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这个头开了,接下来,人们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分给了这些珠宝。当越来越多不知情的观众在谈论时装之余,问起这些首饰的来历,徐翘彻底安下了心。
时装秀临近结尾,压轴作品登场,四下众人热烈惊叹,不知是为那条光彩夺目的鱼尾裙,还是为搭配其上的怀表项链。
程浪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块怀表,但再次见到它时,依然为它的设计者感到骄傲。
精细的密镶工艺将小克拉群钻进行雪花式镶嵌,在表盘上描绘出一幅壮阔的海景。时针的形象是人鱼,分针的形象则是王子,因为表盘数字的非常规分布以及机芯的特殊构造,当时间到达十二点,时针与分针会在海鸥搭起的桥上正面相遇,拥有深情一吻。
在安徒生童话里,王子另娶她人,人鱼化成泡沫,结局是个让人难以释怀的悲剧。而在这个表盘里,分针日复一日地追逐时针,时针慢慢等待分针,不论过程如何艰辛,他们终会相遇。
这个创意不仅结合了人鱼的童话,“十二点”的概念出自灰姑娘的故事,“海鸥搭桥”的概念引申自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传说,可以说凝结了古今中外无数的浪漫情结。
时装秀圆满结束,灯光亮起,潘德上台致辞时,特别鸣谢了本次时装秀的搭档珠宝设计师羽立,以及她带来的这条怀表项链。
潘德夸赞到这里,镜头移到徐翘身上,同时也带上了她身边的程浪。
两人出现在秀场大屏上。底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或者是在感叹这对璧人出众的相貌,又或者是在谈论他们的出身。
“我曾问过羽立小姐,这条怀表项链的设计灵感来自哪里?”潘德站在立式话筒前笑着看她,“她向我含蓄地表达了两个字——爱情。”
徐翘跟程浪一起保持得体微笑,望着前方大屏。
当潘德继续往下说时,镜头渐渐拉远,徐翘忽地目光一顿。
因为还在镜头范围里,她在一愣之后迅速恢复表情管理,眼神却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她好像透过大屏,看到秀场后排角落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潘德的讲话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什么也听不清,目光追着镜头寻找刚刚一晃而过的人影。
程浪像是知道她在做什么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在镜头完全离开她之后,她愕然偏头看向程浪。
程浪朝她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潘德后半段的致辞对徐翘来说变得格外漫长。她的心脏搏动得异常剧烈,坐立难安地等待着时装秀彻底落幕,等到观众终于起身退场,她心急地踮着脚,往远处攒动的人头张望,一边抓着程浪的胳膊问:“我爸去哪了?”
程浪跟朱黎郁金等人打了声招呼,带她走贵宾通道及早离场,路上跟她解释:“我给你爸爸寄了邀请函,订了机票,他一直表示不愿意出席,但我今天还是查到他登上了这趟航班。我想他可能是想来看看你的处女秀,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一直躲在角落。别着急,他应该还没走远。”
徐翘点点头,高跟鞋踩得噔噔响。
程浪给高瑞打了个电话,挂断后说:“放心,拦到人了,在南门。”
徐翘飞快赶往南门,远远听见高瑞正在用它那三寸不烂之舌连哄带骗地拖住徐康荣。
“爸!”徐翘提着裙摆奔了过去。
徐康荣浑身一僵,回过头来,脚一蹬,愤怒地指指高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
高瑞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徐总,我也是听小程总差使。”
徐翘气哼哼地走到徐康荣面前:“来都来了,您躲什么呀?”
“谁躲了?”徐康荣觑觑她,“你见过天底下哪个爸爸怕女儿?”
程浪站在远处笑了笑。
徐翘和徐冽的嘴硬,大概都是遗传自徐康荣。
父女俩失散近一年,重逢第一面,居然不是痛哭流涕地抱在一起,而是先就“躲与没躲,怕和不怕”的问题打上了激烈的嘴炮。
程浪没有立刻上前打扰父女俩的重逢,给高瑞使了个眼色,让他也退远开去。
直到听见父女俩之间的对话气氛缓和下来,徐翘对徐康荣别扭地表达着关心:“您从前发福的肉都哪去了,瘦成这样!还有您这头发是不是太黑了,临时抱佛脚刚染的呀?您这西装怎么回事啦?扣子都松了!”
“你这丫头,那么嫌弃你爸,追出来干什么?”
徐康荣作势要走,徐翘想拦,又似乎想不到话留人。
程浪不得不上前去:“徐总留步。”
徐康荣转身到一半,顿住脚步。
“徐总,”程浪笑着牵住了徐翘的手,“今天是翘翘生日,您来都来了,陪她吃块生日蛋糕吧。”
徐康荣清清嗓子,对程浪干笑一声:“小程总,还是你陪她吧,我就不在这里招人眼了,免得让人说你们闲话!”
“生日当然是在家里过。”程浪一句话解了徐康荣的后顾之忧,“我现在陪她回馆里,把该应酬的应付好,您在车里稍等我们一会儿?”
徐康荣犹豫地看看徐翘。
“您就留一晚吧,”程浪笑着劝他,“我可以陪她过生日,但爸爸是谁也不能代替的。”
徐翘鼻端一酸,看了眼程浪。
安排今天这样一个局,对程浪来说其实是举手之劳。但因为这个日子的特殊,这件事到了她心里,分量却非同一般。
她朋友不多,家人离散,所以奢求很少,如今有程浪把她缺失的那些情感补足,已经非常满足。
但程浪不希望她的生命里只有他,没想自私地把她完完全全占为己有。
在她生日这天,他让她珍之重之的朋友从五湖四海为她而来,让她与朝思暮想的爸爸久别重逢。
他给她礼物,却也希望她得到更多别人的礼物。
他给她爱,却也希望她得到更多别人的爱。
是多自信多强大的人,才能这样爱一个人。
徐翘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又多爱了这个男人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临近完结,大家可以点播番外啦!正文时间线所限,故事只讲了浪总和翘妹人生的一个阶段,之后他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我会在番外里继续写一些婚后日常、养娃记事。还有今天这章拉了配角出来溜,如果对哪位配角的故事感兴趣(徐冽的故事会单开,这里就不写了),其他大家可以在评论区提,我有灵感的话就写。
·补充:怀表的设计参考了梵克雅宝的情人桥腕表,是根据这个原型改编的。
第79章 结局·中
正如徐翘所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逃过程浪的嘴巴。
说服人的关键,在于消除对方顾虑的同时抓住对方痛点,程浪太懂得判断人心和形势——徐康荣并不是不想念女儿, 只是越看见女儿成功, 越不愿自己的失败成为她身上的污点,不愿她因为他这个父亲丢丑,所以虽然忍不住来了,也是偷偷摸摸。
程浪给了徐康荣一个眼神, 暗示他晚点聊聊。
徐康荣答应下来,跟程浪说,他没事, 可以在车里多等一些时间, 别耽误徐翘工作。
程浪点点头,带着徐翘重新返回美术馆。
徐翘一路上跟他悄悄感慨, 说她爸在她面前是长辈,在他面前像员工。
这话其实确实有那么些道理。
徐康荣现在没有走老路继续经营珠宝,毕竟每个阶段有不同的商机, 当初远走他乡后, 他在东南亚做起了地产。中国的地产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但在东南亚一些国家,这正是如火如荼的新兴产业。
徐康荣看到了商机, 而程浪替他疏通了门路, 讲得夸张点,甚至可以说是提供了“金手指”。没有程浪,徐康荣不可能这么快在东南亚站稳脚跟。
所以这节骨眼, 原本该是未来丈人高高在上考验未来女婿的时候,到了他们这里, 关系却变得畸形。
徐翘也知道程浪肯定在生意上帮衬着她爸,所以她爸难免看人眼色行事,嘴上说笑地计较两句,倒没真往心里去。
毕竟程浪对她已经很好很好,她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孩子,需要靠爸爸给男朋友立下马威。
两人回到馆里时,after party已经拉开序幕。
如果说刚刚结束的时装秀意义在于建立品牌形象,那么时装秀后的after party正是巩固品牌关系的重要环节。
一线时尚大刊的出版人、资深编辑,时尚圈达人,品牌合作商……无数业内精英将在这里展开social。
虽然时尚圈精英人士其实转场去转场去都是那么一批,徐翘从前作为买手看秀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对今晚在时装秀上崭露头角的她来说,这是一场不可错过的社交。
所以即便徐康荣等着,她还得把正事办好。
两人在宴会厅一人一支酒,觥筹交错间与不少熟面孔碰了碰头。程浪起初还带着徐翘,后来看她应付自如,渐渐放了手,走到边上与江放、沈荡、宋冕喝起了酒。
有托了十八层关系来蹭秀的小年轻经过他们这边,看见沙发上的程浪,不知道他是兰臣集团的总裁,转头低声议论:“那不是刚刚大屏上那位吗,羽立的男朋友?”
江放拍拍程浪的肩膀:“降级了啊,浪总。”
程浪支着太阳穴,笑得心安理得:“是女朋友太优秀。”
“那弟妹要是再优秀点,以后你出门在外,就没有小程总,只有弟妹男朋友了,什么滋味啊?”
程浪挑挑眉,瞥瞥他:“你这辈子很难享受到的滋味。”
“……”
“还有,”程浪打了个手势,“说法可以再严谨点,既然是以后,就不止是男朋友了。”
江放已经从程浪嘴里听到了太多的第一次,比如这回,又是第一次听到一个霸道总裁把“老公”这一身份强调得这么委婉。
一旁宋冕和沈荡听到这话也齐齐会意,从闲聊中抬起头来。
“浪总这是准备成家了?”沈荡问。
程浪笑了笑,显而易见的默认意思。
“老程总那边……”因为人多眼杂,沈荡话只说一半,是在问程浪,他爷爷会不会对此施加阻力。
程浪把手机搁在玻璃茶几上,轻轻一滑,丢过去给他看。
沈荡一看手机屏幕,是程妈妈一小时前发来的一条视频消息,视频里,程老太爷戴着一副老花眼镜,费劲地瞅着电脑。电脑画面正是刚刚时装秀的直播现场。
老太爷脸上是一副“虽然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审美,不过瞧起来还是蛮厉害”的表情。
底下程妈妈说:「[嘘]儿子,你爸偷拍的你爷爷,这回真可以把人带回家了。」
沈荡笑起来:“行啊浪总,该把求婚提上日程了。”
江放踊跃举手:“我帮你布置求婚现场,粉红花瓣粉红气球粉红泡泡粉红蕾丝,包你满意。”
程浪和沈荡用一言难尽,两言也难尽的神色看着他。
“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浪总吧,别把浪嫂气得掉头就跑。”沈荡拍拍江放的背。
宋冕在一旁低着头笑。
江放叹口气:“行,我不插手,观摩观摩总行吧?浪总,什么时候行动说一声啊?”
程浪倚着沙发靠背,气定神闲地晃了晃高脚杯中的酒液:“等时机。”
——
结束派对,程浪和徐翘与徐康荣会和,回了丽山公馆。
虽然过了晚餐的点,三人却都没吃正餐,正是需要饱腹的时候。
家里的晚餐是程浪提前安排好的,知道今晚不宜过分奢靡,气氛越是家常,越能缓和父女俩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准备了一桌子普通的北城菜,生日蛋糕也不浮夸——毕竟三个人对着一个九层蛋糕塔其实有点傻。
一顿晚餐下来,程浪充当着父女俩之间的桥梁,把徐翘嘴硬不问的话问了个遍,让她了解父亲的近况,也在话语间似有意似无意地说起徐翘最近的生活给徐康荣听。
到最后点蜡烛吃蛋糕时,或许是程浪这条桥梁起了作用,又或许是父女俩都被餐桌上的酒催动了情绪,酒精上头,徐康荣抹着眼泪给徐翘唱着跑调的生日歌,徐翘也终于张开胳膊跟爸爸要了个抱抱。
程浪让阿姨煮了醒酒汤来,给这对看起来不太清醒的父女一人喝了一碗。
但这醒酒汤的效果不是立竿见影,还得经历个过程。
徐翘撒酒疯的惯例就是臭美,而且臭美起来六亲不认,也不管程浪和徐康荣,自顾自迈着今晚T台上的模特步,上楼去拆大家送她的生日礼物了。
程浪本来想去陪她,可徐康荣生拉硬拽地拖着他,稀里糊涂地喊着:“小程总,别走,你听我说——”
他只好让阿姨上去照顾徐翘,把这个大的扶到沙发。
倒是没料到,客厅人散之后,徐康荣忽然不疯了,除了满面酡红是真,表情已经恢复了镇静,正襟危坐着干笑一声:“小程总,刚才冒犯了。”
程浪眉梢一扬,大概明白了徐康荣这一举动的意思。
大概是有话跟他谈,又怕徐翘起了疑心回头追问,所以装了场醉。
程浪点点头表示没事,把人请进书房:“徐总有话在这里说吧。”
徐康荣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掌搓了搓膝盖:“小程总,那我就直说了。我想问问你,翘翘好像还不知道你当初帮我还那笔债的事?”
程浪点点头。
徐康荣难以启齿地犹豫了会儿:“这事……”
程浪接了下去:“我从前没有跟她提,以后也不会告诉她。”
当初替徐康荣还债的时候,程浪端着架子,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把这件事定义为拿钱换徐翘留下的交易。
而徐康荣走投无路,担心强行带走女儿,会让她跟着自己亡命天涯,被那些三教九流的高利贷债主围追堵截,威胁人身安全,所以答应了程浪。
程浪太擅长谈判,当时根本没试想过,徐康荣有拒绝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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