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的米价可以说是开国以来的最低价了,没有战乱,又经历了百余年的休养生息,再加上政Ⅰ治清明,没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
百姓的日子自然是好过。
只有粮食富裕了,粮价才会低嘛。
当初在燕县的时候,魏时没什么机会得到朝廷的消息,朝政上的大事儿也没有信息来源。
当然了,他当初只是一介白身,知道那么多的朝政大事儿,用处也不大。
不过在去了柳州城之后,大伯每个月都会把邸报带回府中,供他和堂兄阅读,有时候甚至会跟他们讲解和讨论。
他因此知道的也就更多了。
不得不说,只有了解的多了,才能对朝廷有更多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当今是开国后的第五个皇帝,颇有明君之相,自继位起,就办了不少有利于民Ⅰ生的事情,治水、劝课农桑、厉行节约,同时对商业也颇为重视。
‘士农工商’是早就已经定下来的阶级层次了,但是从前朝起,准确的说是从武则天时起,商人的待遇就一直不错,这一点从商人子弟可以参加科举上,就能够看出来。
跟本朝之前的几个皇帝比起来,当今要更重视科举一些,每三年一届的殿试都是亲自出题,而金榜题名的进士们也大都能一展所长。
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些,魏时也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当今皇上今年才四十岁,能够在他的治下考科举、做官,不得不说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
一路上,魏时和黄学林两个人各办各的事情,倒是谁也没耽搁。
进了柳州城,魏时反倒是觉得比燕县要亲切的多,他十一岁才来到这里,可却比燕县更像是他的故乡。
在燕县的时候,魏时连宴请同窗都不能放到府里,只能去外面的酒楼请客,连自个儿吃饭都是直接从外边叫菜。
但是到了柳州城,魏时却是可以把好友请进府,见一见大伯和堂兄。
有这份面子情在,到时候真要是遇到事儿,黄学林也可以直接递帖子到府上来。
他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京城那边大伯都已经安排好了,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启程出发。
不在柳州城待着,自然也就帮衬不到好友什么了,还不如托给大伯和堂兄。
——
魏成几乎可以说是已经给侄子安排好了一切,京城的宅子已经置办好了,要带过去的下人,卖身契也早就已经给到侄子了。
好友和李家那边儿也都已经写过信了,魏时只要到了京城,就有人接,也有人看顾。
甚至连国子监那边的情况,他都已经托人打听过了,魏家从来没有人在国子监进过学。
里面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有哪些人不能惹,又有哪几位先生学问高深、品性高洁,这些一一全都打听过了。
京城大不易居,指的可不仅仅是物价,里面的达官显贵太多了,有些看着不起眼,可能就是哪个皇亲国戚。
魏家连三代的积累都还没有呢,放到京城去,跟之前的泥腿子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所以万事还需得小心谨慎才行,那边可不比在柳州城,他使不上多少劲儿。
魏时当然明白自己去京城是干什么的,他可不是要过去闯祸的,国子监那个地方人员复杂,虽然不能被人欺负了去,但万事最好也别节外生枝。
这不是魏时第一次出远门了,虽然去的是京城,而且他是打算最近几年都不再回来了,离别之意是有的,但心里头却不怎么激动。
最激动的是白姨娘,跟在燕县的时候比起来,在柳州城的日子虽说是寄人篱下,可是却舒心多了,也自在多了。
但毕竟也是在人家府上住着,有当家的大夫人,分管一部分事物的少夫人,还有大房的姨娘们,各方面总归是有所顾忌的。
但是去了京城可就不一样了。
主子里头就只有她和儿子两个人,剩下的全都是下人,去了京城,到时候就由她来管理整个宅子。
甭管是前院,还是后院,只要儿子还没成亲,这些事儿都得由她来管。
她就从来没想过还能有这么一天,哪怕她知道自家儿子有出息,可她一个姨娘,只要有夫人在,儿子再怎么有出息,也没有她出头的时候。
管家,她真的是不太敢想。
或许等到日后分了家还有可能,但现在才到什么时候,儿子才十四岁,老爷的身子骨头还好着呢。
她虽然盼着老爷早死,让二房早早的分家,可是也知道,那人有多爱惜自个儿的性命,没病没灾的,且还有的活呢。
如今能跟着儿子一道去京城,到了地方又能管家,对她而言,无异于是天大的惊喜。
以至于临出发的这几日,都兴奋到有些不能自已,行李拿出来点了又点,院子的每个角落打扫了一遍又一遍,连个死角都没有,可是把伺候的下人忙得不轻。
晚上又熬夜做针线活,要不是瞧见那两只眼睛里的红血丝,魏时都不知道姨娘把自个儿忙成了这样。
“您说咱这马上就要赶路了,您要是病倒了,那咱们是不是又得拖延上一段时间,哪儿有这么多要收拾的东西,京城那边大伯都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只要人过去就成了。”
他都不知道姨娘对这事儿这么激动,原本瞧着一遍遍清点行李的时候,他还以为姨娘只是对这事儿太紧张了,所以想要尽可能的做到妥帖,他也就没拦着。
可是对这事儿再紧张,那晚上做针线活可就说不通了,做再多的针线活,跟他们搬家这事儿压根就没什么关系呀。
这也太激动了点。
白姨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挽了挽头发,“我这不是晚上睡不着嘛,干躺着也没事儿做,还不如起来做些针线活呢。”
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年轻的一样,有点儿事儿就惦记得睡不着觉,她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尤其是在儿子面前。
“睡不着觉,您就让人在屋子里点一些助眠的熏香,或是让大夫开些助眠的药,放在枕头和荷包里,总比您大晚上的在油灯前熬夜好吧,这眼睛还要不要了,我还指着您给我儿子做衣服穿呢。”
“这孩子,说什么呢,现在说这话也太早了。”白姨娘都不知道儿子是随了谁,按理来说,这个年龄的孩子,说起跟女子有关的话题,都会害羞。
可她儿子呢,一点感觉都没有,都已经想到下一代的事情了。
得,说话的还没怎么着呢,听话的人脸颊就已经微红了。
魏时一个大老爷们儿,就算壳子嫩了些,可上辈子那也是一直活到了成年,连女朋友都交过了。
电视上什么没有呀,大家平日里说话也不像这个年代的人,跟情字沾上点边的都羞于说出口。
他是真没觉得,刚刚那话有多大的问题,天知道他的重点是让姨娘保护好眼睛,跟他的未来的儿子没多大关系。就是姨娘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儿。
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尴尬。
第36章 一更
好说歹说,姨娘总算是同意每晚入睡前,在房间里点一些熏香助眠了。
魏时面上大方自然的走出房门,实则内心里也是有一点害羞和郁闷的。
啧啧啧,不成亲就是小孩子,不过他现在这个壳子,确实是嫩的很。
魏时可不想这么早就成亲,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跟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谈情说爱,这也太突破他的底线了。
所以还是在这大靖朝做一个晚婚晚育的大龄青年吧,正好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心思管他的亲事,他的身份如今又不上不下,大伯也没有要为他定亲的意思。
还可以再‘浪’几年。
从柳州城到京城,路途遥远,就算是国泰民安,这一路上也不得不小心。
所以光是家丁就带了二十个,这些人到时候也是直接安排在京城的宅子里,不必再往回赶了。
按照大伯的话来说,在柳州城,从人牙子那里买几个下人,都比在京城容易。
京城之大,不易居。
大伯曾经在京城呆过一段时间,也是年轻赶考那会儿的事情了,对京城的情况,可以说也算是有一番了解,最起码比他们这些没去过京城的人强。
天子脚下,连很多的寻常百姓,都有可能跟哪家的王府、跟哪个官员扯上关系。
连七八品的官员在京城里都显不出来,更何况是举人。
总之,京城跟柳州城是大不相同的,魏时这个举人去了,也得不到多少重视。
这一路上虽然没有耽搁,但是路途遥远,也不能疲于奔命,所以用的时间也不短,正月末出发,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份中旬了。
会试又被称之为是春闱,一般都是在二月份到三月份举行。
魏时到达京城的时候,这一届的会试已经结束了,虽然榜单还没出来,但是结果已定。
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长衫的读书人,魏时瞧着哪个,都像是此次参加会试的举人。
这种围观别人考试的感觉,对魏时来说还是挺新奇的,自从他参加县试开始,中间就没有耽搁过,府试、院试、乡试,只要考过了上一场,就立马开始准备下一场。
但是这次不一样,他是主动放弃了今年的会试,下一次便要再等三年。
如今围观前辈们考试,让他不免联想到三年后的自己,是不是在等待成绩的时候,也如此焦灼,还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因着有人来接,魏时只能让姨娘带着下人先回自家的宅子里,他自己则是跟着接人的家丁,去李家。
李家,也就是母亲的娘家,就算是知道大伯曾经写信给李家,告知他要到国子监来进学。
可他也没想到,李家会被派人到城门口迎接,毕竟母亲对他的态度可是相当强硬,李家应当是跟母亲站在一条线上的才对。
京城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李家的祖宅在西城,不过已经卖出去了,如今的宅子是在东城。
魏家置办的宅子也在东城,不是不想在西城的地界买,而是根本就买不到,有钱也买不到。
那地方不是谁都可以买的,就算是身份上够了资格,也很少会有人往外卖。
达官显贵可都住在西城,能够在西城居住,既是身份上的象征,同样也有利于交际,同僚们都住在西城,交际圈子不外如此,谁还会想着往外边儿搬。
李家也算是难得一见的败家子了,好好的祖产硬是贱卖给了旁人。
说是‘卖’,都对不起‘卖’这个字儿,那宅子基本上就是送的,只是象征性的收了几个银钱罢了。
既不是送给皇亲国戚,也不是送给哪个一二品的大元,更不是送给李家哪个人的顶头上司。
而是送给了在宫里当差的副总管——崔太监。
那会儿当今还是皇子呢,在位的是先帝。
先帝性情宽和,两边一个买,一个卖,虽然把西城好好的宅子卖出了白菜价,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事儿也就没管。
不过,这事儿这么多人都知道了,等同于摊开来放在太阳底下,崔太监虽然占了大便宜,但是却不敢给李家办事儿。
等到了当今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时的宦官就更是给替换的没影了。
如今哪儿还有什么崔太监呀,李家原来的那处宅子,也被作为无主之物,成了朝廷的。
子孙不肖,祖上留下来再好的东西也能给败坏了,这套祖宅倒还在其次,重点是祖辈积攒下来的名声,那才是千金不换的好东西,都给一点儿一点儿的败坏掉了。
基于这些事儿,不管魏时同母亲亲近不亲近,他对李家都没什么好感。
不过李家虽然把祖宅给败了,但是在城东的这座宅子,也是够气派的,整条街上,就没有比李家的宅子更大的了。
魏时先被领去见李家的当家人,母亲嫡亲的哥哥,朝廷从五品礼部员外郎——李子成。
这位虽然做到了从五品,但却不是进士出身,而是在考取了举人之后,就直接进官场做官了。
不过那会儿李家的气势要比现在强,哪怕不是进士,出入官场的李子成也是顺风顺水。
只是随着李家江河日下,哪怕李子成不在衙门里跟同僚们争抢些什么,日子照样也不太好过。
在六部最清闲的衙门里头,又没有多少上进心,李子成的工作量就可想而知了,闲来无事,自然也就有时间,也有精力,亲自瞧一瞧这魏家的麒麟儿。
“你长这么大,我这个做舅舅的还是头一次见呢,颇有乃父之风,这块玉佩你拿着,算是见面礼。”李子成随手从身上解下来一块玉佩。
这玉佩的品相还不错,少说也得百十两银子,不过对于李子成来说,这只是他众多玉佩中的一块儿,平日里也就是系在腰上压衣角,算不得什么。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魏时也不忸怩,道谢后便接过玉佩,不过,‘颇有乃父之风’,这评价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他同父亲相像的地方实在不多,也不知道大舅舅是怎么得出来的这个结论,还是只是顺口一说而已。
“你父母和弟弟还好吗?相隔甚远,他们也没法儿过来,等你日后出息了,在这京城定居,到时候也把他们接过来。”
魏仁那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不做也罢,这么多年都没能挪个窝,死守在那么个小地方,让他妹妹和外甥也跟着吃苦。
李子成从未去过京城之外的地方,在他眼里,除了京城,其他皆是贫寒之地,都是些小地方。
“父亲同母亲一切都好,我来京城之前,特意回了燕县一趟,给父亲和母亲请过安了,不过,小弟已经开蒙了,这次回去时间不凑巧,也就没能见上面。”魏时不卑不亢的道。
自家妹妹是什么脾气性格,当哥哥的哪能不清楚,他要不是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也早就厌了那臭脾气了。
肯定是妹妹拦着这兄弟俩见面。
愚蠢!
这庶子要是没什么出息也就罢了,犯不着理会,可一个十四岁的解元,将来考中进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可不是拖后腿的累赘,这是日后的助益,不赶紧让他们兄弟两个培养培养感情,反倒是拦着两个人见面,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什么都由着自个儿的小性子来,鼠目寸光,愚不可及。
李子成气到都想骂人了。
他的举人功名也是一步步考出来的,别看三年一个状元、几十个进士,可读书科举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他要早知道魏时有这个天分和能耐,绝对不会同意妹妹把养在膝下充作嫡子的庶子,给扔出去不管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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