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灯不由心中一酸。
不管方氏怎么骂她,在她心里始终是有林淑婉这个女儿的……
不过林灯不会因此而回头。
离开这里,她的世界就此天高海阔。
……
7月17日一早,原本便睡得很浅的林灯睁开眼睛,起床洗漱。
她已经起得很早了,可彤云起得更早,已经把早饭买回来了。
彤云边摆饭边说:“小姐,您吃完饭把药喝了,这是最后一帖药了。”
“太好了。”林灯一想到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苦巴巴的中药就忍不住开心,“喝了这么久,我捏着鼻子都快喝不下去了。”
彤云语重心长地说:“良药苦口嘛。您别说,这老大夫开的药还真有效。小姐现在身子好多了,不会动不动就晕倒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林灯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很满意。想她刚来那会儿,走两步就喘,就晕,别说去别的城市了,就是出个门都麻烦。
不过现在,经过半年多的食补、药补和锻炼,她基本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吃过早饭,喝完药,尽管彤云已经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了,林灯还是又检查了一遍,防止落下什么东西。
事实证明,检查还是有用的——她在卫生间发现了一根头绳,一个小梳子。林灯顺手把它们装到了随身的小包里。
这回去上海,他们要坐火车。林灯没坐过这年头的火车,不过想来条件不会好到哪里去,再拿着很多行李肯定不方便。
所以临行之前这几天,她和彤云好一顿收拾、整理,最后共整理出四个大手提箱的行李。
准确地说是五个。还有一个林灯实在拿不了,昨天提前让林修远拿走了。
家里的那些用过的碗啊、碟啊,彤云是非常舍不得丢掉的。还有那些被褥,在彤云看来都是极好的。
碗筷也就算了,不值什么钱,不过林灯那几床被子是陪嫁,去年才做的,做工的确不错。
最后她们把碗筷杯壶之类的东西还有彤云的被褥都送给了街边的流浪汉和小乞丐。林灯的被子里挑了两床好的,卷成一个大卷,用绳子绑了,然后由彤云和林修诚分别背在身后。
……
杭县火车站始建于1906年,在林灯和林修诚看来规模不大,甚至有点破旧,不过林灼和彤云却是头一遭见到火车站,都觉得很稀奇,忍不住左瞧瞧、右看看。
前来送他们的杨哲思是从上海来的,对于火车站并不陌生。因此她目不斜视,只是对着林灯说道:“去上海之后好好学习,有空时写信给我。”
“好的老师。”林灯果断答应下来,“您有机会的话,记得来上海看我们啊。”
杨哲思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们上了火车。
从1909年起,沪杭铁路开始通车。不过这年头的车速极慢,要10个小时才能抵达上海。
林灯本来抱着出门不遭罪的原则,是想买头等座的。结果一打听票价,才知道头等座竟然要足足十个大洋!简直贵的要死!
林灯一听便果断地放弃了头等座,选择了二等座。
其实在问完所有的票价之后,林灯觉得就是三等座都贵了,竟然要四个大洋2,普通人一个月都未必能赚这么多钱呢!
不过没办法,谁让你想省时间坐火车呢?走陆路的话压根不需要这么多钱,就是时间久,人遭罪。
综合考虑之后,林灯兄妹三人还是选择了火车。
出门之前兄妹三人就说好了,他们现在各自都有积蓄,花销各自出各自的,等谁的钱不够了再相互补贴。
虽说是亲兄妹,但他们三个的性格就是谁都不愿意欠谁的。
临去上海之前,林灯和林灼又去锦绣布庄算了一次账。算上林修诚让给林灯的那一份,林灯这几个月共拿到了一百七十多元的分红。林灼拿到了她的一半,也就是八十多元。不过林灼压根没经手,直接就全都交给了林灯,让林灯代为保管。
林灯收下之后,记了一下账。加上林老爷子给的一百五十元,还有上次林灼给她的二十元,现在林灼在她这里共有二百五十多元。买完一张六块钱的车票之后,还剩二百四十七元。
林灯把零头那七块钱给了林灼,让她手上拿着点钱。林灼没有拒绝。
这回去上海,林灼没有带她的丫鬟碧月,说是有一个丫鬟伺候她们姐妹两个就够了。碧月还算机灵,留在林家多少能帮衬着方氏一些,还能帮她们盯着林家的几个铺子。
至于彤云,林灯已经按照约定把卖身契还给了她。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彤云竟然死活不肯要,说是怕没了这卖身契,林灯就不要她了,非让林灯收着。
林灯哭笑不得,只能把那张卖身契装到了行李箱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改编自资料。
2:之前提过物价和货币购买力的问题,这里再重申一次,民国年间的物价和货币购买力在短时间内的变化极大,为了写文方便、理解容易,作者用的是自己架空的一套货币换算比例,大概是1个铜元等于人民币5、6元,1个银元等于人民币6、700元。不过民国初年和现代的情况是有很大区别的,所以涉及到金钱的时候希望大家不要总是和现在的情况做对比,比如说嫁妆多了少了、工资多了少了的。民国的老师工资就是很高很高的。小天使们看文的时候以书里设定为准就好~
抵达上海
第五十六章 抵达上海
二等座的车票是六块钱一张, 四个人一个卡座。位置不大不小, 放下行李后就塞得满满当当的,林灯一行人正好占了一个桌子、两排椅子。
原本彤云听说火车票那么贵,是要闹着去坐三等座的, 不过林灯觉得二等座和三等座就差两块钱,离得又远, 万一彤云走丢了还麻烦了, 就没心疼这两块钱,给彤云也买了一张和他们一样的车票。
林灯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彤云却感激得很, 眼睛都红了, 连说了好几句“小姐对我真好”。
“嘘,别说话。”找到他们的位置坐好之后, 林灯拿出随身携带的账本,算起了账。
她只有一个本子作为账本,正面记她自己的账, 从尾页开始倒着用,记林灼的账。
林灼现在还有二百四十元在她这里, 她自己身上,则有嫁妆剩余二十元、她去上海林老爷子额外给的五十元,还有铺子分红一百八十余元, 姚启安给的赡养费“首付”八百元,合计共一千零五十元左右。
其中一千零三十元是庄票,只有二十元是现金。林灯头一回在这个时代出远门, 不敢拿太多现钱在身上。
不算账不觉得,一算账林灯就发现,读书可真是费钱。如果她和林灼不去读书的话,这笔钱都够她们吃用很多很多年的了。
当然了,林灯只是想想而已。钱没了还能再赚,学是肯定要上的。
算完账,林灯收起账本,发现林灼正在温习功课,林修诚则在看书。
彤云在包里翻翻找找,最后掏出几块糖来分给他们吃。林灼和林修诚都吃了,林灯早上起得早,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便没有吃。
林灯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窗外,发现这个时候可真无聊。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闲下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能做点什么。除了学习,还是学习,都没有什么娱乐。
她旁边这三个人倒是沉得住气,分完零食,彤云也拿出课本温习了起来,时不时地还会问她两个字。
林灯无奈之下,只得加入了他们的学习大军。
到了午饭时间,车上有卖一些零食,不过都很贵。林灯忽然很想吃泡面,她馋的不行,却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过过干瘾。
这个时候,方便面应该还没有问世呢吧……
林灯越想越饿,好在林灼和林修诚早上从家里带了四人份的食物。林灯拿起一块浅红色的定胜糕放入嘴里,味道微甜,带一点豆沙味,入口软糯,还挺好吃的。
吃完两块花朵形状的定胜糕后,林灯又吃了一块腰果酥。油有点大,甜味也过重,林灯只吃了一块就没再继续了。
除了甜甜的点心之外,林修诚还用食盒装了一些切好的白斩鸡。皮虽然已经不脆了,酱料也干了,不过肉还很嫩,林灯忍不住多吃了两块。
简单地吃完一顿午餐之后,林灯和林灼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林修诚和彤云负责看行李。
虽说这年头能坐得起火车的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顺手牵羊这种事还是时有发生。
火车上很吵,无论是火车行驶在铁轨上发出的声响,还是车上其他乘客的喧闹,都在侵扰着林灯的耳朵。她睡得很浅,不过有些令人意外的是,她睡得挺长,足有一个多小时。
醒来之后,林灯默默地坐着看了一会儿风景。等到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了,林灯也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来读。
这是她看的第二本闻说文集,已经快看完了。林灯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自从见过萧凯之后,她就没有再碰过这本书。
去上海前她还曾犹豫过,不知要不要带上这本落了灰的书。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还是在临走前鬼使神差地将它放进了包里。
林修诚看到她手中的书时,不禁一笑:“灯儿也喜欢看闻先生的书?”
林灯抓抓头发:“额,我就随便看看,当认字用的……”
林修诚笑道:“闻先生的书极有见地,不过语言平实,很少高谈阔论,很适合你读。”
林灯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哥,你知道闻先生的本名吗 ?”
林修诚一怔,随即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要说起来,这闻先生还当真有几分神秘呢。有人说他是政府高官,也有人说他是清朝年间屡试不第的秀才,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林灯听了,不禁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乱说话。萧凯的马甲,果然还是捂着的。
时隔两个月,这时候再想起萧凯,林灯已经理清楚自己当初见他时为什么会有一点说不清的失落了。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对萧凯的第一印象特别的好,甚至有一点春心萌动了。
但是呢,她后来知道了人家是闻先生,那个高不可攀的民国文坛巨匠,林灯瞬间便歇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萧凯出身于巨富之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可历史上的萧凯终生未婚,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了文学和救国事业之上。
看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辛苦和倒霉程度,林灯不觉得自己拿的是什么自带光环的女主剧本,能特别到吸引萧凯这样见过世面的大人物。
所以,她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老老实实地学习吧。
……
林灯将闻说的文集看完之后不久,林修诚终于告诉她们:“快到站了。”
坐了一天的火车,几个姑娘都有些坐不住了。
林灼抬了抬有些酸痛的屁股,转过头问林修诚:“哥,你之前是不是说,大姑姑会派人来接我们?”
林修诚点点头:“是的。我已经提前发过电报,和大姑姑他们说好了。咱们刚到上海这几天,得先麻烦一下姑姑和姑父,暂住在他们家里。”
林灼挠挠头说:“额……哥,姐,你们还记得大姑姑长什么样子吗?她好些年没回老家了,我都记不清了。”
林灯不确定林淑婉是什么时候见过的林家姑姑,所以不敢贸然表态,好在林修诚抢先一步回答:“当然了。我和你们不一样,从日本回杭县要经过上海,所以半年前我才刚见过大姑姑他们一家。也不怪你不记得了,上回大姑姑回老家省亲的时候,你们两个还小呢。灯儿都才八、九岁大,你就更不用说了。”
林灯听了这话,不禁松了一口气——很好,这么多年不见,就算她有些变化,甚至认不出林家姑姑来,想来都不会惹人怀疑了。
林灼点点头道:“哥,那你再给我们讲讲大姑姑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呗?省的我们去了叫不出来或者认错人,怪尴尬的。”
“你这丫头倒是长大了不少,都想到这一层了,不错。”林修诚夸完之后,笑着说道:“大姑姑和大姑父就不用说了吧?姑父是做生意的,平日里很忙,不怎么在家。姑姑生的表哥和我同岁,比我大几个月,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半年前他还没有工作,现在我不大清楚。”
林灯好奇地说:“姑姑家里就只有三个人吗?”
林修诚停顿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是,还有一个姑父的姨太太,和一个姨太太生的女儿,好像和灼儿同岁。别的就是一些佣人了。”
林灼听了,忍不住轻哼一声:“怎么连姑父也有姨太太啊?我记得听人说过,姑父当年是个外地来的穷仔,是靠祖父给的本钱才将生意做大的,怎么还好意思纳小?男人啊,真的是……”
林修诚听自家妹妹这么说,面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
林灯见了忍不住笑道:“灼儿,你小小年纪的就知道感叹男人?看你这样子,似乎感慨很深啊,莫不是背着我和哥哥偷偷交了男朋友不成!”
林灼有点急了:“姐!你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呢!我就是见了太多咱爹、还有前姐夫那样的男人,所以对男人很无语罢了。”
“灼儿,你也不能以偏概全嘛。你看咱们哥哥,不就是好男人一个?”
林灯说着,看向林修诚:“哥,你将来会纳姨太太吗?”
林修诚果断地摇了摇头:“不会。”
“外室呢?”
“也不会。”林修诚亲眼目睹了林灯的婚姻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灭亡的,所以他早就在心中发誓,绝不会重蹈前妹夫的覆辙。
“那你要是在婚后遇到了心仪的女子怎么办?”
林修诚想了一下,说:“发乎情,止乎礼。如果已经有了合适的妻子,就要对妻子负责。”
林灯轻轻地拍了拍手,然后朝林修诚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哥,标准答案啊!”
林灼面色稍缓,不过还是对男人持不信任态度:“咱哥这样的好男人能有几个?再说了,他是哥哥,又不能嫁,早晚还是要便宜了别人来着。”
林修诚听了,便捏住林灼两边脸颊笑道:“你这小妮子,天天把嫁娶之事搁在嘴边,莫不是心急想嫁人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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