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他已经打听过,冷家最高主事者是冷锋庭,老太太已经没了,下面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是某全国闻名的油气公司一把手,二儿子是某著名大学教授,闺女在华国妇女联合会任秘书长,儿媳妇和女婿也都是人中龙凤,一家子非富即贵。
至于下一代,虽然没听能探到孙子辈的具体信息,但也绝没人说他们“子嗣不丰”。
冷锋庭挥手,刚才的女人又过来,好说歹说把“沛沛”哄下去。他拄着龙头拐杖,缓慢的坐会位子上,长叹一声,“我先说说我们家情况……”
话未说完,老大打断他:“父亲,治病要紧。”脸色为难,像吃了苍蝇一般。
老头子狠狠掼了一下拐杖,“都这时候了,没必要藏着掖着!知道是丑事早干嘛去了?你们要脸我就不要了?”又扫视众儿女一圈,“你们的心思我知道,但要能生早生出来了!罗先生早说过,咱们家这……这……咳咳……”
一群中年人被臊得面红耳赤,赶紧拍背的拍背,递水的递水。
白娇娇却早被“罗先生”三个字吸引住,在算命这一块上,能被冷锋庭这样的人称“先生”的,她想不出第二人。
“是罗屹峰先生断的吗?”
冷锋庭苍老的眼光落她脸上,“哦?白医生认识?”
白娇娇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算认识,只是我小时候也被罗先生断过命理,说来惭愧,他于我有大恩,我却未曾亲眼见过他老人家。”
冷锋庭来了兴致,“不知是否方便,他断了什么?”
其实这事在白家就不是秘密,白娇娇也不介意他们知道,反正她的“命理”已经被自己改了。“罗先生说,我十八岁不能见金,果然那年险些……后来他又断言我活不过三十,不过现在还未应验。”
众人见她双目有神,面色红润,体格虽瘦却骨肉均匀,比一般同龄人还精神,确实不像会早夭之人,顿时来了精神。
“果真?”
“罗先生什么时候断的?”
“他是不是给了你化解之法?”
甚至冷家闺女问得更直接,“解药卖不卖?多少钱?”
白娇娇:“……”
“额,那个,其实并没有。我上大学那年他就去世了。”
冷家众人眼里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下去,都看向老父亲不说话了。
冷锋庭全程都很冷静,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静静地看着白娇娇,“是时候让你知道我们家情况了。”
原来,外界只知道冷家花团锦簇,一派和谐,都当他们枝繁叶茂,却哪里知道就在三年前,厄运悄然而至。先是大孙子两口子的私人飞机出事,一家三小口机毁人亡,彻底消失在法国的私人酒庄上空,连衣服碎片都没找到,是事后从周围树杆上刮下来一层“肉泥”验出DNA才……
老大两口子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但因为当时那个私人酒庄存在一些产权纠葛,为了保住油气股价,对外一点风声都不敢放。除了冷家人,谁也不知道。
然而,厄运并没有止步。
没几个月,学成归来的二孙子,在飞机上居然因花生酱过敏而不明不白的死了。当然,也不算不明不白,当时跟他在一起的是即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全程目睹了他脸色由通红到乌黑再到死白的全过程,回来就疯了。
二孙子虽然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但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这事又不了了之。当然,飞机该查的还是找信得过的人查过,毕竟知道他花生过敏的必须是认识的人。
然而,一切证据都表明,这完全是一场意外。
老大家两个儿子都没了,两口子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整日吃斋念佛,超度他们的亡魂。
就在这时,谁也想不到,老二的闺女也步上两个堂哥的后尘,在游泳池淹死了。她还在帝都上大学,每天都会回家吃饭,按时游泳跑步,身体素质挺好,谁也不相信她会淹死在自家游泳池里。
但一切证据又表明这是一场意外。
“我可怜的囡囡,一个人冷冰冰躺在……还被做了尸检。”那个一开始就形容枯槁的中年女人泣不成声,靠在身边的男人怀里。
白娇娇记得,刚开始进门时,大家看见沛沛都当凤凰蛋爱惜,唯独她冷眼旁观。
老爷子长叹一声,儿媳妇的怨念他自然知道。这个孙女是小字辈里唯一的女孩,他比谁都疼爱。就是因为疼爱她,才想要弄清楚,他活了七十多年,不信健康乐观的孙女会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当时决定做尸检时,想到那冰冷的刀子剪子戳在爱美的孙女身上,他比谁都心痛,掉了多少眼泪只有自个儿知道。
小字辈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做了尸检也查不出猫腻,这冷家可真够邪门的。
然而,厄运并没有就此打住。
“我儿子才十八岁,刚刚成年呐!”那位容貌气质俱佳的冷家三小姐也哭得不成样子。
白娇娇愈发惊讶,连外孙也不能幸免?冷家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这些孩子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不对,也不是所有,还剩刚才那个“沛沛”。
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那沛沛……”
老爷子点点头,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然而,更多的是遗憾和庆幸。“他是老二家的,三年前刚从云城接回来,一直是……这毛病。”
白娇娇一愣,电光火石间,脑海里有很多纷繁杂乱的念头一闪而过,冷漠旁观的二媳妇,才接回来没几年,难堪……她控制不住的把目光投向冷老二,那个曾上百家讲台做过专家的著名教授。
藏在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轻咳一声,“据他妈妈说,从四年前他就变……变成这样。”他身旁的女人低着头,从白娇娇的角度能看到她额头青筋冒起。
本来琴瑟和鸣的丈夫,突然从边陲小地冒出一个他的私生子。任何有自尊心的女人都受不了,但女儿死了,俩人的婚姻还维系着两个家族的关系,这婚不是说离就能离的。
无论她地位有多高,只要是大家族里的女人,都跟白洁、商佳迅差不多的命运。
白娇娇不敢露出眼里的同情,敛住心神,“沛沛今年几岁了?”
老二又轻咳一声,“十七。”
“十七年前,罗先生就断言我冷家要断子绝孙……如果你能打破他的铁口直断,是不是也……”老爷子期待的看着她。
白娇娇不敢答应下来,她虽然有系统,但系统也不是万能的。可直接拒绝她更不敢,冷家折腾这么个大圈子就是给她“下马威”,让她知道他们想弄死白家人轻而易举。
她适时的表现出“害怕”来,缩了缩脖子,“我只能试试,不敢保证一定能行。”见大家都没反对,她继续道:“前提是我得知道真相。”
她不信邪,一切皆有缘由。
厄运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也就是沛沛回来以后,他那些健健康康的堂哥表哥和同父异母的姐姐相继死亡。毫无疑问,她把目光投向楼梯口。
一家子明白她的意思,几个伯伯姑姑摇头,争先恐后帮沛沛洗清嫌疑,“不是他,我们调查过。”
白娇娇注意到,老二媳妇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她当即问清楚基本情况后推说夜飞机坐久了头晕,想先回酒店休息,明天再说。
出了冷家,白娇娇才发现裴瑜不对劲,冷着张脸不说话,说他生气吧,他又紧紧牵着自己的手,仿佛一放她就会飞走似的。
她轻轻晃晃,“喂,你怎么了?”
裴瑜不说话,脚下飞快,拽得她踉跄两步。
“喂,到底怎么了?”
裴瑜把她塞进车里,迅速坐她旁边,冷哼一声,“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男人又冷哼一声,握住她的手却更紧了。
白娇娇能感觉到,他手心又出了不少汗,跟第一次牵手时不一样,这次是冷汗。但无论她怎么问,臭裴瑜也不吭一声,直到回到酒店,她也没想明白他生哪门子的气。
考虑到是在外地,而且也相信他的人品,白娇娇同意他订标间,两张床,各睡各的。她拿出睡衣,刚要去洗澡,门铃就响了。
裴瑜气鼓鼓的看着门口冷家二儿媳,满眼狐疑。
第54章
“白医生你好。”何嘉欣站在门口,脸色憔悴,但教养极好,在对方同意之前没有踏进房门一步。
“冷太太请进。”白娇娇将她请进屋,递过一瓶矿泉水。
“谢谢。”何嘉欣淡淡的笑笑,虽然眼睛红肿,但依然很有大家淑女风范,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仿佛是国画里走出来的。
到她的地位,已经很熟悉年轻女孩艳羡的目光。“我是想来给白医生提供一条线索……或许,会跟我女儿的死有关。”最后几个字她是咬在牙缝里说的。
“沛沛在云安市石碑乡黄龙村出生,一直长到十四岁才离开村子,跟杨家母子俩是邻居。”
白娇娇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杨家母子”是李秀华和杨杰,两家人是邻居?她第一反应就是,这次母亲的事是不是他们撺掇的。
虽知以貌取人不对,但沛沛那双阴翳残忍的眼睛她实在没办法将他跟“老实人”联系在一起。
“那个服侍他的人就是他亲生母亲。”
白娇娇脑海中出现一个满头黑发,低眉顺眼的女人。因为她在仅有的两面之缘都是低着头,居然想不起她五官长什么样,只依稀从修长细白的脖颈猜测应该不会太差。
对,白。
异于普通农村妇女的白,让她误以为是冷家保姆。
那么,问题来了,杨家的怪病可以说是母子相传,那沛沛的又是怎么得的?谁传给他的?为何唯独他母亲没生?
白娇娇皱着眉,疑问太多,而且无从下手。
她明显感觉出来,这一次的案子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也不知是忧心母亲和哥哥处境,还是身在异地缺乏安全感……总觉着“金手指”不太好使。
“他的病我不关心,只要你帮我查出真凶。”何嘉欣淡淡的笑笑,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冷老二十八年前在云安市石碑乡黄龙村支教,当时我女儿三岁。”
娇妻幼.女留在京城,正是血气方刚的他一个人在边陲山村……有种知青下乡即视感,城里一个家,乡下一个家,而且两个女人长得都不赖,各有千秋。
她记得老爸老妈常看一部叫《孽债》的电视剧,“美丽的西双版纳,留不住我的爸爸……”盘旋在脑海中。但跟被抛弃的知青子女不一样,沛沛可是整个冷家的宝贝蛋。
她忽然灵机一动,“沛沛是怎么回到冷家的?”知青子女们回城找爸爸可是历尽千辛万苦的。
何嘉欣冷笑一声,“老爷子爱好黄梅戏,听戏时听回一个孙子,你信不信?”冷锋庭是安徽人,很多人都知道他最爱听黄梅戏,能那么巧妙的对接上时间、地点……白娇娇尴尬的笑笑,这种蹩脚的伎俩,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
“喂,不洗了?”突然,眼前多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洗!”白娇娇赶紧抱着睡衣跑进洗漱间,一身臭汗,不洗肯定睡不着。
裴瑜百无聊赖,看了会儿电视,调到体育频道,球场上的男人们挥汗如雨,观众欢呼声不断,他的心也跟着滴滴沥沥的水声沸腾起来。
看到了,她的睡衣就是那套带兔子尾巴的。待会儿穿上肯定一颠一翘的可爱,真他妈贼可爱!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身体某处也开始蠢蠢欲动,眼前冒出不正常的光,连屏幕里那群浑身热汗的运动员也开始不对劲,运动衣运动裤不见了,冒出一群穿粉红色睡衣的大汉,头上还戴着兔子耳朵,跑起来一跳一跳的。
贼可爱!
于是,白娇娇洗完澡出来看见的就是一个看着电视两眼冒光的男人。她偷偷瞟了一眼,迅速的裹紧睡衣跳上床,留下一根短短的可爱的兔子尾巴。
于是,裴瑜这个澡,洗了快一个小时。
白娇娇想起何嘉欣临走前的眼神,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注意洗漱间的异常。直到一个小时后,某人神清气爽出来,寻思着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姑娘又是自己认定的心尖尖,就算吃不上肉先喝点汤也不赖。
然而,白娇娇翻个身,“快把灯关了,刺眼睛我睡不着。”
关灯好啊!黑灯瞎火光想想就刺激!
“快睡吧,一早咱们就回去,机票订好了。”
裴瑜:“……”
***
回到云城,白元珍已经回到家了,除了憔悴点儿,精气神都还不错。
白娇娇松口气,“哥,有没有李秀华和杨杰的具体信息?”
白骄阳递了一沓资料过来,他已经研究一个星期了,还是没看出哪儿不对劲。
果然,白娇娇也没比他这老刑警厉害到哪儿去,花了半天时间一字一句琢磨,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李秀华是隔壁村人,嫁来黄龙村十八年,结婚证上的照片倒是挺正常,毕竟那时候才二十岁,没有被艰苦农村生活摧残过。
杨杰在他们婚后一年出生,出生证明也正常,前面十四年跟杨福平所说一样,就是上学,放牛,普通的农村孩子。
唯一能把两家人联系起来的——沛沛和他们是邻居,还跟杨杰是同班同学,生了同样的怪病。
看来,还是得去那个村子看看。
第二天,白骄阳留守云城,以防又生变,裴瑜驾车带白娇娇去石碑乡黄龙村。
全村一共五十三户人家,大部分人家都姓黄,集中居住在村头,剩下几家外姓的,稀稀拉拉分布在村尾的平地上。
“你们要去杨福平家啊,那可远了,翻过前头那座山,看见没,就是上头有坟包那座,从山顶下去,半山腰就能看见。”当地农民说着别扭的普通话,手足不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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