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顿了顿,试探性问道。
“敢问公公,这……是太子,还是端太妃的意思?”
“是陛下的意思。”
长生公公似是不欲再多说,“明日殿下进宫,奴才会亲自陪着殿下,莫要误了时辰才是。”说完,转身走到马车前,随行的小太监立即识眼色拿来小凳子,将人伺候着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远,苏卿才拢了拢衣衫,带着春桃进了顾府。
明日进宫,指不定又会如何,尤其是宫里那两位……
现在想想,苏卿就隐隐有些头疼。
春桃偷偷瞧了她一眼又一眼,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看的苏卿好笑,她停住脚步,顺手折了朵花别在春桃耳后,语气轻松“唔”了声。
“挺好看的。”
“殿下……”春桃将花取下来,急道,“明日若是进宫,七殿下肯定又会找您的麻烦,到时人多口杂,正好给了机会。”
今夜月色独好,连带着苏卿心情也好了几分,她负手背在身后,小步蹦哒着往前走,听到这话停下,撇了撇嘴道:“她是疯狗,我又不是香饽饽,整日盯着我做什么。”
春桃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比起这个,苏卿心里倒是装着些其他事。
春桃住的地方离这还有些距离,见苏卿没将事放在心上,她也不不好再多说,忧心忡忡的回了院子。
司庭正抱着一堆衣服,拐角处有些黑,他没瞧见,好在反应快,险些要跟苏卿撞在一起。
“夫人,是您啊。”司庭讪讪道。
苏卿扫了眼他怀里的衣服,点点头,小声问道:“七爷睡了吗?”
“没,”司庭摇头,“刚沐浴完,正在屋里歇着。”
苏卿心里有些失落,她又问了几句,这才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只点着一只蜡烛,显得有些昏暗,不知怎的,苏卿想到了新婚夜时桌上的蜡烛,蓦地心头空落落的。
顾子傅身后面塞着个软枕,眼睛阖上,懒慵靠在那里。
“七爷。”苏卿轻唤了声。
一时沉默,久的苏卿都快要耐不住性子,正准备要出去梳洗时,她听见顾子傅问道:“明天又要进宫?”
苏卿有些忐忑。
“嗯,明天先……父皇入皇陵,长生公公说让我进宫去瞧瞧。”舌尖打圈,差点儿没绕过弯来。
顾子傅应了声。
苏卿瞧他一眼,揪着衣角,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床边,小声问道。
“七爷,您和长生公公之前是不是认识?”
顾子傅睁开眼,一脸嫌弃。
“啧,估计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呢。”
苏卿眨眨眼,捂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想着听来的传闻。
七爷他……真的有三十了?
苏卿抬手,摸了摸脸蛋儿,又将目光落在顾子傅衣衫敞开,露出的锁骨上,眼底一片纠结。
她好羡慕。
顾子傅掀了掀眼皮,瞧着她发呆的样子,眼底染上不耐烦,“站那儿做什么,不睡滚出去。”
“七爷说的是。”苏卿连忙应下,吹了蜡烛就要上床,可刚脱了鞋袜又想起没有梳洗,只好又穿上,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待到再回来时,里面已经没了动静,苏卿脚尖轻点,摸着黑顺着床边躺下,合上眼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苏卿:果然,三十岁的“老男人”伤不起→_→
第19章 下葬
天启三十七年,五月二十日
昨儿夜里下了场小雨,天气灰蒙蒙的一片,厚重乌云压在偌大宫殿上空,闹的人心慌。
苏卿走在青石子路上,拢了拢衣襟,将泛凉的指尖缩回袖中,素净的小脸也因着凉意染上一层红晕,心里暗暗的骂了句“鬼天气”。
他们来时经过大殿,见得太子和若干大臣站在在殿内,兴许是商讨先皇葬礼又或者是别的。
走在皇宫小道上,一路上也没有瞧见多少人,苏卿也没多问,安安静静的低着头跟在长生公公身后。
想到那道圣旨,苏卿就隐隐觉得好笑。
她虽非古人,可也知晓寻常人家家中若有白事,儿女尚且守孝三年,无喜事,忌红绸。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亲爹尸骨未寒,女儿转眼就要出嫁的事情。
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
苏卿想了一路,也没想出原因,直到走在前面的长生公公停下脚步,对着守在养心殿外的侍卫说了几句,她方才回神,收了眼底情绪,待长生公公交待完,一并随着走了进去。
殿内很大,绕过屏风,就瞧见后面有张小桌,一茶壶,一香炉,还有……先皇的牌位……
苏卿面露不解。
“这是我为陛下私设的牌位,也是陛下生前应允的。”长生公公神情波澜不动,上前将香点燃,旋即递到苏卿手里。
“多谢公公。”苏卿接过香,对着牌位恭敬行礼,随后将香插_进香炉里。
长生公公站在旁,他瞧着苏卿的动作,忽地开口:“赐婚圣旨,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苏卿抬头诧异瞧他。
她压下心底慌乱,道:“长生公公,您是不是记错了……”
她一直以为,是太子和端太妃为了利用她,才故意设计让她嫁入顾府。可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长生公公收回目光落在她脸上,瞧着这张与当年温妃娘娘极其相似的脸,恍然一瞬间似有什么真相大白。
“奴才若说陛下是为了保护殿下,殿下可信?”
……
朝中已立太子,如今许多事情自是会落到苏世洲手上,再加上朝中大臣的支持,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后宫朝堂向来互不干涉,女眷们也早早离开回了宫殿。
苏映若从青鸾宫出来时,端太妃刚刚才睡下,她走远几步,见离宫殿有了些距离,才唤来一旁的公公问道:“可有她的消息?”
那公公苦着脸道:“十殿下一进宫就被长生公公给带去了养心殿,奴才们生怕打草惊蛇怕惹了长生公公不高兴,也不敢跟的太近,这会儿在养心殿还没出来呢。”
苏映若秀眉儿微微蹙起,手中上好雪绸做的帕子也被她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愤愤的扔到地上。
“你们几个,跟本公主去见芷殿。”
今天日子特殊,宫里也没有多少人敢出来闲逛,只有几个宫女奴才在准备接下来要用的物什。一抬头,就见苏映若气势汹汹的往这边儿走开,哪里还顾得上手里的东西,纷纷低头退到两侧行礼。
有大胆的奴才抬头瞧了眼他们去的方向,叹了口气道:“这下可好,十公主又要遭殃了。”
“陛下不在,失宠是早晚的事。”旁边有人插嘴说道。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那顾七爷是个性子阴戾的,命硬,就喜欢……”
那人还要再说些什么,眼角瞥见总管公公站在那里,当即低下头,抱紧手里的东西,往别处走去。其他人见此,也都纷纷一哄而散。
主子们的事,说不得,说不得。
苏映若趾高气扬的进了见芷殿,心想此次定要好好教训苏卿一番才是可谁知殿内空荡荡一片,找了好几圈也没瞧见人。
“混账奴才,你说的人呢?!”她转身,拿起桌上茶杯狠狠摔在不远处太监的额角处,当即见了红。
“这,殿下……奴婢明明瞧见她们出了养心殿是往……”说到一半,被茶杯砸到的太监住了嘴,抬头觑了眼苏映若的神色,慌忙低下头,不停地磕着头认罪。
都说七殿下美若天仙,是皇都的第一美人,可这美人私底下却也是个毒美人,要真知晓殿下真实性情的,恐怕就是那些……
想到此处,那公公磕头磕的愈发用劲。
见他如此,苏映若被闹得也心烦,先让人去打听苏卿的下落,随后又命人砸了见芷殿能用的物什,这才觉得心里舒了口气,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了此处。
离见芷殿不远处的假山后面,苏卿再三确认人真的走远了,这才轻舒了口气,弯腰揉着有些酸麻的小腿。
“我今儿算是瞧出来了,就算我不是香饽饽,苏映若也是条疯狗。”
“殿下慎言。”春桃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捂她的嘴,可在半途中又停住,警惕的看了眼四周,见无人,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舒了口气。
“胆儿真小。”苏卿眉眼弯弯,抬手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冲她狡黠眨了眨眼。
待她松开手,春桃捂着脸小声嘀咕道:“殿下胆子也小,每次见到七爷都害怕。”
苏卿瞪眼,作势就要去捏她,“刚才还说你胆儿小,现在就学会调侃你家殿下,看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说着,就要去挠春桃的痒痒,直闹得人连连求饶。
“殿下殿下……春桃错了哈哈哈痒……”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主仆俩闹腾了一番,这才进了见芷殿。
殿内本就没什么东西,如今全散落在地上,倒是显的屋子里满当了些。
春桃正要弯腰收拾,却被苏卿拦住了。
反正她们也只是在这里住上三天,等三天过去,还是要回到顾府去。想到顾府,苏卿蓦地想起临走时似乎没有跟顾子傅提起过今晚不回去的事,她抬头,瞧了眼外面的天色。
想到顾子傅平日里寻她开玩笑的样子,苏卿揪着衣角抿了抿唇。
算了,反正七爷又不在乎,再说院子里还有司庭和双巧,她何必又自扫颜面。
到了半夜时,窗户被人轻轻推开,一小小身影从外面翻了进来。
走了几步,许是没想到地上乱糟糟的,“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谁?”
在这见芷殿里,苏卿习惯了浅睡,她坐起身来,摸索到放在床头的火折子,掀开纱幔走到桌前将蜡烛点上,小心翼翼的往外面走去。
苏世笙蹲坐在地上,被这突来的亮光晃了下眼。
“阿姐……”
苏卿见是他,又听到这委屈声,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将蜡烛放在地上,上前将苏世笙从地上扶起来。
“大半夜的,有正门不走,非得学猫儿爬窗做什么。”
苏世笙尚未开口,就听见春桃在外担忧道:“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话落,就见苏世笙捂着嘴紧张的看着她,倒真像只受惊的猫儿。
苏卿好笑,“没,我有些口渴,起来倒杯茶,你先去睡吧。”
“好,殿下小心些。”
春桃许是不放心,在外又多逗留了会儿,听见里面没了动静这才回了自己屋子。
姐弟俩依着蜡烛亮光,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的狼藉,等到了里间,苏世笙忽地抓住她的手,漆黑的眸底深邃一片。
“阿姐,那女人是不是又来欺负你了?”
苏卿正在想着说辞,苏世笙以为她是受了欺负,小嘴紧抿,眼底一闪而过带着犀利而冰寒的杀气。
屋子里黑,苏卿没瞧见他的神色,抬手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没呢,她过来时我跟春桃躲了起来,要是真跟她对上,我可打不过她。”
“都是我没有,让阿姐在宫里受了苦。”苏世笙低下头,自责的不敢去瞧她。
苏卿从来没有哄过孩子,想着苏世笙年纪又小,万一因着这事一时冲动做了糊涂事那才是得不偿失。想到这,她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下,故作愠怒道:“小孩子家家的,哪来的这么多心思。”
话落,她就听见苏世笙微微抽泣了声,尾音也带上了抹委屈。
“阿姐以前都叫我笙儿的。”
苏卿一愣。
这姐弟俩……
苏世笙抽了抽鼻子,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低头从怀里扒拉出一个小包裹来放到苏卿手上。
“这是敬妃娘娘亲手做的包子,还是肉的,白天时我偷偷留了几个。”
苏卿蹙眉,“敬妃?”
那个,住在后宫整日里吃斋念佛的敬妃娘娘?
她这几日在顾府也是提心吊胆,反而是把苏世笙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心想等明儿定要细细问问春桃才是。
苏世笙点点头,“嗯,敬妃娘娘说我正在长身体,所以隔几天就会给我做肉包子吃。”他说着,顿了顿,见苏卿一脸魂不守舍,担忧的看着她。
“阿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说完,他目光落在苏卿身上,见她只着了件单衣,心生懊恼,连忙起身往旁边翻着衣物。
“不冷不冷,”苏卿连忙拦住他,想了想,问道,“笙儿,白天的时候……长生公公可带你去过养心殿?”
闻此,苏世笙皱眉,低下头揪着衣角,好半晌才闷声道:“阿姐,我不喜欢父皇。”
明明他不喜欢母妃,也不喜欢他和阿姐,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人让他叫父皇?上次他不服跟敬妃娘娘顶了嘴,敬妃娘娘就让他在佛堂跪了一宿。
他和阿姐没有父皇。
他只有阿姐。
见他这神情,苏卿知晓是去见过了。
她摸了摸苏世笙的脑袋,小声说道:“笙儿乖,以后这话可不能乱说。”
苏世笙点点头,乖巧说道:“阿姐放心,笙儿不会给阿姐和敬妃娘娘惹麻烦的。”
这孩子……
苏卿心里忽地有些心疼,九岁的孩子,本是应该玩乐的年纪,却偏偏要拾得这宫里的流言蜚语,实在是不该。
两人又聊了几句,大多是苏世笙在碎碎念的嘱托着,听的苏卿甚是好笑,最后实在是有些困了,才止住了他的话,让他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至于那肉包子,苏卿半夜也没胃口,顺手放在了不远处的小桌上。只是,明日该想个什么由头来说服春桃才好。
14/60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