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见他这样问,无端想起那害得甄士隐妻离子散的跛足道士,不由哂笑:“凡间胡闹一回便不是事了?凡人的喜怒哀乐忒轻贱。”
金蝉子合掌念佛,对他道:“若是真如此,我等当年西天取经,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正果圣位。”悟空呛他一句,翘着二郎腿倒在蒲团上躺着。
金蝉子一噎,半晌才憋出一句“泼猴”。
“你巴巴叫俺老孙来,预备说些什么?”悟空见他气苦,越发觉得好笑,“是不是拿不定送些什么贺礼?”
金蝉子冷哼一声,“你若只是胡闹一回,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可容你胡闹;但若是当真要自毁金身,却是不能!”
“你待如何让我‘不能’?”悟空白他一眼,“当初五人成圣,独老孙与小白龙道场不在灵山,你当是为何?”
金蝉子道:“小白龙本就是西海广晋龙王之子,生性合水,道场在天池,正是相宜。你出身花果山,点你在花果山做道场,又有什么抱怨?”
悟空听了就讥笑他不老实,挑明道:“他是怕把我留在灵山,步了玉帝后尘。”
“慎言!”金蝉子不让他再说,转而道:“你在下界这些时日,频频施法扰乱凡间秩序,却该当何罪?你想想那些凡人,寿命不过匆匆百年,你这样捉弄他们,对他们可公平。”
悟空看不惯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只把白眼一翻,“你西天取经的时候,除了老孙师兄弟几个,还有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六丁六甲、护教伽蓝暗中护卫,你怎么不说对妖怪不公了?”
金蝉子想把这泼猴赶出去了。
他强撑道:“你不能破色戒。”
“正经嫁娶,怎么能算破戒?俺老孙的事,能叫破戒吗?”
金蝉子冷哼一声,正要与他辩驳,却又听悟空道:“你可还记得那‘满堂娇’殷小姐?”
金蝉子便沉默下来。
殷小姐殷温娇,是玄奘的生身之母。因夫君陈光蕊被艄公刘洪打死顶替,为腹中遗腹子无奈委身于仇人,后虽全家团聚,到底因失节而自尽。
悟空说道:“西行路上那么多妖怪要吃唐僧肉长生不老,偏偏一个都没啃着一口。那殷小姐吃了你一个脚趾,本该长生不死,怎么反被礼教害死了?”
那殷小姐怕孩子被刘洪杀害,决意把他顺江漂走,又怕日后无法相认,这才咬下婴孩一个脚趾。
“你婆婆哭儿子哭瞎了眼,你还能求满天神佛让她复明。”悟空坐直了身子,正色道:“绛珠妹子的庇护神佛,便是俺老孙。”
作者有话要说: 满堂娇是大唐宰相的女儿,那个时候应该没有妇女守节一说,不知道是疏漏还是阴谋论。看到她最终还是自杀,心头一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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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八戒眼瞅着猴子驾着筋斗云往下界去了,这才朝金蝉子处去。
“师父,大师兄怎么个说法?”
金蝉子叹一声,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八戒急得抓耳挠腮,忙追问道:“师父,俺老猪是老实人,不会打哑迷。你便直说大师兄这亲事成还是不成?”
金蝉子不答,合掌念声佛,又拿了木鱼念起经来。
“你这……”八戒一跺脚,扛着钉耙往天宫去。
凌霄宝殿上,杨戬也帮着悟空把话带到。见殿上众仙惊掉了下巴,御座上的舅舅也扭曲了端肃面容,杨戬心底有种微妙的爽感。
“此事当真?”玉帝恍惚一下,突又笑道:“他不归天庭管,且看灵山如何处置。”
这泼猴且让如来头疼去吧。
杨戬补充道:“斗战佛直言,若旃檀功德佛执意不允,还请玉帝代为主婚。”
见玉帝露出牙疼的模样,杨戬又一扫众仙,笑道:“斗战佛还与我言道,昔年在天庭做齐天大圣时,交游广阔,与在列诸位俱是好友。那贺礼也要早早备下,不可失了礼数,教人耻笑我天庭寒酸。”
众仙想起那泼猴从前做派,跟着牙疼起来。
杨戬看了一出变脸,心里笑得直打跌,面上却分毫不露,“话已带到,臣这就回灌江口了。”
他一向“听调不听宣”,不过是白说一句全了礼节。见玉帝点头,牵着哮天犬驾着云就走。
潇湘馆粉垣翠竹,回廊曲折,小小三间房舍引着潺潺泉水,说不出的幽静清雅。
黛玉歇晌刚醒,躺在榻上怔怔醒神。悟空揭帘进来,见丫鬟们都不在跟前伺候,以为黛玉还在睡,便踌躇着往内室瞧她。
“怎么又来了。”黛玉看他来,笼着衣襟下床自己拿茶吃。
悟空赔着笑,乐颠颠给她倒了茶,这才道:“想着你屋里那荷花该开败了,来寻你再摘几朵。”
黛玉漱了口,自己往窗下翻书,“它在池子里好好长着,何苦要摘了来?”
这是火头上呢。悟空挠挠头,凑到黛玉桌前,提起旁的事:“好妹妹,我给老祖宗立了军令状,要去考状元了。”
黛玉这才抬眼看他,“怎么突然想着考科举了?”
悟空脸一红,“想考就考了。到时姑父来,想央妹妹给我说个情,让姑父好好指点指点我。”
黛玉点头应了,忽然有些羞赧,只说道:“父亲回京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闲……”
这就又不气了。悟空看她娇俏灵动的模样,只觉心里汪着一捧春水。
黛玉让他看得不自在,合了书页看窗外日头,见已消了暑气,便道:“屋里呆着无趣,去园子里走着说说话。”
悟空应了,出门见有个小丫鬟在廊下打瞌睡,便对黛玉笑道:“怎么你每回睡觉都不许人守着,屋里静悄悄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她们也不是铁打的,拘得很了人也没趣。”黛玉轻笑,“我家里不比你们府上公爵人家,没那么大规矩。”
黛玉从未提起过在家的日子,悟空起了好奇,便让她细说扬州家里的琐事。
他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刚过了沁芳桥,远远见秋爽斋门口聚了三五个小丫鬟玩乐,便过去瞧热闹。
黛玉走得近了,先看到自己房里的春纤,又有探春房里的小蝉儿,宝钗房里的香菱莺儿。几个人围在一块叽叽喳喳说着话,里头仿佛还有个人。
“亏你还是个爷,这点子铜板都要赖!怎么从不见宝二爷和我们丫鬟赖过?咱们再怎么是下贱人,也不少这两个钱花,只做人不可无信!”
莺儿抢白挖苦的话一出口,那里头又传来一阵细细的哭声,竟是贾环。
黛玉忙拉着悟空上前去,“这是怎么了?”
贾环见了人来,哭得越发大声。小蝉儿怕探春出来吃挂落,忙忙顺着院门溜回秋爽斋。
春纤见了自己姑娘,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原来她午间无事,正在园子里各处逛,见了小蝉儿就聚一处说话。偏巧莺儿和香菱也来了,四个人起了玩性要斗草玩,约定输的各掏两个铜板。正草丛里挑草杆儿呢,贾环来了,也要一处玩,输了几局都不肯给钱,这才闹起来。
黛玉拉了贾环过来擦眼泪,让春纤把人送回赵姨娘那里,这才问悟空:“你身上戴着荷包里,装着铜钱没有?”
莺儿见他们来,本就有些讪讪,忙摆手道:“不劳宝二爷林姑娘费心,我们不过是同环三爷说笑。宝姑娘午睡该起了,我们这就回去伺候。”
黛玉见她们都散了,瞧着秋爽斋的院门叹口气。
这事闹在探春门口,不知道又要给她添多少不自在。
悟空看不惯黛玉皱眉,只拉着人照旧顺着路散步。一直走到荇叶渚,又卖弄着身手给黛玉摘了莲蓬吃。
黛玉剥了一个含在嘴里,嚼出莲芯淡淡的涩味,这才闷闷道:“我和二姐姐四妹妹都没有了母亲、宝姐姐没了父亲、云丫头父母俱无,探春倒是高堂全在,又有那样的心事……”
悟空在她肩上轻轻一拍,刚要劝两句,黛玉忽又舒眉一笑,把抠完的莲蓬壳丢到悟空怀里。
“吃着新鲜,不如再给老祖宗送去几个。”
悟空忙又去摘,两人各抱了几个往回走。
那头春纤送了贾环回去,赵姨娘正坐在廊下拿银簪子剔牙。见他高高兴兴出去,抽抽噎噎回来,便有了火气,问道:“这是谁惹你?”
贾环本止住了哭声,见她问,又捂着脸嚎起来:“我在三姐姐门口玩,莺儿赖我钱,宝玉哥哥把我赶回来了。”
“没脸的下流胚子!好好的和谁不是玩,偏要去招太太亲戚房里的人!”赵姨娘先骂一遍贾环,“宫里头大姑娘省亲,满府都有赏赐,你瞧瞧有你的没有?连兰小子都比不过!”
贾环便哭道:“我又不是太太生的,又有宝玉在跟前,她哪里看得上我!”
赵姨娘气结,又问:“你在探丫头门口被那小浪蹄子欺负,她也不管你?”
贾环一想小蝉儿,抽泣道:“三姐姐房里的小丫鬟也一处玩,帮着莺儿欺负我。”
赵姨娘怒火中烧,拎着手帕子就往秋爽斋去。
探春昨儿夜里忙着给大姐儿做描红,一直到三更天才睡下。早起便有些困顿,吃了午饭就又歇下了。
等她消了困,由侍书服侍着净面漱口,却又听门外闹哄哄吵嚷起来,依稀是赵姨娘的声音。
“这青天白日的,一点脸面也不顾了!”
探春心里气苦,却又不能躲着由她闹,只好吩咐人开了院门,把赵姨娘请进来。
赵姨娘却不领她情,掐着水蛇细腰在院外高声吵嚷,仍是那些“满眼太太宝玉,不把亲娘亲兄弟看在眼里”的浑话。
往来的丫头婆子们路过门前,都远远躲着瞧笑话。探春在房里气得掉眼泪,也不去管赵姨娘怎么撒泼。
事情报到李纨那里,她放下账册子就要叹气。赵姨娘是公爹的妾室,她一个寡居的媳妇怎么好出面。
想一想,只能对素云道:“去琏二奶奶那里瞧瞧平儿得不得空,央了她到三姑娘那看看。”
凤姐在府里威信深,赵姨娘母子怕她倒比怕二太太还厉害。凤姐养胎不好惊动,平儿倒是正好。
平儿正看着炉火煎安胎药,见了素云来,忙进去和凤姐说了。
凤姐喜欢探春刚毅性子,倒也怜惜她摊上赵姨娘这个混不吝,便说道:“随便找个人帮你看着炉子,还能有人毒死我不成?快快去了,别让她闹得不成样子。”
平儿呸呸几声,“什么话都往外说,也不知道忌讳!”说完到底念着园子里,忙嘱咐了丰儿,跟着素云匆匆往秋爽斋去。
走到半路遇着王夫人房里的彩云彩霞,平儿便是一叹,低声对素云道:“看来二太太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压不住。”
素云跟着叹一声,“只要火不烧到我们大奶奶,旁的也没法子管了。”
彩云果然把赵姨娘提去了荣禧堂。彩霞进了探春院子,见她哭得满脸泪,忙劝慰着换了衣裳,往王夫人处说话。
也不知王夫人怎么排揎赵姨娘,好歹她没再去秋爽斋门口吵闹,贾环又得了一贯铜板专用来打赏玩乐,也算平息过去。
晚间姊妹们在上房吃饭时,独独不见探春,却原来是被王夫人留了饭,不过来了。
老太太面上没表露,心里却有了成算,等姑娘们都散,又把贾政叫来。
府里暗潮汹涌,不知要有什么变动。悟空向来不在意这些事,只管着黛玉高不高兴。
黛玉瞧着他一天天在自己跟前转悠,便取笑道:“你不是才说了要考状元,又不见你看书写策论,难不成是等着我给你考呢?”
悟空哪把那些考题看在眼里。大不了找文曲星君套套近乎,一甲里头还不是随着他挑?
不过那老丈人是真材实料考上去的,又喜欢读书人,说不得还得捏着鼻子念几本君君臣臣。
娶媳妇真是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圣: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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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因林如海近段时日忙着交接事宜,书信就渐渐少了。黛玉便把自己欲寄给父亲斧正的诗作整理在一处,预备装订成册,待父亲回来一道指点。
悟空帮着紫鹃几个为黛玉晒稿,见里头好几首咏月诗,词句皆清丽脱俗、别出心裁,不由细细品赏。
黛玉刚抄完经,抬眼从窗里见他读自己的诗,忙抬脚往院里走。
“好妹妹,你生辰那日,不单有月宫嫦娥,还有齐天大圣呢。”悟空见她来,委委屈屈地问:“怎么光夸嫦娥,没看见你提大圣?”
黛玉脸一红,忙把诗稿夺下来,“我还未问你,那日弄了什么鬼,竟演出那么多故事。”
紫鹃低头翻着纸页,也笑道:“还有那擂鼓声、锣声、唱曲声,再有那犬叫……”
悟空心里一紧,无赖道:“这可不能随便告诉你们,不然往后谁还稀罕我。”
黛玉啐他一口,却也不再多问了。
“这么大日头,却是在做什么?”宝钗绰约而来,倚着院门笑吟吟瞧他们。
黛玉放下诗稿,略有些不自在,“晒晒书。宝姐姐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宝钗打着扇,看一眼悟空,这才道:“我哪里有什么事。只是我哥哥外头摆了酒,总请不来宝兄弟赏脸,姨妈这才让我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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