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为止,他哥还把钱交给妈管,其实这个家里大半的支出花的都是大哥的工资,他这个做兄弟的沾的是大哥的便宜。
赵东河有这个自觉,可郑月芬偏偏没有,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常常惹是生非,不过就是碗酸汤面,家里要是有能跟她计较?美香都说了没白面,何况还有红烧肉呢,她嚷嚷着不公平,是给谁难看呢?
“郑玉芬,我对你真的太失望了,你别以为怀孕了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再闹事,你就直接回娘家,我倒要问问郑家,是怎么教闺女的。”
好话歹话他全都说了,这一次,她要是再不知悔改,绝对没完。
东厢,赵东林进屋就见媳妇对着他笑。
“怎么了,高兴成这样?”
佳慧竖起了大拇指,“你刚刚气场可强了,帅的不得了。”
她也是第一次见赵东林这样,他虽然外表看似冷峻,其实是个心肠极软的人,也很有包容心,别人犯点小错他从不计较,今天说了这么严重的话,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不得不说,看到郑月芬吃瘪,佳慧心情巨好无比。
这一年多来,自己从不与她计较,秉持着与人为善的行事作风,不是她性子软,而是一种为人处事的小心机。
如果每次为了点小事就跟她计较,自己在别人眼中也成了一个不知礼不和善的人,这对自己的形象不利,稍稍忍让,不仅不吃亏,还能落个好名声,惹婆婆丈夫心疼自己,何乐而不为?
她不是什么圣母,也从没把郑月芬当什么亲戚,上河村只是她人生的一个驿站,今后不论是什么机会,她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
世界那么大,机遇那么多,谁耐烦整天跟一个脑子抽的妯娌争长短呢。
现在看来,自己这步棋走的是对的,郑月芬越作妖越显得自己受委屈,家里人自然会偏向自己这边。
当然,佳慧也没自恋到认为自己有多重要的份上,这次,如果不是自己恰好怀了孕,还真没什么胜算,但无论如何,人这一辈子,不能计较一时得失,得着眼全局方能笑到最后。
美香煮完酸汤面给佳慧送到了房里,还端了一小碗红烧肉。
“嫂子,面条我做好了,你先吃,今天的饭有点晚,妈怕你饿了,让我先送过来。”
佳慧心里一暖,这个家里,最心善最单纯的就是这个小姑子了。
“美香,真是辛苦你了,今天是例外,明天我还跟你一起做饭。”
美香噗嗤一下笑了,“没事的大嫂,咱家的日子已经够好了,不过就是做做饭而已,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哪有那么金贵啊。”
佳慧拉着美香的手,发自内心的感叹道,“美香,你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姑娘,我觉得一般的男孩子真的配不上你,你再等等,以后让你哥给你找个好的。”
不说其他的,反正村里的男孩子看下来没人配得上她的,美香最好的出路就是考大学,她聪慧又认真,只要考上大学,未来就能拥有光辉灿烂的生活,比在无尽的家族中蹉跎岁月的强。
“哎呀嫂子,干嘛突然说这个,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年轻小姑娘脸嫩,不管听谁提到说人家的事总能别扭一阵子。
一大碗的酸汤面,佳慧只吃了半碗,肉也没怎么动,最后,她剩下的全丢给了赵东林。
“你说郑月芬这次能学乖吗?要是再犯病怎么办?”
佳慧撑着头看赵东林吃饭,他吃饭迅速但不粗鲁,是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佳慧提这个就是给赵东林打预防针,郑月芬这种人,永远见不的别人比她好,今天镇压下来,安静不了几天就要重蹈覆辙,遗憾的是,佳慧绝对会越过越好,她心里再不平衡也无可奈何。
赵东林三口两口喝完面汤擦了擦嘴,其实他不大爱吃这种酸味道的食物,馒头配咸菜吃了才带劲,但他是个经历过苦日子的人,知道食物的珍贵,因此从来不挑食,哪怕不爱吃的也不会浪费。
“放心,话我已经说出来了,再有下次,不会轻饶。”
这也是自己给东河的最后一次机会,一个男人,敬重妻子可以,但绝对不能无原则的纵容,一旦纵容,就有乱家之象。
*****
赵东河警告了郑月芬几句后就出了屋子,他这会儿心情不佳,不愿意跟郑月芬待在一起。
郑月芬一人在屋里咬牙,跟佳慧预料的一样,她根本没有悔改之心,不过是在赵东林分灶言论的压力下暂时低头。
“她竟然也怀上了,简直走了背运……”
想到这里,郑月芬顿了顿,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不是说董佳慧不能生吗,怎么突然怀上了?
她倒没有怀疑佳慧怀孕是假消息,而是生起了一股八卦之心,一个离过婚不能生的女人突然怀孕了,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探究的事。
第四十九章
这天中午, 赵家饭桌上的气氛略显尴尬, 佳慧已经提前吃过了没有上桌,张巧儿说自己头疼也没出来,作为矛盾源头的郑月芬却仿佛不受任何影响般,不仅吃了一大碗米饭,肉也吃了十来块, 引的美香都对她侧目了几次, 觉得这个二嫂心实在是太大了。
吃了饭郑月芬就去了隔壁张玉兰家。
“你嫂子怀娃了?呵,你们妯娌这一前一后的还真有缘份。”
可不是么,就是太有缘份,郑月芬心里才不对味。
哪怕她没上过多少学也知道, 不管什么事,单个儿的才金贵,原本自己一个人怀娃受重视, 多了个董佳慧就把自己比的不值钱了。
“嫂子, 你说董佳慧是因为不能生才跟前头丈夫离的婚,怎么到赵家就能生了?那她跟之前那个不是白离了?”
张玉兰对董佳慧怀孕的事不像郑月芬这么在意, 反正赵家生再多的娃又不用吃她的米, 即便生十个八个于她没有任何妨碍。
至于跟郑月芬同仇敌忾,那还真没有,她可从来没把郑月芬这个傻女人当朋友, 反倒是赵家越闹腾她心里越高兴。
“有些人就是难开怀,几年生不了也是有的,咱们村不就有一家, 开始怎么都怀不上,后来听人指点,抱养了一个女娃回来,第二年就开怀了,也许你这嫂子也是这情形。”
说到这里,张玉兰看了眼郑月芬,假意笑道,“这下你婆婆可是高兴了,家里一下子要添两个大孙子,做梦都要笑醒了吧。”
郑月芬嘁道,“我婆婆是高兴,可不是因为我,你没见她今天为了一碗面条跟我横眉竖眼的样儿,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我想想都心寒,嫁进赵家这么多年,孩子都怀了两个,竟然比不上一个新进门还是离过婚的。”
张玉兰听到这话来了兴致,跟郑月芬打听起了今天的事,郑月芬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真没想到婶子会变成这样,我记得你怀石头的时候,婶子每天必煮个鸡蛋给你,红枣核桃花生不要钱似的往你屋里送,村里的年轻媳妇儿谁不羡慕你,都后悔当初没嫁进赵家,这次怎么了,真是因为你嫂子怀了就冷落你了?”
郑月芬自然不会提自己前天晚上已经吃过面条的事,也没说今天是因为家里白面不够了才没做自己那份,她这会就是想跟人诉苦,博取别人的同情,别人越误会越显得自己委屈。
说了会儿闲话,两人一块儿去地里上工,队长丁槐山已经给郑月芬减了工作量,她去地里其实不用干什么重活儿,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真计较起来还是你嫂子舒服,一天只要开两次仓库门,其他时间就在家歇着,不像你,每天要往地里跑,累了都没处歇着。”
张玉兰的话一下子说到了郑月芬心里去了,村里这么多人,她为什么独独爱找张玉兰说话,就因为张玉兰说的话让人特别爱听。
郑月芬好奇的事下午就有了答案,队里刚巧有两个媳妇是从小岭村嫁来的。
“其实吧,这卢家还挺邪门的,从第二个媳妇进门就没消停过。”
“真的?有啥邪门的赶紧说来听听。”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十来个人一组的年轻媳妇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一起聚在了田埂上。
“我不是卢家那队的,知道的不多,只听说卢家后来娶的那个半年前怀过一次,不过孩子没带住,听说是被卢家人一拳打在肚子上打掉的。”
“啊?是无心的吧?总不能故意把孩子打没了。”
“要不我怎么说怪呢,卢家那个媳妇名声也不大好,听说在队上有姘头,还不止一个,估摸着她怀的不是卢家的种。”
听到这里,大家伙儿越发听不懂了。
“啥意思?这媳妇这么生猛呢,在本大队找姘头还怀上了?”
“不是,卢家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他家的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回娘家听了两句,我娘家跟卢家离的不近,隔了两个队呢。”
小岭村另一个媳妇开口道,“我倒是比你知道的多些,其实吧,他们队上的人都在传,卢成元,也就是卢家的独子,董佳慧的前夫,那方面有问题,从结了婚,两人根本没弄过几次,媳妇这才去偷人的。”
这消息可以说是绝对劲爆了,把大家听的一愣一愣的。
“天呐,竟然还有这种事,我真是第一次听说。”
这年头农村没什么传播媒介,大家生活在这片淳朴的土地上,听的不过是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特别是年轻媳妇,经历的不多,这种男人不能人道,女人找姘头,怀上娃了还被捶肚子的事儿,听上去跟说书差不多。
“听说那媳妇流了好多血,送到卫生所时被褥全是湿的,人差点没救过来。”
“这么严重呐,那她后来咋样了?”
大家对这个媳妇的感觉有些复杂,首先她找姘头肯定是不对的,可有个丈夫不能人道的前因在,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怀了姘头的孩子确实过分了,可被人打成那样又有些可怜。
“在卫生所住了两天,卢家把人接回去了,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说是不大出门,反正村里人很少见到她。”
那就说明情况不大好,说不准人已经被打伤了出不了门,或者是卢家限制了她的自由,反正不管哪种就足够人唏嘘的。
“那她娘家人呢,就没出来给她讨个说法?”
出了这么大的事,住两天院哪够啊。
“卢家在村里威望还挺高,又是这媳妇有错在先,具体的我不清楚,只知道她现在还在卢家。”
众人叹息,不是心疼李彩凤,而是心疼那些出了事没娘家护着的女人。
八卦完卢家的事后,大家难免也八卦起了董佳慧。
“难怪董佳慧之前没怀上现在怀上了呢,原来是这姓卢的有问题。”
“董佳慧也够惨的,摊上那么个男人,幸好离了婚,否则一辈子守活寡。”
“这么说来,那婚离得好,不离怎么能嫁给咱们赵书记呢。”
“可怜这赵书记是个厉害的,不是那中看不中用的。”
“我看她是掉进福窝里了,赵书记个头高,身板又壮实,多有男子气概啊!”
“哎呦,你是看上人家赵书记了?可别,都是有家室的人,原则性问题咱不能犯。”
“你们这些人可真够讨厌的,嘴怎么这么坏呢,还拿我说笑,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田埂上一片欢乐,笑声传出老远,隔了几百米的另一块地里,连丁槐山都听到了。
“这些娘们儿,不好好干活整天尽顾着说闲话,今天给她们扣两分。”
记分员应下,拿着本子去了,他的看看是哪几个。
傍晚,郑月芬回来时看到大侄子黑蛋蹲在院墙外的地上玩树枝,她本来已经快走过了,脑子里不知想到什么,脚面一转,往黑蛋的方向走去。
“黑蛋,你咋一个人在外头蹲着呢?”
郑月芬伸手拍了拍黑蛋的脑袋,刚碰到就被黑蛋躲开了,他不喜欢跟人接触。
郑月芬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笑着说,“呦,这是咋啦,气性这么大,还不搭理婶子呢。”
自从黑蛋跟着佳慧学认字,气质跟之前比就有了很大的变化,说实在的,黑蛋本就比石头长的好,隐隐能看到汪梅的影子,佳慧过来后,又舍得花钱,每季都给黑蛋英宝做衣裳,因此他们的衣服干干净净,不像村里其他孩子打着补丁。
村里人笑话说,石头跟在黑蛋后头,就像古时候地主家的少爷出门带着个小伙计,毫无疑问,那个像伙计的就是自家儿子石头。
关于做衣裳这点郑月芬表达过不满,家里就三个孩子,为什么董佳慧给黑蛋英宝做的时候不能给石头也带着做,可董佳慧总说忙不过来,让郑月芬自己给石头做去。
郑月芬去找婆婆评理,婆婆又说董佳慧给孩子做衣服的钱花的是她自己的,没用公中的钱,她这个做婆婆的也管不了。
一句话既回了郑月芬,又把郑月芬要钱的心思给堵上了。
郑月芬厌恶佳慧,连带着跟佳慧越来越亲近的侄子侄女也厌恶了起来,当然,她原本也没有多亲近他们。
“黑蛋啊,你姨怀娃了你知道不?再过几个月,你姨就要给你生弟弟了,有了弟弟你姨肯定不能再疼你,毕竟你不起你姨亲生的。”
黑蛋顿住动作看了郑月芬一眼,郑月芬叫他看过来,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到了他心坎里,继续笑着说,“你看她都不让你喊她妈,证明她心里压根就没把你当亲儿子。你妈不在,你爸娶了你姨,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你就成了那没人疼没人爱的白菜秧子。”
郑月芬此刻的形象就跟哄骗着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巫婆差不多,她压根就不相信董佳慧是真心疼爱这个继子,她认为董佳慧平常做的那些不过是人前装装样子而已。
黑蛋抿着嘴不说话,他已经六岁了,已经能分辨什么人对他好什么人对他不好,婶婶平日里根本不搭理他,对自己跟石头完全是两种样子,他知道这个婶婶并不喜欢自己,他对郑月芬是有警惕心里的,可凭他再如何警惕,他的心智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不够成熟,因此郑月芬的话对他的内心多少造成了一些触动。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姨生的,可跟村里那些经常打骂孩子的亲妈相比,姨待他更温柔更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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