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遥动了好几下,像是艰难地要睁开眼。
陆霁下意识拉住她的手,直起身靠近她,低声喊:“祝星遥,祝星遥……”
半晌。
祝星遥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她看到陆霁好看的轮廓,忽然定住,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非常复杂。
脑震荡会短暂忘记事情,陆霁以为她只是在回忆,低声问:“醒了?”
两秒后。
她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他拉着。
又想起刚刚那个柔软温热的触碰,她咬了咬唇,原本苍白的脸色忽然染上了一点绯色,她把手抽回来,慢慢把下巴埋进被子里,眼睫毛垂着,轻轻煽动,嗓音又小又软:“你……”她忽然说不出口。
陆霁想了想,轻轻搓搓手指,低声说:“对不起。”
祝星遥转眸,慢慢地看过来,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也没说。
就咬着唇,不时地看他一眼。
看得陆霁心都软了,还有些想笑。
他看着她,低笑:“祝星遥,你怎么这么害羞?”
☆、等星星
祝星遥不知道陆霁是怎么做到夺去她初吻后, 还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跟她说话, 对她笑呢?她昏昏沉沉睡了一天, 只要一睁开眼,就会想起那种温热的触碰。
她之前跟黎西西看言情小说的时候, 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发生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
但触感太真实,她知道那不是梦。
江途完全不知道已经引起了误会, 他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去找陈毅,被陈毅压迫追了两年的债,他大概知道他的活动地点,他站在荷西巷的路牌下, 一边等一边回想那种柔软湿润, 能让人理智坍塌的触觉。
十点多, 一辆出租车停在街口。陈毅从上面下来。
陈毅看到他,皱了一下眉, 昨晚祝云平报了警,烤肉店有监控, 但陈毅确实没有直接推祝星遥, 只能说是意外事故,警察建议私了。
私了无非就是赔钱,祝云平不缺那点钱, 但他以前是个大学教授,他瞧不起那些暗黑的手段, 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他要陈毅承诺以后见到祝星遥要绕道。
陈毅刚从警局出来, 累得慌,不太想跟江途这种硬骨头碰面,岂料江途摘掉眼镜,上来就直接开打,两人就这么在街口打了起来。
陈毅心里骂:妈的,还真是来找我拼命了。
最后还是林佳语爸爸经过看到了,找人帮忙拉架,他拉住江途急道:“今天不是期末考试吗?你怎么没去考试?”
“不考了。”
江途额头上的汗一滴滴往下掉,他抹了一把脸,捡起眼镜戴上。
陈毅满脸伤痕,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喘着气看他:“你给我等着。”
江途冷冰冰地看了一眼陈毅,转身走了。
期末考试,祝星遥江途以及陆霁,三人缺考。
祝星遥跟陆霁是住院,江途跟曹书峻请假的理由是家里出事,没人知道他在医院守了祝星遥整整一晚。
下午考试结束后,曹书峻和谢娅跟一群学生来医院探望,陆霁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他那颗脑袋聪明金贵,家里人怕他有什么事,强行压着他做了各种检查,明天就能出院了。
于是,一群人挤在祝星遥病房里,曹书峻说:“没事就好,好好休息养伤。”
黎西西给祝星遥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递给她,小声说:“我们班两个人没考试,他们班就陆霁,平均分要拉开很多了……”
老曹的约会和女朋友又泡汤了。
祝星遥靠在病床上,抱歉地看向曹书峻:“抱歉啊曹老师……”
谢娅连忙说:“不用抱歉,就算你跟江途都能正常考试也考不过我们班,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这些有的没的。”
曹书峻看了谢娅一眼,笑了,“马上就高三了,大大小小考试多的是,总会考过的,我不着急。”
“你在学生面前要点脸。”谢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众人哈哈大笑。
护士推门提醒:“你们小声点儿,病人需要安静休息。”
傍晚,林佳语从医院回来就去了江途家,舒娴给她开的门,江路还没回来,江锦辉日常不在家,舒娴还不知道昨晚出了事,只听林爸爸说江途跟陈毅打架了,还没去考试。
她担忧地问林佳语:“江途怎么会主动去招惹陈毅?还跟他在街上打架呢?”
林佳语愣了一下,她看着江途的房门说:“舒姨,我去看看江途……”
“你去吧,帮我劝劝他。”舒娴叹气。
林佳语去敲门,过了几秒,门咔地一声打开,屋子里烟味有些浓,江途转身又坐回椅子上,指尖还夹着根烟,他没戴眼镜,垂着眼把烟送到嘴边,整个人情绪很淡。
“我们考完试的时候去看过祝星遥了,她醒了,精神挺好的,说是过几天就能出院了。”林佳语站在书桌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你跟她还有陆霁都没去考试,你们班平均分又输了,曹老师又被谢老师拒绝了……”
江途没说话。
林佳语看着他,小声说:“你……不去看看她吗?她肯定不会怪你的,你别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江途终于抬头看她,眼底血丝明显,带着一丝自我厌弃,显然一夜没睡,他嗓音低哑:“她不怪我不代表我没责任。”
…
两天后,正式放暑假,放暑假前高二开了个会,重点在于暑期补课以及高三开始上晚自习的事,提前二十天开学补课,正式开学后,每晚晚自习上到十点。
放假第一天早上八点,江途刚走出荷西巷,就收到祝星遥的短信。
祝星遥:“途哥,那天的事情是个意外,你不要自责,我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啦,要去北京,等到八月底才回来。”
祝星遥:“晚上西西他们说要来看我,你也来吗?”
很多时候,江途是拒绝不了她的,他也不会故意远离她,起码在高中剩下这一年不会,因为他不知道高中毕业后,他要多久才能见她一面。
清晨阳光薄透,映着斑驳的红砖墙,他站在墙边,低头回复她:“好。”
夕阳沉落后,医院门口行人匆匆,周边的水果店门口站着几个学生,江途在暮色中穿过马路,走到他们面前,陆霁手里拎着几袋水果,正跟许向阳正在说八月去北京看奥运的事。
江途看了他们一眼:“走吧。”
陆霁点了下头,一行人走进医院,许向阳低头问黎西西:“你跟我们一起去吗?到时候我帮你一起订票。”
黎西西抬头看他,许向阳长相端正阳光,当班长习惯了,做事总带点领导风范,但她知道许向阳说帮她订票是因为……他在追她,她生日那天,他抱着吉他是想给她弹周杰伦的曲子的。
她低下头,小声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陆霁转头说:“祝星遥不是在北京吗?去了你可以去找她。”
林佳语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江途,江途脸色平静,黎西西跑过来拉住林佳语,“你要不要去?”
“我不去……”
林佳语忙摇头,她哪有钱去北京玩啊!
几分钟后,江途在病房门口顿住脚步,病房里传来小女孩咯咯咯的笑声,他从门上的小窗口往里面看,祝星遥原本住的单人病房加了一张床,住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父母正往她床头上搭了几串星星灯,灯光一闪一闪的,给苍白的病房添了几分色彩,小女孩歪头问:“姐姐,你看我的星星灯,漂亮吗?”
祝星遥嗓音轻软:“漂亮啊。”
小女孩笑咯咯地说:“那你让丁医生也给买呀。”
江途垂下眼,拧开门,听见祝星遥咕哝:“我都这么大了……”她忽然转头看向门口,看到江途莫名松了口气,开心地笑起来,“你们来啦!”
“咿?怎么多了个小朋友?”黎西西好奇问。
祝星遥看了看神色一如既往冷淡的江途,解释道:“暑假医院病房比较紧,她是我妈妈的病人,暂时安排在这里,反正我过两天就出院啦。”
小女孩特别有礼貌,乖乖叫:“哥哥姐姐好。”
陆霁把水果放桌上,低头问祝星遥:“要不要吃葡萄?”
祝星遥抬头看他,又低下头小声说:“好。”
这几天陆霁每天都来看她,却从来没有提起偷亲的事,祝星遥想起来总有点郁闷,后来想到那一抽屉的情书,又觉得陆霁是因为太喜欢她了。
最后,她想起陆霁用身体为她挡去那些东西,她就能原谅他未经同意就亲她的事情了,只是每次看到陆霁坦然直白的目光时,她心底总是充斥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陆霁去洗葡萄,黎西西就在旁边笑:“陆男神真是越来越体贴了,就差……”
周原麻溜地接话:“就差一个名分了!”
一直沉默不动的江途突然抬头看向她,祝星遥一抬头就撞上他漆黑的眼睛,突然,病房里的灯全灭了,小女孩不知何时翻下床,跑到门边,吧开关给关了。
瞬间,昏暗的病房里只剩下隔壁床那一串一闪一闪的星星灯,萤火般的光线映着每一个人的脸,连神色都有些模糊不清,氛围却意外的好。
小女孩高兴地拍手:“好漂亮啊!”
她妈妈忙过来拉住女儿,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就把灯开了。”
“不用开,就这样吧,很漂亮。”祝星遥转头看一眼,又抬头看自己头顶上空荡荡的天花板,她这边有点昏暗和冷清呢,她忍不住撅了下嘴。
江途看着她,把林佳语往旁边拽,两人一离开,光线就映照过来了。
她眼睛瞬间亮了,抬头冲他笑:“这样就好多了,你们坐……”想到病房没几张椅子,他们几个人根本坐不下,改口说,“你们来这边,这样很有夜聊的感觉。”
江途看到她眼底的欢喜,偏头看了一眼那几串闪着光的星星灯。
陆霁在洗手间听得很清楚,他端着水果盘走出来,目光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又转回祝星遥身上,名分啊……他也很想要一个名分的。
他把果盘放在祝星遥面前,低头看她:“8月10号就开始补课,你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
因为住院的关系的北京那边的课程被耽误了,幸好陈蓝老师最近都在北京,他说课程延迟几天也没关系,她的个人演奏会安排在10月,顺便录制个人表演视频。
祝星遥怕江途会愧疚,想了想才说:“我可能要请几天假。”
“他们说要去北京看奥运!”黎西西喊,她看了一眼许向阳,“我也去,许向阳说要给我订机票的。”
“啊,真的吗?”祝星遥有些高兴,“那你们可以来找我玩。”
她似乎误会了,以为大家都去。
江途平静地说:“我跟林佳语不去。”
祝星遥一愣,很快笑了起来:“没关系啊,我很快就回来了。”
医院探病时间不能超过十点,九点多的时候,他们起身准备离开,祝星遥忽然叫住走在最后的江途:“途哥。”
江途顿住,回头去看她。
浅淡的光线照着她温软的笑脸:“你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我怕你想太多了,我真的没事了。”她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我送你们到门口。”
他不动,静默地看她,声音很轻:“会留疤吗?”
祝星遥一愣,摸摸脑袋上的纱布,那里的头发被剃了一小块,缝了几针,好在她头发乌黑浓密,放下来也就看不见了,但她从小到大确实没留过疤,这是第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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