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那最后一场比赛在什么时候?”
孟雨繁答:“在圣诞节那天。”他看着她,有些期待地问:“笑笑姐,你那天没做其他安排吧?”
杨笑翻了翻手机日历,那天是周末,如果不加班的话是没有安排的。
“那天我应该有空,你想让我去看你的最后一场比赛吗?”
“不是……”男孩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你果然忘了。”
见他眼神失落,杨笑那点骄傲劲儿全都没了,愧疚感不讲道理地疯狂暴涨,她忙问:“我忘了什么?”
孟雨繁道:“圣诞节那天是咱们合约期满三个月,我之前和你提过,我想和你一起度过那个纪念日。”
“纪念日”?杨笑没有想到,在男孩心中,是这样给这段关系定义的。
是什么样关系的两个人才会一起度过纪念日呢?——至少,雇员从来不会把正式入职的那天当作是什么纪念日,也不会邀请老板一起庆祝。
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入了杨笑的骨头,化成了血肉,又顺着血管一直传输到了她的心脏。
她指尖压住衣摆,轻声道:“那天我会去的。”
“那咱们约好了,圣诞节那天,咱们不见不散。”孟雨繁郑重地说,“笑笑姐,我有话对你说。”
……
“有话对我说?”
周一早晨,杨笑叼着牙刷,望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孟雨繁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还偏偏选在三个月合约期满的那一天?
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她却希望,这个猜测不要是真的。因为这会破坏他们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
算了,不想了。
杨笑低下头,把口中的泡沫吐了出来。白色的泡沫沿着光滑的陶瓷面盆慢慢下滑,最终顺着出水口流走,和她的那些小心思,一起消失在她面前了。
洗完脸,化好妆,杨笑来到厨房时,唐舒格正站在灶台前为她准备早饭。
杨笑有些过意不去,说:“你昨天不是熬夜赶稿了吗?早上不用特地给我做早饭。”
唐舒格挥舞着锅铲,头也没回:“我喜欢做饭!再说了,这几天我都没时间遛狗,铲屎喂饭都是你帮我做的,我只能在早饭上好好补偿你了。”
杨笑的厨艺非常一般,但她运气很好地遇到了一个擅长做饭的闺蜜。唐舒格动作麻利,甚至能够一心二用,同时准备好几道菜。当熬得软烂的皮蛋瘦肉粥出锅时,烧麦、蒸饺、太阳蛋也一同端上了桌。唐舒格还特地准备了一只厚厚的三明治,让杨笑带到电视台,下午加餐的时候吃。
杨笑望着桌上丰富的早餐,闻着空气中飘散着的香气,由衷地说:“有时候真觉得和男人结婚没意思,还是和小姐妹住在一起好啊~”
唐舒格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说:“拜托,你不结婚是你的事,我爱豆还等着我和他去领证呢。”
为了和杨笑“划清界限”,唐舒格甚至从餐厅逃到了洗手间。
结果她刚一踏进洗手间,就惊叫道:“笑笑,你拿走了我的头绳?”
“没有啊。”杨笑扬声道,“那天洗澡的时候我借了一根,已经还回去了,就放在洗手池上了啊。”
“可是五根头绳只剩下四根了啊!”唐舒格哇的一声嚎出来,“这可是我爱豆在后台化妆时用过的头绳!我花了大价钱才从黄牛手里拍到的!!”
唐舒格身为追星狂热分子,赚到的一大半工资都贡献给了追星事业。爱豆的同款首饰衣服,她必须get;爱豆的代言,她必须双份购入;爱豆去过的餐厅,她必须品尝;就连爱豆喝过的一次性水杯、在后台用过的头绳发卡,她也想尽办法搞到。
杨笑曾经劝过她:“你买别的也就算了,一次性水杯和头绳发卡,你怎么肯定是他用过的?说不定是黄牛忽悠你呢。”
唐舒格却固执地说:“就算是智商税我也认了。就当是赌博叭,是或者不是,总归有50%几率,是我爱豆真的用过的。”
杨笑:“……”她私心怀疑,真正的几率不超过1%。
唐舒格在买到那五根“被爱豆用过”的黑皮筋后,每天都要清点一遍数量,可是今天它们突然不见了!!
五分之一的爱豆气息,就这样消失了!!!
唐舒格捂着胸口,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人挖去了五分之一。
杨笑陪她一起找,可找来找去,却依旧找不到消失的那第五根皮筋。
“我那天用完之后,真的取下来放到洗手池上了。家里只有咱们两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呢?”杨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那根头绳会去哪里。
唐舒格闷闷不乐地说:“周末的时候大孟同学不是来了吗,他也用过洗手间,会不会是他?”
杨笑无奈:“拜托,他是个大男人,拿女孩子的小皮筋做什么……”
话未说完,她忽然怔住了。
等等,等等。
她想起那天孟雨繁从洗手间出来后,不自然的脸色,再想想“小皮筋”的含义……难道那跟头绳,真的是他拿的?
……
办公室里,杨笑对着电脑,幽幽地叹了口气。
坐在她对面的刘悦月浑身一紧,立刻站起来,紧张兮兮问:“姐,是我做的片子哪里不对吗?你别生气,我都能改的!”
杨笑:“……”
她本来正在审核刘悦月做的节目,结果看着看着就走了神,想起了孟雨繁和小皮筋儿的事情。
这种事情实在不方便开口问。毕竟,一根普普通通的黑皮筋,平常掉在地上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她若是直接问孟雨繁“你是不是拿走了一根皮筋”,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疑神疑鬼。可那毕竟是唐舒格的东西,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
就因为在思考这件事,杨笑头一次在工作里走了神。
刘悦月还以为是自己的工作没做好,胆战心惊的。
杨笑赶快说:“没事,你别多想。你这期片子剪得挺好的,我叹气和你无关,我是在想别的事。”
“别的事……”刘悦月一听,眼神瞬间变了。她左右看看,见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戴着耳机在忙自己的工作,她赶忙凑过来,把整个上半身越过了办公桌之间的围挡,凑到杨笑面前,小声说,“姐,你也听说那件事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什么?”杨笑一愣,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就那件事啊!”刘悦月着急道,“我有个同学在人事部实习,她跟我说的——台里新调来的大领导觉得咱节目组收视率太差,打算把咱们整个组都‘咔嚓’了呢!”
所谓的“咔嚓”,就是撤销栏目。
从前期到后期,从策划到导演,整个栏目组都要解散。有编制的老员工会被调去其他栏目组,若是没编制的员工,面前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失业。
现在电视台编制非常难拿,杨笑入台工作三年多,才在领导的力荐下提交了编制申请,现在还在审核阶段。
若是《午夜心路》真的被“咔嚓”掉的话,那她还能保有这份工作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兴奋地搓手手,终于写到笑笑姐的事业线啦!→不是胸前的事业线_(:3∠)_!
50、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要说整个电视台里谁的消息最灵通?
保洁大妈当属第一, 保安大哥位列第二, 而第三名,就是分散在各个科室、彼此之间又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实习生。
年纪轻轻的实习生们,还没学会“什么话可以听、什么话可以说”,领导稍微有点风吹草动, 他们当天就能把消息传到人尽皆知。
刘悦月信誓旦旦说, 自己听到了栏目组即将解散的消息,这件事让杨笑的鸡皮疙瘩一下飙了起来。
他们组里一共五个人,除了制片人吴哥有编制, 剩下四个人里两个台聘、两个栏目聘,再加上一个实习生刘悦月……这要放在电脑游戏里,完全是杂鱼军团。
早在十年前,全国各家电视台开始逐级改制。像华城电视台这样影响力巨大的电视台,是改制的第一批。虽然还是事业单位的管理模式,但聘用形式变成了企业合同制,编制成了可遇不可求的“身份”。
如果要把电视台的员工分成三六九等,有编制的老员工绝对是第一等人, 除非违法乱纪,否则电视台绝对不能开除你,这就是传说中的“铁饭碗”。
第二等, 就是杨笑这样手里拿着台聘资格的员工,光是有能力、能吃苦还不够,必须看有没有领导愿意重用你。杨笑入职三年多就能拿到台聘,不知道被人在身后说了多少难听的话了。
第三等嘛, 就是频道聘;往下还有第四等栏目聘……若是节目被咔嚓,这两类员工绝对也要随着节目一起被咔嚓。
杨笑虽然拿的是台聘,但失业的威胁依旧笼罩在头顶。
现在组与组之间想调动,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次台里新领导空降,新官上任三把火,据说要砍的节目有好几个。杨笑恐慌,其他组的人比她还恐慌。耳目灵通的人早就开始四处活动,想去别的节目刨个坑了。
刘悦月是实习生,那就是杂鱼中的杂鱼,她最近工作都提不起劲来,做事颠三倒四的。
剪一期四十五分钟的节目,刘悦月足足剪了两天,最终的成果依旧不如人意。
杨笑批评她:“做事要专心些,你看看这期节目有多少漏洞?这就是你工作的态度?”
“工作态度?”刘悦月委屈地说,“工作都要没有了,态度自然也没有了啊!”
杨笑:“……”
刘悦月小声问:“杨姐,你问过吴哥没有,咱节目真的会黄吗?”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杨笑安慰她:“吴哥这几天都不见人影,我看到他一直在往频道总监的办公室跑,应该就是在和总监谈这件事。咱节目虽然收视率不算高,但已经开播四年了,两百期节目积攒下来了不少观众认可度,台里领导肯定会慎重考虑的。”
“隔壁组做了四百期了,说砍还是砍了啊。”刘悦月嘀咕道,“最近几年的收视报告我都看了,最高一期只有1%,大部分都是0.7、0.8……这种不起眼的小破节目,做了有什么意义啊。”
“刘悦月,把你这句话收回去。”杨笑忽然板起脸,严肃地看向她,“我知道和你同期入组的同学,有的进了大热综艺、有的进了法制栏目,这都是咱们台的头部栏目,收视率破2、破3。只有你,进了咱们这个‘小破节目’,可你要知道,即使一档节目,只有0.1%的收视率,它也有它存在的意义——咱们台覆盖五千万观众群体,五千万的0.8%,也有40万观众在看这个‘小破节目’。四年,两百期,你算算有多少人守在深夜的电视前,等待着咱们节目的播出?”
她甚少叫刘悦月的全名,而且这次还用了如此严厉的语气。
杨笑积威深重,她是组里的二把手,当吴哥不在的时候,她就是最高领导。她说出口的话,带着天然的威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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