摄要全面,你们从教学环境,到学生采访,教授采访……包括毕业后的从业公司、做什么工作、转行率。”林濛开始给补充内容。
“这些全都要拍上,不要在意钱,比如学生接受采访,我们该给采访费就要给,不能把人家当义工,在学校取景,如果需要费用,我们也要支出,不能占学校的便宜。”
她零零散散地又补充了好些能花钱的地方,还拜托朱旭芳去问问。业内有没有做纪录片好的团队一起合作。
最好呢,是直接签约,把对方纳入旗下,如果不行,也可以看看能不能签个长期合作合同。
总之就一句话,我,造梦娱乐,打钱。
安排完两个人,林濛便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新的赔钱项目冉冉升起,等到朱导和何导的项目开始起航,她这头造梦计划开始实施。
多线赔钱,越赔越多。
完美。
林濛看了眼日历,距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在那时候之前,她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比如和朴穹灿导演一起做做实地调研、确认取景地……
然后等到了过年的时候,她就得回家了。
和某个只会逃避的人一起。
第36章
大年三十的晚上, 反而是城市最安静的时节, 分明才八九点的样子, 可道路两边的店已经关了一半,少数几家开着的, 里头也没有顾客, 平时的热闹场景此刻完全不见。
大概只有看到路边挂着的、用作装饰的红色灯笼, 还有几家店铺门口贴着的对联福字,才能透露出些许的年味。
二月,天还没转热, 这几天急速降温,反倒是冷得厉害。
林濛穿着大衣就出来了, 手放在兜里捂着,她在温暖的屋子里待着, 倒是忘了外头确实冷得很。
她不断用眼神扫描着周边,正在完成一项也许并不艰巨的找人任务。
找到了。
林濛松了口气,眼神落在了不远处的椅子那儿, 心里生出的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无语。
老家没有地铁, 公共交通很流行,每条路上基本都有站点, 而距离她不到十米处的,则是这条街上离他们家最近的站点, 以前读书时,她都在这里搭车。
而此刻公交车站牌旁的长椅上,她此行要寻找的目标诸郁深正坐在那。
平日能坐下五六个人的长椅, 现在只坐了他一个,诸郁深愣愣地看着前方,看上去孤零零的。
就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孩,坐在那不言不语。
……什么被抛弃的小孩,分明是个爱逃避的大人。
林濛抛开了刚刚出现的无稽想法,直直地走了过去:“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一直在发呆的诸郁深才晃过神,忽然抬头往林濛那看了一眼,立刻乖乖地站了起来:“没……”
看他又要找借口,林濛忍不住怼他:“你不会说你特地从六楼跑下来,大衣也不穿,手机也不带的,是要出来和公司的人谈要紧的事情吧?”
她看他:“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林濛之前和朴穹灿一起到西山那考察,一直到昨天才忙完,是坐的今天下午的飞机回来,正好和诸郁深前后脚到了家里。
诸郁深像是累得厉害,一到家和林父、林母道了歉,就到房间里去休息了,等林濛回来,只瞧见心疼女婿的爸妈正压低了声音说话,还不让她出大声。
得……林濛在爸妈面前,还是听话的,再说,在没和诸郁深达成共识之前,她是不会把他们的问题摊在爸妈眼皮底下的。
她陪着父母一起准备年夜饭的菜色,在家里放松又温暖的感觉,让她只觉得格外舒适。
“濛濛,你去喊阿深出来试试味道。”林母瞧了眼时间,手头准备的炸货出锅了好些。
他们家向来过年的习俗,就是在吃饭之前,一定有一次试吃环节,东西还冒着热气呢,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烫得嘴一张一合,脸上的平和都维持不住了,可还是非得把东西咽下去。
那味道,是不管过了多少年头,都能时常回忆起的绝美美味。
这才是过年。
林濛心里有些尴尬,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久,她的演技也没有受到别人的影响有什么进步。
“快点去,等等就凉了。”
“好。”林濛点了点头,就往房间里去。
那原先是她的房间,后头两人结婚了,就成了他们俩的房间,只是他们后头也很少回老家,这房间还是爸妈这回先回来整理出来的。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林濛推开门,还没开灯——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视力太好,她怎么觉得自己看到诸郁深在床上是睁着眼睛的?
不过应该是看错。
“诸郁深。”她喊了他一声,半靠在门边,就瞧见诸郁深已经坐了起来。
“我和你说……”林濛正想和诸郁深交代,别让爸妈看出来他们吵架的问题。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瞧诸郁深忽然套上鞋,闷闷地应了一声:“公司有事情找我,我出去处理一下,就在附近,马上就回来。”
然后诸郁深就以林濛都叹为观止的速度,咻地从她的眼前消失了,临走前还不忘和林父、林母说上一句:“爸妈,我出去处理点事情,马上就回来。”
大门关上,林母从厨房里探出头,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说当老板的,大过年怎么还这么忙,我看阿深都瘦了一圈,做老板了还不能好好休息,你说做老板有什么意思。”
正在掌勺的林爸倒是看得开:“人家公司正在发展呢!我们去国外,人外国小孩不也玩阿深出的游戏吗?人趁年轻多拼搏拼搏,也挺好。”
“就你有道理,可过年总该休息吧?累坏了怎么办?”林母是看不惯小年轻们这种拼命三郎做法的,“瞧瞧,现在把濛濛也给带坏了,也成了个工作狂。”
“濛濛开心就好,她现在可也是别人叫的林总呢。”
厨房那传来的声音渐渐小了:“你就护着她吧!这孩子也瘦了,你说这夫妻俩,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身体呢?”林母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一个问题接一个。
林父每一次都耐心回答:“年轻人,是这样的,那叫什么,拼搏也别留遗憾。”
被殃及池鱼的林濛没生气,她正要关门,眉头忽然一皱。
她小时候贴在柜子上头的Kitty猫挂钩上,挂着诸郁深的大衣和西装外套。
床头排插接出来的充电器上,诸郁深黑色的手机正连在上头。
所以这个人不带手机,不穿外套,是出去谈哪门子生意?
还有,刚刚果然是在装睡吧?
虽然知道诸郁深又犯了“逃避症”,可林濛也不能拆穿,她乖乖地陪着爸妈。
只是到了饭点,诸郁深还不回来,爸妈便让她去问问诸郁深还得要多久才能回来一起吃年夜饭。
林濛看着放在床头的手机,沉默又沉默,只得自己出马,把逃跑的人犯逮捕归案。
……
林濛绷着脸走在前头,诸郁深落在后头,两人走路的声音,渐渐地重合成了一个。
她忽然觉得不对,一回头,往下一看,厉害了!
这诸郁深的脚上,还穿着的是双拖鞋,露出来的皮肤,都有些发红,看上去冻得厉害。
而他身上穿着的,只有一件白色的毛衣,料子虽然看上去厚实,可也遮挡不了所有露出来的皮肤。
诸郁深那张平时总是很高冷的脸,现在狼狈得厉害,被冻得厉害,鼻子和眼周尤其红,就像一条可怜兮兮的小狗,在冷风里冻得哆嗦。
林濛是好气又好笑,她这一回头,诸郁深立刻也不走了,直接立正,她都怀疑自己如果又要谈事情,诸郁深能干出又跑走的事情。
“你自己不知道冷的?”
他像是被训的小孩,头低着,但是又抵死不接受意见。
“你就这么能跑?一下从家里跑那么远出来,连手机和外套都不晓得带?”
诸郁深沉默了很久,忽然闷闷地应:“……对不起。”
他这句道歉,让林濛一下愣了,咬着唇转过身,气冲冲地走在了前头:“还不走快点?等等冻出病了大冬天去医院还要麻烦爸妈。”
“不会的。”
“行,你说不会就不会。”林濛反正算是了悟了,以前她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诸郁深。
现在……她是可以对全天下温柔,独独对诸郁深温柔不起来。
“对不起。”
行,又对不起,林濛青筋直跳,可下意识地走路越来越快,说是走,就差没直接小跑了。
临要到上楼的门,她让了一步,示意诸郁深先上去,落在后头的她忽然开口:“大过节的,爸妈在,就先好好过,剩下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谈。”
“好!”这回诸郁深倒是回答得快了,林濛都能从他口气里听出他昂扬的心情。
她怀疑……不,是一定,恐怕这回春节走了,她又很难抓到诸郁深谈这件事了。
林濛走在后头,步子不紧不慢。
人真是复杂生物,如果是她在网上看到帖子、或是身边好友遇到这种事情。
她一定二话不说,劝分帮找律师一条龙服务。
可在自己身上,就有些焦头烂额了,对她来说,人生至今为止,已经有几乎超过一半的时间是和诸郁深生活在一起。
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包括诸母的离世、林母手术、公司创业、公司第一场官司……
太多了,多到好像把诸郁深的名字剥离开,生命就空了一部分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其实她知道自己只要硬逼着,诸郁深也必须面对离婚,她却做不太到一样。
她需要一点时间,有逃避症的何止是诸郁深呢?
“你怎么不进去?”林濛走到家门口,才发现诸郁深还站在那等她,要知道楼梯的通风程度,比外头还要凉快。
“等你。”
林濛一时失言,示意诸郁深开门。
他临要进去的时候,林濛忍不住开口询问:“你……的秘书怎么样了?”
“什么秘书?”诸郁深回头看了眼。
“那个新换的温秘书。”
“她被调职了,现在……”诸郁深思索了一会,“我想不起来她在什么地方任职了。”林濛难得有问题问他,他却答不上来,让他很焦虑。
“什么叫想不起来?”林濛忍不住反问,她心里冷笑,总觉得是预料到的事情将要发生。
“对不起。”诸郁深又道歉,“之前她工作犯了错误,我让她到人事报道,做了降职处理,后来我也没有继续确认她在什么岗位工作了,我等等和王秘书确认一下再告诉你。”
林濛看着诸郁深,有些迷茫……她怎么觉得诸郁深好像没骗人?
可是那个小秘书,怎么说调走就调走了?
“王秘书又回来了?”
诸郁深点头:“回来了。”他想了想,又道歉,“对不起,我忘了和你说。”
其实不是忘了……只是他至今还记得温晓芙的不专业态度,对林濛的妄加评论。
他不希望让林濛觉得,他身边有任何一个人觉得她不好。
她是最好的。
“你们回家了两个人就在门口发呆?”林母实在是看不懂了,她过来一把拉着一个,“快进屋,等等饭菜都要凉了,大过年的,都给我少处理工作。”
“好,这就来。”林濛笑着应妈妈,可走进屋里的脚步很慢。
这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她忍不住开始回忆起那场梦境,可不知道为什么,梦境的内容好像忽然变得遥远,有些模糊。
林母其实哪有力气能拉得动一个大男人了,只是诸郁深顺势地跟着她的力气走,他脸上的神情温和到了极点。
被硬压着坐到座位上,坐在这样的位置,对着蒸腾着热气的丰盛饭菜,恍惚间诸郁深想起的,是很久都没有再想起的过去。
在没遇到林濛之前,他的所有年节,都笼罩着压抑的气息。
桌上的菜看上去总是又少又差,坐在对面的母亲脸上全是怨气,她拿着筷子戳着菜,语调越来越高,也变得尖利。
“过年了,你爸都不知道拿钱回来,一个男人连钱都赚不到,天天就会待在家里有什么用?”记忆里诸母眉眼里的恨意还很鲜明,“我当年随便嫁个谁,都不用这么操心,他但凡是个男人,就不会一个月只赚那么丁点钱,连家用都不够。”
那时父亲总是坐在一边,沉默地低着头,夹着菜,畏畏缩缩地说着,吃吧,吃吧,过年呢。不过这声音也没听过几年,后头父母离婚了,每回所谓的年夜饭就成了母亲对父亲的单方面批斗大会。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爸真的是害了我一辈子,我一个女人,把自己当牛使,累死累活的老黄牛,他拍拍屁股走了,连你的赡养费都给不起,这就是男人。”
后来,母亲临要过世的时候,抓着他的手反复地交代:“阿深,濛濛是个好孩子,你没钱的时候就和你在一起,你要混出点样子,让她过上好日子,知道了吗?”
诸郁深眼神里的困惑层层叠起。
妈,可现在日子好起来了,林濛她不想要我了怎么办?
“阿深,我们一起喝杯酒,新的一年全家团圆、吉祥如意!”林父的话打散了诸郁深的阴郁情绪,他抬头举起杯子,笑着将酒直接灌进了肚子里。
他一杯接一杯,胃里也渐渐地暖了起来。
“妈,你身体不好,少喝酒。”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濛濛真唠叨,今天和你们过完年,明天我们就又要去忙了,我们现在这么久回国一次,还真怪受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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