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生来便容易疑神疑鬼,否则也不会有求神拜佛这一说。
上官临害死了楚离,这是他心中不能提及的阴影,一旦把这个阴性成百上千的扩大,那么这团阴影很可能就会吞噬他。
宋温言也不急在一时,毕竟精神攻击是需要慢慢来的,只希望尽量拖延一些时间,让肖燃快点找到自己。
之后几天,上官临每次都会来看看宋温言,他找了个女佣伺候她起居。
女佣是上官临专门训练的人,做事仿佛一个机器,根本不能被宋温言策反。
而上官临每天都会来陪她说说话,宋温言还是跟刚开始一样爱搭不理,但她开始吃东西,这一点令上官临喜出望外。
宋温言可以看到上官临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她笑着说:“看来楚离每天都有好好陪着你。她跟我说,你每晚都失眠,也许很快,你就可以下去陪她了,她等着你。”
上官临原本温和的神色骤然变得冷沉:“你非要在我每次来看你的时候提及她吗?”
宋温言看向她身后,意味不明的一笑。
上官临被这个微笑弄得有些毛骨悚然,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突然,宋温言古怪的声音传来:“你看不见她的,她说还不是时候。”
“你够了!”他有些动怒。
宋温言平静的看着他。
最近的上官临越发喜怒无常了,大概心理暗示真的起作用了,那些不存在的东西已经找上了他。
宋温言又看向他的手腕,上面多了一串佛珠,她暗暗挑眉,看来这人的确开始害怕了呢。
宋温言承认,起初她的确只是想吓吓他,只是上官临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这才让她发觉,原来还有这条路可以走。
今天还和往常一样,上官临怒气冲冲的离开。
每一次见面,他的脾气仿佛都更坏了一些,曾经处变不惊的人,现在隐隐有些崩溃的趋势。
宋温言甚至觉得,他内心深处该是害怕着楚离的,那个女孩子应该给他留下过深深的噩梦,以至于宋温言轻而易举的就可以用她的死亡做武器。
也许上官临还没有意识到。
他最爱的人,是楚离,最害怕的人,也是楚离,这是何其可笑。
**
快两周过去了,肖燃仍然没有找到宋温言。
他很少睡觉,吃得也很少,胡子拉碴,整个人很狼狈,每天守在追踪定位仪面前。
全城的警察已经出动,秀城贾家和唐家也惊动了,唐婕人动用了自己的私交寻找宋温言。
可她仍旧杳无音信,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肖燃每天都会自己开着车出去找一遍,搜寻每一个她可能会出现的角落,但都没有任何收获。
时间越长,他的脾气越差。
身边的朋友对他退避三尺。
少了宋温言,肖燃整个人都灰败下来。
他每每闭上眼,都是她被人欺负折磨的画面。
肖燃每次都会噩梦惊醒,醒了以后便开着出出去找宋温言。
大家都清楚,再这样下去,肖燃首先会撑不住先垮掉,可谁也不敢上去劝。
最后还是秦展越和许赫看不下去,拿上酒想陪他喝一顿。
肖燃正在看地图,上面标了很多不同颜色的标记,都是肖燃找过或者没有找过的地方。
秦展越和许赫心里都不是滋味。
秦展越出声:“……燃哥。”
肖燃仿佛没听见。
许赫叹了一口气:“燃哥,先吃点东西吧,嫂子会找到的,一定会的。”
肖燃没理会。
俩人对视一眼,把吃的放下,准备离开。
肖燃嘶哑的嗓音突然低低响起,“以前,我也是这么找她的。”
秦展越和许赫突然就红了眼眶。
对于肖燃和宋温言,俩人作为旁观者,也算是从头看到尾,他们都清楚,要是宋温言真有个三长两短,肖燃不是会疯那么简单。
他会活不下去。
两个人回头,肖燃眼眶猩红,颓靡地往后靠,疲倦的揉眉心。
以前也是这么找她的。
没日没夜,像疯了一样。
无意间得知她出国了,得知她安好的时候,他才暂时放下寻找她的想法,只想拼命爬的更高。
肖燃想,一定是他以前站的位置太低,配不上她,她很容易就忽略了他。
所以他努力站得更高,高到她随随便便一抬眼,能看到的就只有他。
可是现在,哪怕什么都有了,还是没能保护好她,肖燃从未如此厌恶自己,想以死谢罪。
他不敢想,不敢想宋温言正经历什么,是不是被打,是不是被骂,是不是被欺负,又或者有没有冷着饿着,还是否平安健康。
一点不敢想,会将他逼疯。
肖燃睁开眼:“警察那边怎么说,有没有消息?”
许赫摇头。
肖燃的心往下沉。
一片死寂……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唐婕人在外头焦急的喊:“追踪定位仪有目标了!肖燃,你听见了没!我们找到温言了!”
肖燃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一炸。
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险些站不稳,许赫连忙扶他一把。
他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开门,嗓音嘶哑急急道:“在哪里?”
唐婕人连忙回:“在市中心一座别墅里,我们的人已经集合完毕了,随时可以出发。”
肖燃冷声道:“出发!”
**
今天的上官临有些不一样。
连续两周的噩梦让他精神状态很不好,因为宋温言一再的暗示,他总觉得自己能看到些什么。
有时候是个模糊的人影,有时候半夜会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
就好像……有人在身边。
这让他恐慌。
看过心理医生也没用,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宋温言的伎俩,可就算清楚,思绪总是控制不住。
今天他再次来看望宋温言。
女佣已经为宋温言换过一套睡衣,和楚离以前穿过的款式很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害怕甚至不想提起那个女人,却无论什么方面,他都想让宋温言刻意往楚离靠近。
宋温言穿着白色的睡裙,仍旧被绑在床上。
上官临平静的坐在她床边,说:“楚离死的时候,也是穿着这样一身衣服。”
这句话让宋温言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没说话。
上官临自顾自的道:“你真的很不听话,如果你不跟我提起楚离,我们是可以好好生活的,我也可以对你很好的,可是你总是要跟我反着来。”
“你想做什么?”
上官临笑了起来:“既然你这么爱提楚离,我想让你跟她一样,你下去陪她,她就不会纠缠我了,你说对吧。”
宋温言的瞳孔微微放大。
上官临一直盯着她,自然也没有错过她眸中一闪而逝的不可置信。
但上官临仍旧觉得可惜,都这个时候,宋温言表现出的只有不敢相信,没有害怕和惊慌。
明明楚离死之前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娇美,那么的惊慌失措。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就算他再怎么麻痹自己,终究这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上官临承认自己很喜欢楚离,同时,他也喜欢着宋温言,可是楚离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刻了,宋温言的存在并不能抹去。
他想,要是宋温言也死了,是不是楚离就不会存在了,他会用余下的时光来思念宋温言,而不是被楚离那个女人烦得痛苦不堪。
这时,女佣端进来一杯水。
上官临丢了一颗白色的药丸进去。
像糖衣炮弹一般,那粒药丸在宋温言的目光下迅速融化,最后变成小小的气泡,和这杯水融合在一起。
上官临俯下身,认真的凝视着她:“真的好可惜,我真的是喜欢你的,可你总惹我生气。”
越是危险的环境,宋温言反倒越郑静,“没有用的上官临,就算我死了,你也还会这样痛苦,你有心魔。”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呢。”上官临笑着说。
他端起桌上的水,手指慢条斯理地捏住宋温言的下巴。
宋温言问:“这是毒.药?”
上官临淡笑:“你倒是从容,没错,这是毒.药,喝进去之后,你便会开始吐血,一小时之内,你会慢慢疼痛而死。”
“那你可真狠啊。”宋温言却笑了:“我猜,楚离也是这样痛苦而死的吧。”
上官临似乎陷入回忆,短暂的走了一下神,“没错,她用刀伤害了自己,满身是血的躺在我怀里离开。可你不一样,你不会自杀,所以我就只有自己动手,不过现在你也可以和她一样,我会亲眼看着你闭眼睛。”
宋温言淡淡讽刺:“这可真是世界上最恶毒的情话。”
上官临也笑:“来,喝了吧,别拖延时间了,没用的,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宋温言的下颌被他重重捏住,他迫使她张嘴,宋温言知道言语的拖延已经没用,便开始剧烈挣扎,可上官临早有防备,女佣也上前帮忙摁住宋温言。
这杯水被灌了进去。
同时,门被踢开。
肖燃急匆匆赶到时便看到这样的画面,上官临摁住他心爱的女人,强行喂她喝了什么。
宋温言转头看到他,想说话,然而一张口,却先吐出一口鲜血。
肖燃整个人霎时慌乱如麻,骨子里透出的冷让他身体微微发抖。
因为人多势众,上官临和女佣很快被肖燃带过来的人制服。
肖燃慌乱地跑向宋温言,红着眼为她解开绑住四肢的绳子。
宋温言接连吐了两次血,白色睡裙被染红,她脸色惨白,仿佛下一秒便要消失。
肖燃用力抱着她,惶恐得浑身发抖,嗓音急切嘶哑,带着哭腔地吼:“叫救护车准备着,快!快!”
两周过去,宋温言终于见日思夜想的人,可是自己却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她鼻尖泛圈,眼泪掉下来,落在肖燃掌心里,烫得他心生疼,也快死了一样。
肖燃急得语无伦次,抱起她便狂奔离开,他嗓音颤抖,柔声哄她:“甜甜别怕,不怕不怕啊,马上就没事了,一定会没事的,疼就哭出来,好不好?你撑着一点,求你了,求你撑着一点。”
宋温言听话的撑住,五脏六腑开始疼,她用力抓紧肖燃的衣服,看到他狼狈惨白的脸,更觉得心疼,虚弱地叹了一口气:“你一定……又没有好好吃饭。”
因为来之前考虑到很多突发情况,所以救护车也随行着,肖燃急忙把她抱上车,宋温言时不时小口地吐着血。
肖燃颤着手,温柔地替她擦干净,“没事的,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语,仿佛在安慰宋温言,又仿佛在安慰焦急惶恐的自己。
宋温言的手被他紧紧我在手心,她看着他,轻声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肖燃浑身一僵,眸中蒙上一层惊恐,男人双手颤抖地捧住她的脸,嗓音发了哽:“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你别对我这么残忍,我求求你好不好,宋温言,别这么对我……”
宋温言缓缓抬起手,肖燃连忙握住,把她的手放在唇边急切地吻了吻。
宋温言弯起唇:“肖燃,还记得你曾经说过,让我给你写保证书吗?”
“不记得,不记得了。”他只是用力吻她的手背,急切而惶恐,如果不是怕她疼,他多想把她抱进怀里。
她身上的血刺痛了肖燃的眼睛,让他眼眶无比猩红,格外阴森骇人。
宋温言却温柔地看着他,柔声细语道:“不许闹,我……我现在说给你听,好吗?”
肖燃用指腹擦去她唇边的血,低下头,百般温柔地吻她,男人掩去眼中的泪意,宠爱地道:“等你好了再说给我听,我的甜甜最乖,好不好?”
她的时间不多了。
真的不多。
一个小时,一分一秒她都不想浪费。
宋温言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道,“我宋温言,在此保证。我会永远深爱肖燃,就算生命结束,灵魂枯萎,我也会爱你。我将忠诚于你,终止于你。”
她弯起唇微笑,笑容幸福而恬淡。
肖燃忽然泪如泉涌,小心翼翼将她抱入怀,宋温言身上的鲜血沾在他衬衫上,男人一点也不在意,低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傻瓜,你说得多像婚礼誓词。”
宋温言愣了愣。
泪珠从眼角滚落。
好可惜,真的好可惜。
她做不了肖燃的新娘了。
姑娘勉强笑了一下:“肖燃,你会好好活下去对吗?”
肖燃不语,喉咙里有压抑的呜咽声音。
宋温言好心疼:“别哭,肖燃,你哭起来不好看。”
他看到姑娘脸上一串串的泪珠,急忙为她擦泪:“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你可怜一下我,不要扔我一个人。我没有你我怎么办,我活不下去……”
宋温言点头:“好,我不说,我不说了。”
然而这时,救护车司机突然道:“堵车了,怎么办?”
肖燃厉声:“开门!”
救护车的门被打开,肖燃抱着宋温言下车,一路狂奔去医院。
现在已经过去半小时。
宋温言的时间更少了。
她用力抱紧肖燃。“我爱你,你要记得,我爱你。”
肖燃哽咽的声音传来:“疼就别说话,马上到医院了。”
堵车的大道上,高大的男人抱着满身是血的姑娘,拼了命发了疯的往医院狂奔。
宋温言突然想起当年。
她和肖燃初见,她说让他来看自己钢琴考试。
当时他把她困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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