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黎打量她几眼:“哪来的礼服?不是我那套啊。”
“被咖啡泼了的那身。你打我电话那会儿,我正追垃圾车呢。”
“……”这能屈能伸的精神,绝对是成大事的人,谁再骂徐翘公主病,她朱黎第一个跳脚。
朱黎凑近礼服裙闻了闻,倒是没酸臭味,咖啡味有一些,不过徐翘很聪明,喷了同调子的香水遮盖。
“可是怎么没看见咖啡渍?”朱黎问完反应过来,这开叉,这镂空,徐翘分明是一个神来之笔,把染脏的部分直接剪了啊。
意识到这点,再看这身礼服,她的目光就不由地肃然起敬了。
总有人说徐翘草包,其实只是人家的脸蛋出众到掩盖了其他闪光点而已。光论设计品位,那些人就跟徐翘隔了一个太平洋。估计她们到现在还蠢兮兮地以为,徐翘的穿戴频频受权威潮流追捧,靠的都是美貌吧。
不过……
朱黎皱了皱眉:“我没记错吧,你不是学珠宝设计的吗?敢情在服装设计上还有一手呢?”
“都叫设计,不是差不多吗?”
“……”神仙差不多。
——
徐翘及时赶到,剪彩仪式按原计划举行,一刀下去完美落幕。
但那四线女明星却不高兴了,一直在会场角落哭哭啼啼。
徐翘觉得对方伤心得倒挺有理有据。拿了临危受命的剧本,四十米大刀都拔出来了,结果说不让救场就不让救场了,那可不得闪了腰吗?换谁都不乐意。
比如换了温玥碰上这事,说不定能让温家好好摆朱黎和徐翘一道。
但朱黎高瞻远瞩,找的女明星没后台没背景,刚攀上的金主还是徐翘的忠实颜粉——程烨。
所以这事注定掀不起风浪。
最多就是,徐翘在剪彩结束后,又被程烨堵了。
剪彩完毕还有个酒会,那才是名流们聚集在这里的主要目的——圈层社交。徐翘正往宴会厅去,一看拦路虎,笑了:“程小公子来替女伴出恶气啊?”
“她算哪根葱?哭哭哭,哭丧似的招人烦。”
“那程小公子找我做什么?都荣升成小程总了,您该日理万机才对。”
程烨一愣:“我什么时候成小程总了,我自己怎么不知……”
他话说一半手机响了,一看程浪来电,不敢怠慢地接通:“二哥,啊,你来了黎顿?哦,好,我叫人安排。”
徐翘趁机朝宴会厅走去,没走两步却又被拽住。
天天拉拉扯扯,洗手没啊就碰她?
她转过身刚要骂,却在回头的一瞬听见一丝细微的“呲——”。
看来服装设计和珠宝设计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因为这条被她大刀阔斧改造过的裙子,在这么一个大幅度动作之后,非常奔放地裂开了。
徐翘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手包一移遮住侧腰。
程烨被她这表情唬住,松了手干笑:“我先去接我二哥,一会儿宴会厅见。”
“等等。”
徐翘尝试着挪步,却发现另一侧腰线也裂了,她双臂紧夹,连从手包取个手机都做不到,只能叫住程烨:“那个……我有点冷,你给我弄件外套来。”
程烨不知内情,带着那么点春风得意,立刻去解西装纽扣。
“不穿你的!”徐翘制止了他。
程烨这身电光紫的西装,跟她一样惹眼到全场瞩目。要是穿了他的外套,可不坐实了跟他纠缠不清的关系。
人家今天大摇大摆带了明星女伴,刚两人还搂搂抱抱呢,这么一来,她不得被那群长舌妇编排成不要脸的小三?而且还是铁证如山,人人都会信的那种。
“你的丑死了!你让朱黎帮忙找一件来。”徐翘僵手僵脚地侧过身,“谢……谢谢。”
程烨刚要反问“这种小事还要请人帮忙吗看不起谁呢”,又听手机响起来。
这回是程浪的特助。
他不敢再耽搁,留下一句“那你在这儿等我”匆匆下了楼,看到程浪从酒店正门进来,立刻迎上去:“二哥,你怎么会来黎顿啊?这么有闲情。”
程浪站定了,一脸“这是在问什么废话呢”的表情:“因为有闲情。”
程烨噎得摸了摸后脑勺,摸到一半,使劲儿拍了下自己的脑瓜:“哎,二哥,等会儿说,你先到宴会厅,我急着弄件外套。”他指指二楼走道那面玻璃墙,“小姑娘说冷,又嫌我衣服丑。”
程浪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看见一个身段玲珑有致的女人背朝这向,拘谨地贴着玻璃墙,手包死死摁在侧腰,走廊里一有人经过,就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摆出等人的姿态。
而被她忽视的后背,此刻却撕裂出了一截刺眼狼狈的白皙。
程浪瞳孔一缩,迅速收回目光,顿了顿,抬手去解自己的西装纽扣。
程烨刚从“他哥果然是他哥,脱件外套也搞这么A”的感慨,过渡到“等等他哥为什么要脱外套”的疑问,就听见一句凉薄无情的一锤定音——
“小姑娘看起来对你没意思,送完外套就断了吧。”程浪说着,勾起手里的高定西装,抬了抬下巴,“拿不丑的去。”
第06章
程烨沉浸在程浪那嘴玻璃渣中久久回不了神,记起商场上有人笑说“程家二公子是红脸黑心,笑里藏刀的主,想得这位怜惜,就一法子,赶紧投胎成香玉”——觉得一点没错。
直到回到二楼,程烨还有三分懵圈三分蔫,以及四分说不上来的怪异——他哥怎么就看出了徐翘对他没意思呢?叫他趁早了断,自己却拿西装献殷勤,难道是要撬他墙角吗?
意识到危机时,程烨已经走到徐翘面前。他立马把程浪的西装往身后掩:“等会儿,我看这件也挺丑的,我去换一件。”
徐翘扫了眼他身后,急急跺了下脚:“这件够好看了!”
她都在这儿被路人当傻子观摩五分钟了,刚才赵宝星那群女人经过的时候,得亏她摆了张“近我者死”的脸,要叫她们发现她裙子裂了,她能被笑十年。
程烨心情复杂地把这件深灰色法兰绒西装给她披上,发现她穿着很好看的时候,心情更复杂了。
徐翘此刻却没工夫照顾前男友的情绪。
外套暂时遮住了上半身,裙子却有继续向下崩裂的趋势。她找了个借口离开酒店,进到朱家的车里才松了口气,叫司机往自己的住处开,路上给朱黎打了个电话,说她有事提前走了。
徐翘本以为会听到挽留的话,可电话那头人声鼎沸,朱黎只说:“行,我这儿来了位大佬,先不跟你说了。”
“什么大佬啊?”
“你前男友的堂哥,就程家孙辈的老二,刚回国就任兰臣副总裁,谁能想到他会大驾光临,这会儿宾客都上赶着巴结贵人呢……我挂了啊!”
徐翘觉得自己被衬托得有点凄凉,挂断电话后低头哀叹一声。
这一低头,她忽然注意到身上这件西装的特别。
刚才神经紧绷,没仔细探究,现在一看才发现,这面料和做工像是高级定制中的上品。而且,这黄金袖扣上还刻了个字母“C”。
C?程?
程烨随身备了一套西装?
徐翘拢起袖口嗅了嗅。木质调香水,乌木沉香的气息,夹杂了一丝淡淡烟草味。这个格调,那渣男没有。
那这姓程的是……
徐翘愣了愣,目光在左胸位置的口袋巾一顿。
法兰绒灰色系西装配真丝款口袋巾,这品位好像有点眼熟啊。
一瞬间,很多零散的讯息在她脑海中串成了线。
——这车主可能是个大人物,信息被保护得滴水不漏。
——也许对方不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刚到这里,所以消息还没传开。
——我们小程总说,您要是喜欢那条裙子,他愿意为您买单。
——我什么时候成小程总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她错过了什么?
徐翘抱着脑袋镇静了一会儿,给朱黎发了个消息:「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那儿有没有程二公子的照片?」
这条消息在一小时后才得到回复。朱黎办事利落,直接甩了她一张新鲜出炉的媒体照。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跟她身上西装同套系的马甲,正鹤立鸡群于一片觥筹交错中,与众人谈笑风生。
虽然少了一副金丝边眼镜,徐翘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还有这张面相风流博浪的脸。
她软绵绵地颤着手回复:「我找到我的帕加尼先生了……」
——
收费站做二休二,徐翘接下来有两天假期。
两天里,她窝在酒店,沉重地思考了一下给她爹找女婿的事。
好巧不巧,帕加尼先生偏偏是她前男友的哥哥,而且据说两兄弟关系还不错——前几天,哥哥去参加弟弟的生日宴,一出手就送了一只市价接近八位数的表。
这要是她前脚跟弟弟掰了,后脚跟哥哥好上,风评能把她说成什么样?
再说照程烨现在对她的热络劲儿,到时候不得来一出手足相残的修罗场?
那她多不上道啊。
被道德谴责了两天,徐翘在打算拉倒的关头,收到了冯飒飒的短信:「嗳,明天你是中班吧,跟我换换?我晚上有事。」
徐翘忽然就想通了。
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品尝爱情的甜蜜就够了,为什么要背负道德的重担呢?把这艰难的选择权交给男方不好吗?
她就去上明晚的夜班,看程浪还会不会出现。
不出现就是人各有命,出现就是天意难违。
徐翘拿起手机,回复那头:「行吧。」
——
翌日,徐翘在收费亭空坐了一晚,到清早八点下班都没见着程浪,叹着气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哈欠连天地离开收费站。
施婳看她在手机上叫车,凑了过去:“徐翘,你打车去市区吗,能不能顺我一程?班车实在太慢了……车费我可以跟你AA!”
徐翘前两天趁休假得闲,把手机上的钻全拆下来当了,现在手头打车吃饭的钱还是有的,摆摆手说:“AA就不用了,一会儿车上别BB就行,我补觉。”
“没问题!”施婳亦步亦趋地跟她往路牙走,突然“咦”了一声,“那么快就到了吗?这车好酷呀!”
徐翘从显示“司机正努力赶来”的手机屏幕上抬起头:“……”
距离她们十来米远的地方,停了一辆蓝黑色帕加尼。程浪倚着副驾车门站在那里,身上剪裁考究的西裤摹画出一双绝尘脱俗的长腿,硬质衬衣的勾勒下,肩宽腰窄的身形性感又挺拔。
苍翠的远山,澄蓝的天,秋日金煌煌的晨曦,仿佛都在这一刻为美色退避虚化。
程浪大概已经看了徐翘不少时候,接收到她呆若木鸡的目光,笑着朝车门侧了侧头,好像在问她,要不要上车。
敢情天意给她安排的是欲扬先抑的剧情?
徐翘一下子觉得整个人有点飘飘然,脚步虚浮地走到他面前,举起手机:“啊,我已经打到车了。”
程浪低低沉吟片刻,像是从没打过车,看着那句“可在08:15前免费取消”,有些费解地皱了皱眉:“这个不能取消?”
可以取消,当然可以取消,她只是想在道德的边缘最后挣扎一步罢辽。
但天意证明,她,徐翘,注定要踏上这条千夫所指的情路!
带着最后一丝“男人这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挣扎,徐翘摁下了取消订单。
程浪侧身一让,笑着打开副驾车门。
随着车门缓缓向上升起,施婳“哇”地惊叹出声,又很快变了脸色:“欸?这车只能坐两个人啊?”
徐翘转过身,歪着脑袋,用一种“小姐你情商还在吗”的眼神看着她。
“哦,哦,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打车!”
程浪看徐翘一眼:“你朋友?”
“啊……”老实说在徐翘这里够得上“朋友”两字的人很少,也许施婳觉得一起拼车就叫朋友,可她不是,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对。”
程浪拨了通电话,跟那头交代了几句,然后转向施婳,脸上带着平易的笑意:“替你叫了车,车牌五个一,十分钟后到。”
知道程浪是谁后,徐翘已经不稀奇他会拥有这种车牌了。稀奇的是,上车后,她居然看到驾驶座与副驾之前竖起了一道半米高的……栅栏?
很像出租车上为了保护司机人身安全设置的隔板,只不过设计和用材都是高配版。
这是什么铁窗泪Play的特殊嗜好吗?
程浪透过栅栏缝隙看她:“女孩子第一次上陌生男人的车,是不是应该警惕点?”
哦,这是为了给她安全感,表明他不会对她动手动脚?
徐翘嘴上“是是是”,心里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这是不是绅士得有点过分了?我不给你动手动脚是我的事,你不想对我动手动脚那我可就不高兴了啊。
徐翘不高兴地默默扯过安全带扣上,听他问去哪,报了酒店名称:“奥德莱登。”
程浪微微扬了下眉。
“不顺路吗?”
程浪笑起来:“不会,哪里都顺路。”
徐翘的心脏可劲儿地蹦了蹦。
程浪打着方向盘踩下油门,偏头看她一眼:“我姓程。该怎么称呼你?”
徐翘一愣。
他是真不知道她姓甚名谁,还是装不知道呢,这种家财万贯的男人,出手前不该把女方七大姑八大姨翻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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