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碰到的概率小,但真要是碰上了,也没必要犯怵,哪怕没有堂兄提这个醒,魏时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本身经历过高考的人,考前检查就已经练习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习惯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府试总共分为三场,第一场便是帖经,考察的内容还是记诵,这一场魏时是完全不犯怵的。
同县试比起来,府试的难度确实是有加深,考试内容里甚至还包括了左传和公羊传。
之前的县试内容可完全没有超出四书五经,不过左传和公羊传对于大多数学子而言,也算是必读的书籍,只不过来参加府试的学子,多数是还没有读的。
魏时算是沾了自家大伯的光,左传他是曾经背诵过的,只是还不能通晓其意。
但是公羊传里考察的这一段,多亏了大伯曾经跟他讲起过,他素日里又有记笔记的习惯,复习时总会翻看,事情也算是凑巧了,关于公羊传,大伯给他讲过最细致的一段便是在府试当中考到的这一段。
天上掉馅饼砸脸上了,这不能让人不高兴,魏时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灿烂,在一众垂头丧气的考生当中尤为显眼。
魏定远远瞧着,便知道堂弟一定发挥的不错,能让平日里一直稳重的堂弟这么高兴,他也算是开眼了,到底是小孩子,平时再怎么稳重,如今也免不了露出几分孩子气。
魏定总算是找到做人家哥哥的感觉了,“这才是第一场考试,稳住心思,后面还有两场呢。”
考试的难度从来都是逐次递增的,第一场的帖经是最简单,后面两场分别是杂文和策论,前者考察的是辞章,后者考察的则是政见时务,一场比一场难,轻乎不得。
周围全都是考生,魏时纵是高兴,这会儿也不能大大咧咧的把原因给说出来,公羊传里的那道题目,可以说是第一场考试的压轴难题,他侥幸能答出来,也算是走了大运了,这会儿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
不过,这雀跃的心情一时半会儿是难以平复了。
魏定只劝了一句,也没太打击堂弟的自信心,在他看来,这一场府试于堂弟而言,本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如今也算是提前乐呵乐呵了。
第一场和第二场都是当天考完,难度最大的还是第三场,考试时间是两天,需要在考舍里过夜不说,关键是如厕也是个问题。
前两场的时候,魏时尽量的少喝汤水,做题速度又不慢,完全可以撑完全场,等出了考试以后再如厕,但是第三场就完全不行了。
一下子要在考舍里边待十几个时辰,除非已不是凡人之躯,否则的话,压根就坚持不了。
再说了,魏时只能是让自己尽量少喝汤水,不可能滴水不沾,自然免不了要去臭号如厕。
人生最悲惨的经历不过如此了,那么小的一个房间,又不怎么透风,关键是在考试期间,不会有人去清理臭号,就这么积压起来,别说是进到臭号里面了,十米之外都能闻到味道。
魏时憋着气如厕之余,也就像自己没有分配到臭号附近,不然的话,真不一定能受得了这个。
头一天还没结束的时候,臭号附近就已经有两个考生被抬出去了,被熏到快要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人怎么能撑得住。
当然了,大部分还是能够坚持得住的,魏时怀疑,一开始的时候这味道肯定是受不了,时间久了,许是习惯了,也就不受干扰了。
除了如厕的问题之外,在考舍过夜,对魏时来说算不上什么,床板再硬,被子再薄,房间再是简陋,也总比在马车上睡觉舒坦。
魏时本来以为自己在考舍里头可能需要很久才能睡着,没成想自个儿躺在床上,一边想着考试题目,一边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压根儿就没用多长时间。
什么紧张不紧张的全都抛之脑后了,第二天醒的时候也很早,完全是按照自己的生物钟来的,天都还没亮呢。
左右是睡不着了,魏时干脆把昨天晚上用剩的半根蜡烛点起来,接着昨天的思路继续答题。
等把策论写完的时候,天这才大亮,那半截蜡烛也已经燃光了,魏时来来回回检查了两遍,左右也没什么要改的地方了,直接交卷走人。
第14章
魏定在外边等着,连郎中都已经预备上了,他当年考完府试的时候,几乎是被下人架到马车上去的,回去之后差点发烧,还好有郎中在。
不过,饶是如此,也在府城修养了半个多月,才启程回家。
堂弟的身子骨比他强多了,不过也得预备着郎中,读书人的身子大都比常人弱一些,科举又是件耗费心神的事情,有的甚至直接在考场里就晕过去了,压根就撑不完。
魏时被扶上马车,紧跟着便有郎中把脉。
“魏小公子身子骨不错,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休息就成了。”
不光是不用吃药,连后面‘好好休息休息’这话都有些牵强,这脉象同他前几日摸的没什么区别。
显然这场考试对魏小公子而言,身体上肯定是没有妨碍的,连休息都不成耽搁,就是不知道成绩如何。
不过听魏家的下人说,这位小公子二月份是拿了县案首的,想来府试不管名次如何,应当是可以过的。
同样是十多岁,自家的小儿子别说是考科举了,连点儿刻苦用功的劲头都没有,就知道疯玩儿,管都管不住。
瞧瞧人家,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叹气了。
因着有大公子在这儿,元宝这个刚上任没多久的书童,压根儿就派不上什么用场,最起码在接人送人上没派上用场,不过,当下人的也不能跟大公子争不是。
元宝一边无奈,一边又暗戳戳的盼着发榜,不管是公子,还是大公子,肯定不可能亲自挤进人群里去看榜单,这差事可算是没人跟他抢了。
“如今考完了,也不急着回去,你好好休息几日,在发榜之前,我们哥俩也在这府城好好逛一逛。”
魏定不着急回家,在哪儿读书不是读呢,当年他来府城考试的时候,因为身体不适,虽说考完逗留了大半个月,可压根就没出去逛,如今也算是弥补当初的遗憾。
魏时也想出去逛逛,这辈子他还真没去过几个地方,有这个机会,自然也不想一直闷在宅子里读书。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他也没想把自己变成一个书呆子。
魏时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用完了午膳,睡了场午觉,便要约着堂兄一块出去逛。
“人郎中不是嘱咐了让你好好休息吗,出去玩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咱们等到发榜之后才走呢。”魏定劝道。
再怎么少年老成,堂弟也还是个小孩子呢,十一岁的小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逛逛,也是正常的。
“已经睡了一觉了,刚考完试,现在也看不进书去,还不如出去走走呢,放空一下自己。”
魏定没听说过什么‘放空一下自己’这种话,不过也大概能明白堂弟是什么意思,刚考完试确实是很难看得进书去,不光堂弟如此,他也是这样。
“那就在附近转转,别往远处走了。”堂弟精神头瞧着还不错,不过也不能走太远了,别到时候坚持不住,把人给累坏了。
魏时也没想着走太远,他倒没觉得自己会撑不下来,就是怕堂兄这身子骨不好硬撑。
辖属方山县的府城是阳州城,跟柳州城比起来,要稍微小一些,繁华程度也比不上柳州城,不过城里却是别有一番意趣。
两地也没有离得太远,但是建筑上有很多方面都不同,各有各的特色,处处都能瞧得见巧思。
街上的叫卖声也不同,两处的方言,有很大的区别,跟官话比起来差别就更大了,但听着并不让人觉得拗口,反正是挺有意思的,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逗趣。
两个人不可能单独出来,后边还跟着三个下人呢,各自的书童,还有一个是当向导的,原本是阳州城的人,后来跟在魏大伯身边做事,他对这阳州城熟悉的很,时不时的讲解几句。
“这家酒楼,打小人爷爷那辈的时候就有了,是一家百年老店,里面有几道菜做的尤为不错,来到这阳州城,要是不去他家吃上几道特色菜,那可真就太遗憾了。”
魏时来了兴致,这古往今来,美食都是人类的一大追求,现代有游客打卡的网红店,在这古代也有不吃就遗憾的百年老店嘛。
“都有什么特色菜?明儿咱也过来尝尝。”
今天就算了,晚上还是想回府吃点清淡的。
“咱这边水多,养鸭子的也多,这名气最大的一道菜就是桂花鸭,现在也有,但是桂花盛开季节制作的鸭子,那是最美味的,所以被称为是桂花鸭。”
桂花盛开,那得到中秋节了,魏时兄弟俩颇为无奈,既说是桂花盛开的时候做的鸭子最好吃,自然是想吃那时候的,如今能做,但肯定是差了些味道。
“除了桂花鸭还有旁的特色菜吗?”
“有啊,红烧鱼骨、醉虾、串炸鲜贝,都是这家店里的特色菜,滋味好极了。”
滋味好是好,可价钱也是真高,他就吃过一次,攒了半年的钱,当然也不是光图口腹之欲,去酒楼吃饭的那天是他母亲的四十大寿。
“听起来倒是不错,待会儿你去里头定个位置,明儿我们去尝尝。”魏定安排道。
刘叔是父亲跟前的人,这事儿还得是他来指派,堂弟大概是不好意思的。
除了这家百年老店之外,阳州城有意思的地方还很多,不过魏时他们只是在宅子附近转了转,没怎么走远,左右还得在这儿待上七八天呢,不着急。
第15章
几天的功夫,足够魏时兄弟俩逛完这座府城,当然是仅限于城内,城外诸多的风景就没办法在几天之内看完了。
不过这几天两个人也没有完全将书本放下,兴起之时,做几首诗,无话可聊之时,也可以把那些圣人也拉出来,一层一层的剖析,也算是件美事。
魏时仍旧保持着往日的生物钟,早起时要放声朗诵或背诵,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也会把当天背的内容过一遍。
都说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他这习惯都养了这么多年了,自然不可能放下,什么时候不需要读书了,什么时候才会改一改这习惯。
放榜那一日,天还没亮呢,元宝就已经跑到贡院门口待着了,势必要抢一个好位置。
虽说已经是四月中旬了,但是清早外面还是挺冷的,更何况这会儿离放榜的时间还早着呢,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有这个功夫,魏时还不如在家里看看书呢,一点都不乐意早早的过去。
元宝那边他也劝了,或早或晚都能得到消息,赶得早的跟赶得晚的可能相差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何苦早早的过去在贡院门口候着呢,不差这点时间。
元宝倒是积极的很,他刚刚起来的时候,元宝都已经把早膳用过了,着急忙慌的要去抢占好位置,只等着跟他说一声了。
魏时和魏定倒是不慌不忙,离放榜时间还有两柱香的时候,这才出门,刘叔早早的就已经在茶楼里头订好了位置,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元宝过来报喜。
“元宝肯定是跑到前面去了,也难为他这么小的个头,咱们在外边都瞧不见他的影子。”魏定调侃道。
少有读书人会自己挤进去看榜单,贡院门前挤挤压压那么多人里头,没有几个读书人,不是下人,便是家里人,元宝年纪小,又并非是壮硕之辈,在里头还是挺不起眼的,也难怪瞧不见。
“少爷,中了,中了案首!”元宝挤开人群,一路跑,一路喊。
饶是之前有这个心理准备,魏时也仍旧激动不已,整个人都有点懵,被堂兄拉了一下才缓过神来。
“你小子可以呀,阳州城的案首。”
魏定的兴奋一点儿都不比当事人少,他虽然认定了自家堂弟日后绝不是平庸之辈。
可现如今毕竟年纪还小嘛,只有十一岁,考场上几乎没有年纪更小的了,大多数都是十七八岁,在往上那就不好说了,二三十岁的有,四五十岁的也有,白发苍苍过来考试的老人家,他不是没见着。
正因为如此,才让他觉得震撼和惊喜嘛,堂弟的水平府试是肯定能过的,这个案首就没那么十拿九稳了,堂弟压过那么多年长的人,一举夺得案首,绝对是个大惊喜。
魏定想的还要更远一些,堂弟已经是府试的案首了,那么一年以后的院试,只要不出大纰漏,秀才功名那边是板上钉钉的了,毕竟是案首,如果过不了院试的话,阳州城的知州也没面子。
一年后堂弟顺顺利利的拿到秀才功名,等到下一届乡试,他们堂兄弟二人就可以一块去参加乡试了。
这么一想魏定还真有些紧迫感,尽管堂弟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可毕竟他们差了九岁呢,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赶上,他这个做哥哥的脸上也不好看。
魏定下定决心这几年要好好用功,别到时候堂弟成了举人,他却落榜了,那可真就太难看了。
府案首的光环挺厉害,不光让茶楼免了茶水费,魏时和魏定这兄弟俩还被贺喜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起来了。
他们俩都是生面孔,在阳州城名声不显,魏时先是拿了方山县的县案首,如今又夺了阳州城的府案首,也难怪会一茬又一茬的人过来套交情。
一方面是过来打听打听,便是成了手下败将,那也总得知道打败他们的是什么人吧。
另一方面也是交个朋友,虽说是文人相轻,但多条朋友多条路的道理,大家还是都知道的,更何况魏时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府案首了,显而易见的潜力股,这时候不交好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过来的人都比魏时年纪要大,张兄、李兄、宋兄、刘兄……大家笑脸相迎,魏时也不能驳了谁的面子去,喊谁都是兄长。
半个多时辰下来,魏时都有一种梁山好汉的感觉,只不过人家是叫哥哥,他这边儿是各种兄长。
不过这么多人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全都是场面话,留下的也基本上都是面子情,很难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魏时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把这所有的人都记住,毕竟人实在是太多了,之前又完全没有过交往。
不过能不能记住也无所谓了,若是有缘,日后必然还会再有交集,若是无缘的话,名字记得再是牢固,也派不上用场。
等兄弟二人从人群里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升到头顶上去了,眼瞅着就要用午膳了。
“回去简单吃点儿,还不知道晚上知州那边会不会把你们叫过去,中午就别吃的太丰盛了。”魏定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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