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不是什么坏人,一直以来,她都安安静静地呆在荣安宫里头,过自己的日子。她对七皇子的母爱,让任何人都不由为之动容。
对于这样一位妃嫔的无辜枉死,宝络自然做不到无动于衷。而七皇子呢,再怎么说,也是与她一起上过学的、活生生的一个人,七皇子遇到这种事,宝络也很为他难过,甚至有些物伤其类。
宝络明知道太后和周贵妃极有可能对荣妃动手,但她不可能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虽然比七皇子的处境好一些,但她的能力,依旧十分有限。否则,当年,她也不至于要使苦肉计,来帮助许皇后从周贵妃手中夺权了。种种现实决定了,她只能优先护住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而这一次,也是同样的。尽管荣妃之死令她十分唏嘘,但她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把己方的人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将这件事对己方的影响降到最低,然后,才是查明真相,让荣妃得以瞑目。
“走,咱们去那池边看看吧。”宝络心知,这件事定不是瑞小仪做的。
瑞小仪被昭德帝宠得性子骄纵了些,却不是那等恶毒的人,否则,即便瑞小仪再怎么得宠,宝络也不会设计着让瑞小仪投到许皇后这边。况且,瑞小仪也没有这个动机去害荣妃。
“公主,荣妃的尸首……可是在那边儿停留过很长一段时间呢,奴婢担心您去了,会心中不适。”碧尧犹豫着道。
碧尧心知,此等后宫之事,太子轻易不好插-手,若在场的只有许皇后一人,怕是应付不过来。自家主子若是去了,己方的赢面倒能大上一些。
只是,自家主子身子素来虚弱,未曾见过那等血腥的场面。要是自家主子去了后,身子越发不好了,可怎么办?
“不碍事,若是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咱们也只好任人陷害了。”
一行人很快便赶到了荣妃溺毙的那个池边。
此时,昭德帝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虽然荣妃不得他喜欢,但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妃子。
一个高位妃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害死了,对于昭德帝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者,宫里头死了人,到底晦气。
这个时候,昭德帝又有些庆幸,荣妃不是中秋节前走的了。若是荣妃在节前就走了。宫里头的人怕是连个佳节都不能好好过了。
瑞小仪正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看这昭德帝:“皇上,荣妃娘娘的事,真的不是臣妾所为啊。臣妾不过是路上偶遇荣妃娘娘,与荣妃娘娘说了一会子话罢了,怎么就成了臣妾害荣妃娘娘呢?”
“臣妾与荣妃娘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害了荣妃娘娘,对臣妾有什么好处?”瑞小仪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贵妃,恨道:“臣妾入宫时日尚短,要说与谁结过仇,也就只有贵妃娘娘了。臣妾原以为,臣妾已经与贵妃娘娘达成了和解,不想,贵妃娘娘还是这样的讨厌臣妾,一有什么坏事,就恨不得都扣到臣妾的头上来。臣妾……臣妾实在是冤啊。”
周贵妃在一旁听得直皱眉。
方才,华清池边儿当值的小太监说是看到瑞小仪与荣妃聊天,随后没多久,荣妃就落了水。那小太监站得远,听不清瑞小仪与荣妃到底说了什么,但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显然,她们的交谈并不愉快……话语中虽没有明说是瑞小仪将荣妃推下水的,但句句都在暗示,瑞小仪是因为与荣妃发生了口角,这才一怒之下将荣妃推进了水里。
周贵妃在旁边听着,便也帮着瑞小仪说了几句话:“皇上可要查清楚此事才是,可不要冤枉了好人。瑞妹妹虽性子急躁了些,本心却是不坏的,瑞妹妹会与荣妃姐姐起冲突,必不是瑞妹妹一个人的错。荣妃姐姐言语不当,瑞妹妹一时恼怒,也是有的。只是,要说瑞妹妹会‘故意’对荣妃姐姐下狠手,臣妾不信。”
昭德帝原先对瑞小仪只有三五分怀疑,听了周贵妃的话,便成了七分:“瑞小仪也没这个脑子故意陷害荣妃。不过,她脾气火爆,小性子上来了,连朕都敢给脸色看。谁知道她是不是一个失手将荣妃推入了水中,又不命人施救!荣妃何等沉稳,如何会言语不当?必是瑞小仪挑起的事端!”
瑞小仪就是再蠢,听了昭德帝的质疑,又岂会不明白,周贵妃明面儿上在替自己说话,实际上却是在给自己上眼药。她顿时对周贵妃的仇恨又深了不少,这才有了她一边儿辩解,一边儿当着昭德帝的面怼周贵妃的那番话。
许皇后也站出来道:“皇上,周贵妃与瑞小仪有旧怨,且此事与周贵妃并无直接关系,还是请周贵妃避嫌为好。若此事查清楚了,确实是瑞小仪所为,臣妾绝对饶不了瑞小仪,可若是此事不是瑞小仪所为……周贵妃的那些话,怕是该让人误会了。”
“此事与臣妾怎么没有关系?荣妃可是臣妾儿子的养母,这些年来,臣妾不能照顾小七,多亏荣妃姐姐悉心照料,小七才能被养得这样好……”周贵妃说着,用丝帕擦了擦眼睛:“臣妾原本还打算好生感谢荣妃姐姐一番的,谁知,荣妃姐姐竟走得这样早……荣妃姐姐对臣妾的大恩大德,臣妾今生今世是报答不了了。臣妾能做的,就只有为荣妃姐姐找到害死她的凶手,好让她瞑目。”
“是吗?”许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周贵妃。这些年来,许皇后也不是没有长进的。也许现在的她仍然斗不过周贵妃,但至少,她在周贵妃的面前,也有一战之力了。
“本宫怎么听说,在荣妃去世的前几日,周贵妃还想着要把小七抱回自己宫中呢?因荣妃不愿,周贵妃与荣妃之间的氛围,可说不上有多好。皇上才与本宫说了,打算继续把小七留在荣妃的荣安宫里头养着,这荣妃便立马出了事……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这都是周贵妃计算好的呢。”
“皇后娘娘,您这是在质疑臣妾?您是六宫之主,臣妾尊敬您,但哪怕是您,也不能空口无凭,就给臣妾定罪!”
“本宫可不敢给周贵妃定罪。周贵妃方才是怎么为瑞小仪说话的,本宫不过是效法了一番罢了。怎么,周贵妃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周贵妃能臆测瑞小仪,许皇后为何不能臆测周贵妃?若周贵妃觉得许皇后做得不对,那她自己方才做的又何尝对了?
周贵妃面上的笑容僵了僵:“一些日子不见,皇后娘娘的口才倒是越发了得了。”
“本宫可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向周贵妃学习呢。”许皇后淡淡地道。
眼见着事情就要陷入僵局,这时候,瑞小仪身边一名宫女站出来道:“奴婢可以作证,荣妃娘娘,是我家主子推入水中的。主子,奴婢虽然也想对您尽忠,不想背叛您,可奴婢实在过不起心中那道坎儿……荣妃娘娘……荣妃娘娘实在是死的太惨了!”
瑞小仪面色铁青:“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曾碰过荣妃,何曾把她推下水了?”
“娘娘,跟这等猪油蒙了心的人,没什么可说的。她既收了人家的好处,一心背主,您就是跟她说再多,都没有用。”红菱反应极快,立刻站出来反驳:“前两日,奴婢还看到这丫头鬼鬼祟祟的与长春宫的人接触呢。那时候,奴婢就知道,这丫头八成是生了二心了。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奴婢才没有胡说八道呢!皇上,您就算不相信奴婢说的话,也该相信华清池畔当值的人的话啊。奴婢与他总不可能同时撒谎吧!”
“皇上,虽然臣妾相信瑞妹妹是无辜的,但既然连她身边儿的人都站出来指认她了,为了证明瑞妹妹的清白,咱们也只好好生审问她一番了。”
昭德帝铁青着脸道:“瑞小仪,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瑞小仪满脸紧张地看着昭德帝,汗水从她的额上岑岑流下,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到了这一步,她又如何会不知道,华清池边当值的人,以及她身边儿的这名倒戈的宫女,只怕一早就被人给收买了。偏偏,一时之间,她根本拿不出证据来。
难不成,她今日真的要被周贵妃用这等卑鄙的手段给陷害了吗?
第43章
这时,昭德帝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柔软的小手,捉住昭德帝的袖子晃了晃:“父皇。”
昭德帝听到这声轻唤,面上的神色和缓了不少。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宝络才刚要福身,就被昭德帝给扶起来了:“在朕面前,你何须如此多礼?快起来吧,你有这份孝心就可以了。”
顿了顿,昭德帝又道:“宝络,你身子弱,不该来这儿,还是快回去吧。”
周贵妃亦劝道:“知道公主平日里喜欢找皇上玩耍,只是,如今皇上正在做正事儿呢,一时半会儿的怕是顾不上公主,公主还是暂且先回去吧。否则,皇上难免会分心关心公主,到时候,耽搁了正事儿,可就不好了。皇上早些忙活完,也能早点去找公主,公主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言语间,俨然将宝络当成了不懂事的小娃娃。
“有劳贵妃娘娘为我操心了。贵妃娘娘如今既要照顾二皇兄,又要照顾七皇弟,还要关心我,可真是不容易。”宝络笑了笑道:“不过,我有父皇和母后关心着呢,贵妃娘娘可以省点儿心了。”
荣妃去世的消息一传开,七皇子就病倒了。周贵妃以七皇子年幼,不可无人照顾为由,直接将七皇子接回了她的宫里。因她是七皇子的生母,有人虽觉得她这样做不大妥当,倒也没人说什么。
只是,认真计较起来,当时下令把七皇子抱到荣安宫养的是昭德帝,没有昭德帝的旨意,周贵妃直接把人接回去,是自作主张。
“父皇如今遇到了难题,我自然是不能走开的,我要留下来为父皇分忧。”
昭德帝听到这话,来了兴致:“哦?你打算怎么为朕分忧?”
昭德帝知道,宝络的聪明才智并不在七皇子之下,只是因她身子弱,又是个公主,素日里养得娇了一些,不似七皇子那般,小小年纪看着便有几分老沉稳重。
对于宝络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昭德帝也颇为好奇。
“皇上,这毕竟是一件严肃的大事儿,直接交给公主来练手,怕是不大妥当。”田贵人在一旁开口。
田贵人与瑞小仪是同一批进宫的地位妃嫔,因比不得瑞小仪美貌,一直被瑞小仪给压得死死的。如今,田贵人早已通过宫中一个远房表姐李荣华的路子,搭上了周贵妃这艘船。
若非有李荣华在,像田贵人这种位份低、又不算十分得宠的妃嫔,根本入不得周贵妃的眼。
难得逮到这么一个机会,田贵人自然想要好好表现表现,既能够将老对头瑞小仪给踩下去,又能够借机入了周贵妃的眼,何乐而不为?
“皇上,田贵人说得不错。荣妃娘娘没了,七皇子如今正迫切地想要得知是谁害了荣妃娘娘……若是七皇子知道您将这案子交给公主来练手,怕是要伤心了……”李荣华心知周贵妃不愿宝络介入此事,便在一旁为田贵人帮腔。
“本宫与父皇说话,岂轮得到你们插嘴?父皇遇到了难题,本宫为人儿女,自然要为父皇分忧。到了你们口中,怎么就变成对荣妃娘娘不敬,对七皇弟怠慢了?莫不是有人怕本宫查出些什么来吧?”宝络轻轻扫了李荣华和田贵人一眼,最后,那目光落在了周贵妃的身上,满是威慑力,丝毫不见在昭德帝面前的娇憨。
“母后,您也该好好管管这些后宫妃嫔了。儿臣平日里出宫,从来没有见哪家大户人家的主子在议事的时候,妾室可以随意插嘴的。那些臣子的内院尚且如此,父皇身为天下之主,后宫就更该如此了。否则,日后说出去,岂不是丢了父皇的脸?”
“你说的很是。”许皇后瞥一眼在场的妃嫔:“都听到了吗?若是再有哪个敢多嘴,本宫就只好把你们视作那等不安分的妾室,按照宫规处置!”
宝络年纪虽小,但一番话下来,在场之人已不敢小觑她。这也使得她接下来的问话顺利了很多。
“父皇,儿臣想着,既然这名当值的太监和瑞小仪身边儿的宫女都说是瑞小仪将荣妃娘娘推进了池中,咱们将他们二人分开来审审,也就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撒谎了,您说呢?”
昭德帝见宝络思路清晰,处事有条不紊,很是欣慰。许皇后自己并不是聪明之人,也不知是怎么教的,竟把宝络教得这样好。
若是许皇后有宝络这样的聪明才智,他大概也不必为后宫之事烦心了。
宝络也渐渐长大了,或许,日后可以让宝络协助许皇后管理六宫事物,昭德帝想。
“就按照宝络的意思来做吧。”
宝络见得到了昭德帝的首肯,点了点头,也不多废话:“咱们先来审审这名当值的太监吧。”
她一发话,指认瑞小仪的那名宫女立刻被昭德帝身边的侍卫堵着嘴托了下去。
周贵妃见状,悄悄握紧了袖中的佛珠——这是她礼佛三年养成的习惯。只要摸着佛珠,她便能够静下心来。
“你既然看到荣妃娘娘与瑞小仪发生了冲突,那么,你应该也看到了她们是在哪里发生冲突的吧?”宝络看向出来指认瑞小仪的那名太监。
“回公主的话,当时,荣妃娘娘与瑞小仪在凉亭里。”
“你确定?”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那名太监心中升起了一点儿不好的预感。那名太监总觉得宝络会揪住他话语中的漏洞生事。然而,昭德帝都亲口允了由宝络来审理此案了,他若是不回答,只会显得他心虚。
指不定,宝络就是在诈他呢,兴许,她根本什么线索也找不到。
那名太监一咬牙:“奴才确定。奴才就是看到荣妃娘娘和瑞小仪在凉亭中发生了争执……兴许,荣妃娘娘也是在那里被推下了水。”
“荣妃娘娘既然遭遇不测,那今日跟在荣妃娘娘身边儿的人呢?可还在?”
“今日荣妃娘娘身边儿只带了一个名唤茉香的宫女。荣妃娘娘落水后,茉香一心救主,跟着跳下了水,人也没了。”
“哦。这倒是咄咄怪事,那名唤作茉香的宫女明知道自己不会水,且华清池周围有人当值,她竟不向你们呼救,反倒自己跟着跳了下去?”
“想来那茉香也是救主心切,一时情急……”
“你既然看到了瑞小仪与荣妃娘娘发生冲突,在荣妃娘娘落水时,为何未能第一时间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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