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定小时候身子骨不好,素来又听话,加法自然用不到他身上。
魏时呢,伪小孩一个,父亲也不是严父类型的,自然是也没受过这家法,不过在读书那会儿,也是被何先生打过手心的。
女眷都没跟过来,祖陵一般都是不允许女子过去祭拜的,是以,李氏没跟来的情况下,魏达可不就没人护着了。
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样的苦头,耳朵被人拧着,手被父亲攥着,腿压根儿就踢不出去,踢出去就被堂兄给摁回来,只能随着大伯的力道往前走。
本来还是假嚎呢,这下成真哭了,既疼又委屈,还带了些愤恨。
这些都不是好人,仗着母亲不在,就欺负他。
不用大伯问,知道疼了,知道没人帮了,魏达自己就服软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故意踩哥哥的脚,大伯你松开手吧,我保证听话……”
魏达开口还带着哭腔,说起话来抽抽噎噎的,小孩子嘛,听着这还怪可怜的。
魏成心一软,就把手松开了,可这孩子倒好,拔腿就往回跑,后面这么多家丁,难道还能拦不住一个孩子,只看想不想来罢了。
跟过来的家丁,没有李氏的人,自然也就没人会怕得罪喜欢打罚下人的小少爷。
没跑几步,熊孩子就被家丁扛回去了,在人家肩膀上又是蹬腿,又是挥胳膊打人,也都无济于事。
反倒是看得魏成越发火大。
不是想回去嘛,成,那就不用拧耳朵了,也就不用吝惜这一顿家法了。
顾及魏达已经八岁了,又是在外头,所以也就没扒裤子,隔着裤子,手劲儿还不得稍微使大点儿。
以暴制暴可还行。
前边大伯挥着巴掌,魏时怀里的小家伙两个巴掌也没闲着,不断的拍着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前面,看得还挺起劲。
早先还觉得儿子怕生胆子有些小,这会儿倒是不小了,还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劲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第101章 一更
打完了,魏达直接被两个家丁扛回了老宅,那哭闹声,可是吸引了不少人。
刘枫原本在安排人收拾行李,听见这声音,也着急忙慌的出来了,这肯定不是儿子的哭闹声,拢共就只有三个孩子,不是自家儿子,那就只有可能是魏达和魏鹏了,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她出来的还算晚呢,婆婆已经指挥人把魏达送进房间里头去了,一边让人去县城请大夫,另一边也没闲着。
“哪有这么欺负小孩的,魏达长这么大,我就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旁人人凭什么打他……”
伴随着婆婆恼怒的声音,瓷器落地摔碎的声音,桌椅板凳砸到地上的声音,那叫一个嘈杂。
刘枫都没敢上去劝,那么大个椅子,万一砸自个儿身上怎么办,跟她没什么关系的事儿,何必去冒这个风险。
她就是不太能够理解这个婆婆的想法,孩子伤了,心疼归心疼,该上药的上药,该劝的劝,不就得了,在屋子里打砸一通,自个儿心里头的气倒是出了,也不怕把小孩子吓到。
魏达在这么嘈杂的声音当中,慢慢止住了哭声,这要不是身上还疼着呢,他指定就要把斧子参与进去了,早先就跟他说过了,他们现在住的这处地方是大伯的。
刚才打他打的那么用劲儿,这些属于大伯的东西全都毁了才好,那才痛快呢。
刘枫已经可以想见,接下来这段时间有多热闹了,总归这些都轮不到他们一家三口插手,只要别为殃及吃鱼就成。
打定主意要在儿子身边多配几个人,别到时候无辜挨了打去。
这边祭祖的一行人,还是挺沉默的,打发走了熊孩子,可谁的心情都没法儿平静,离着墓地越来越近,无奈沉闷的心情又转化成了哀痛。
跪在祖母坟前,魏时依稀能够回想起老人家的面容,这是一位很是慈爱的老人,平时的存在感不高,因为眼睛花了的缘故,辨别儿孙都是靠摸的,让人心酸的同时,又有几分温暖。
愿老人家一路走好,无痛无忧。
——
“你们两个在这边休整几日,就回去赴任吧,假期是有限的,路上别赶的太紧了,这边的事儿你们俩别操心,有我呢。”魏成沉吟道。
家里头的糟心事儿还真不少,何苦让两个奋进的孩子在这边跟着操心呢。
一行人回去的时候,老宅已经安静下来了,在没瞧见各自的夫人之前,都不知道李氏到底是怎样发的火。
“砸就砸了,反正是他们现在住的房间,要想有的用,就自己补齐,反正咱们是不做那冤大头。”
钱氏提前跟老爷通个气儿,谁砸出来的窟窿谁去补,反正她是不会惯着李氏的。
魏成表示赞同,二弟的私房钱就是被这么一点点抠出来的,李氏不拿旁人的银钱当回事儿,哪还能个个都惯着她。
“魏达这孩子是得好好教教了,左右这三年我都是要在老家守孝的,就让魏达跟在我身边念书,该罚的罚,该教的教,不能光让李氏管着,再管下去,这孩子就废了。”
得,这大家长的习性是一点儿都没变,什么都喜欢大包大揽,从魏时的魏达,二弟恐怕都没能费这么多的心思。
不过这样也好,李氏跟魏达呆在这边,最起码不用担心儿子儿媳被人欺负了。
这么一大家子人,头一次聚到一块儿来,各方面都得要磨合,饮食习惯、日常作息、脾气性格。
人总是避免不了下意识的比较,李氏尤甚,她一直都怕老爷把家产便宜的庶子,所以宁肯挥霍无度,把银子花在没必要的地方,也不想日后被魏时占了便宜去。
可如今瞧着人家穿的衣服、用的东西,处处显贵,连带过来的下人都要更懂规矩。
这么一比较,她舍不得分给人家的那些银子,可能人家压根就没看在眼里吧。
没什么比这更打击人的。
大哥大嫂那边也是软硬都不吃,跟魏仁完全不一样,砸坏了再多的东西,人家都不带管的。
老爷现在虽说是没了俸禄,可名下还是有一些产业的,倘若拿出去变现,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就逼着老爷把产业卖出去一部分,可现在,魏时两口子压根就不把这些产业放在眼里,这要是白白霍霍掉了,人家不心疼,她为自个儿儿子心疼。
李氏自掏腰包把打砸的那些东西补齐了,可花出去的还是没有抠出来的多,她没让老爷把产业卖出去,可还是抠出来了一部分产业放在自己名下。
自个儿的东西,百年之后想给谁就给谁,一文钱不留给庶子,那也只是名声上不好听而已,没人能强迫她。
分家产的时候,可就不行了,就大哥大嫂现在的态度,族里人的态度,到时候肯定会向着魏时,不可能不分家产。
李氏难得在银钱上聪明了一次,更聪明的地方还在于,她并没有阻止魏达跟着大哥读书,魏时能有今日的成就,肯定跟老爷没什么关系,更多的还是倚仗了大哥。
不过读书归读书,可不兴打人的,反正大家都是住在祖宅,有什么动静,她立马就能赶过去。
银子不银子的,魏时不清楚,但是母亲把魏达送到大伯身边读书这件事,还真是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多少年了,他都觉得母亲脑袋里装了不少水,所以才能把一手好牌打坏,如今看来,也没有蠢到家。
大伯教魏达读书,而且老师还是一送一,大伯是一个,父亲是另一个,全都参与其中。
魏时饶有兴致地抱着儿子去围观过几次,这哪里是两个老师教一个学生,明明是大伯在教父亲如何教魏达读书。
别说还真挺有意思的,现在可没有什么师范大学,做老师也不需要考试,没什么标准可言。
能听一堂如何做老师的课,新奇又稀罕。
毕竟他也是做了父亲的人,早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怎么教远哥儿读书了。
要不是这次突然回乡祭拜祖母,他给儿子做的识物卡都差不多应该要完成了。
一面是字,一面是图,整个的拓到木板上,之后还涂上了颜料,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他自然是做不来的,还得是交给专门的工匠,他只负责把字画写在纸上。
都是一些常见的动植物和日常用品,也是想借着这个东西教儿子说话,没打算准备太多,列在名单上的总共也就只有四十二件,他只来得及画了一半儿,便接到了祖母去世的消息。
一家人着急忙慌往这边赶,也就把这事耽搁下来了。
教一岁的小孩子跟教八岁的小孩,还是不一样的,前者可没有体罚。
蹲马步,跑步,罚站。
大伯不用家法了,也照样是严师,父亲则是严格的执行大伯这一套,一点儿都不带打折扣的。
当然了,比起体罚,魏达受到更多的惩罚还是罚写大字。
原本还活蹦乱跳、四处闯祸的熊孩子,整个的都焉下去了,一开始魏时过去围观的时候,还总是遭这孩子的白眼儿,后来别说是翻白眼了,眼风都不带扫过来的。
管教熊孩子,大伯还是很有一套的。
临出发前的头天晚上,魏仁专门找了儿子一趟,拿出来一间商铺的房契。
“这是在江佑府置办的一处商铺,还是你祖父当年置办下来的呢,拿着吧,算是我给孙子的见面礼。”魏仁也觉得心疼。
反正他手里头就这么点东西了,夫人不断的往外抠,兄长呢,则是帮着长子往外扣。
他就是好欺负的那一个。
没求救,也没诉苦,父亲突然这么大方,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肯定是大伯出手无疑了。
既然是祖父给孙子的见面礼,魏时收的一点都不手软。
“我替远哥儿谢谢您,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您也多多保重身体。”
也不知道父亲还打不打算再起复做官,他倒是觉得,父亲还是一直跟在大伯身边最好,有人管,有人问。
拿都已经拿出去了,魏仁也就不想他手里产业缩水这事儿了,期期艾艾的问道,“你姨娘在京城还好吧?这一趟怎么没见她跟着回来。”
上次一别,已经有五六年未见了,他还以为这次可以见到人呢。
李氏越是凶悍,就越是让他怀念白姨娘,那是个如水一般温柔的女子,最爱穿一身白衣,只看外观和脾气,要比李氏更像是言情书网出来的女子。
当然了,跟着魏仁的那些年,白姨娘一直都是个目不识丁的女子。
跟着儿子搬出去之后,才开始识字算账。
第102章 二更
听父亲问起姨娘,魏时还是挺惊讶的,不曾想,父亲竟还是一位长情之人。
只是这表达长情的方式,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不写书信,不寄礼物,只是在与儿子临别之前问一句罢了。
这样的‘长情’未免有几分廉价。
不过,自从搬到京城去之后,姨娘可从来都没有提过父亲一句,而且人也是越来越轻松快活,离了父亲,反倒是像风筝离了线,可以飞得更高更远了。
这样想来,两个人谁也不算辜负了谁。
“姨娘一切都好,只是京城那边终究要有人照看,这才没有跟过来。”
姨娘若是也跟着一块过来了,这祖宅肯定就更热闹了,那还不得闹到把房顶都掀开了。
魏仁就算是有话,也不可能跟儿子说,是以,这几年他从未给白姨娘寄过书信,毕竟白姨娘不识字,信上写了什么,还不得是儿子来念。
老父亲还是要面子的。
要面子的魏仁,到底是在儿子这边一无所获,他不能跟到京城去,白姨娘也不可能抛下儿孙回来。
下次见面,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魏时跟魏定两家是一块儿出发的,出了县城,就不顺路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两家人腻歪到一块儿去,准确的说,应该是这堂兄弟俩腻歪,各带着自个儿的儿子,挤在同一辆马车里头。
有对长辈的离别之情,但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当初我们出发的时候,朝廷派人来接替二叔的官员就已经到任了,这位大人乃是进士出身,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只比我大了三岁,却是我现在的顶头上司。”
啧啧,羡慕呐。
每每这种时候,魏定都会怨恨自个儿的身子骨不争气,次数多了,竟也慢慢习惯了。
三十岁的正七品,自然能称得上是人才了,可自家堂弟,十八岁的正六品,那不是更厉害。
这山望着那山高,人总归是不会满足的。
魏时很是能够明白堂兄的心情,曹安比他还小两岁呢,半分功名都没考,可也跟他是一样的阶品。
这种事情就不能多想,看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慢慢来吧,都是一步步升上去的。”
跟读书那时候比起来,现在不已经是很轻松了。
魏定的想法跟堂弟有些不一样,他这身子骨不好,科举没能走完最后一步,仕途上的前程也有限,肯定迈不过不过正五品的台阶。
如今做官兢兢业业,也是不想辜负从前那二十载的寒窗苦读。
可要说到他在科举上和仕途上的野望,那就只能寄托在儿子身上。
把压力转接给孩子,不让下一代继续上一代的遗憾,这是大部分家长都会有的想法。
魏时同样深有感触,望子成龙,这心愿说朴素也朴素,说宏大也宏大,谁不希望自家孩子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都是做父亲的,哪怕孩子的年龄相差有些大,可照样不影响两个人交流经验教训。
作为新手的魏时自然是受益匪浅。
‘严父’这个角色还是要拿捏好,当着孩子的面儿不能嬉皮笑脸,但是也不能太过生硬。
更重要的还是陪伴,鹏哥儿小的时候,堂兄还在读书准备科举,是以,孩子的开蒙都是交给先生来的。
魏时就不一样了,都有闲情逸致隔三差五的给孩子画画像,开蒙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得亲自来了。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还是教孩子说话。
远哥儿半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出各种咿咿呀呀的声音,可是现在都已经一岁零三个月了,连声‘爹娘’都不会喊。
据堂兄回忆,鹏哥儿那会儿刚满周岁就会喊娘了,小孩子的三个月跟大人的三个月,可不是一个概念,三个月的时间都足够小孩子长好几颗牙了。
远哥儿乳牙长得倒是挺快,小胳膊小腿也挺有劲儿的,现在不用人扶着,也能走两步了,可就是在说话上没什么天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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