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要让太后来审理此案,也不该由昌泰长公主与老荣王妃来开这个口,只有许皇后亲自向太后求助,太后的介入才会变得名正言顺,否则,便是越权,且是一王妃一公主与太后一起越权。
隆庆长公主的目光在昌泰长公主身上停留了片刻。
有些话,旁人不好说的,也就只有她这个先帝元后嫡女好说。
因着她元嫡的身份,在一众长公主中,素来是最尊贵的那个,就连太后在她面前,也得避让三分。又因着她没有同胞兄弟,平素在政务上也没什么野心,昭德帝对她,反而比对昌泰长公主与其余公主要放心许多。
在长公主中,隆庆长公主可以说是过得最肆意的了,在宗室中,她也极有分量。
隆庆长公主的话,老荣王妃自然不会忽视。她想了想,太后与许皇后明显不对付,若是让太后掺和进来,只怕会让这件事变得更为复杂。到时候,这件案子只会变成太后与许皇后一脉博弈的筹码,是否能查出害了她孙女的真凶来,可就不一定了。
而这绝对不是老荣王妃乐意见到的。
老荣王妃想了想,道:“如此说来,由太后娘娘来审理此案,也不大妥当。我虽急着求得一个结果,也不敢让太后娘娘背上贪权之名。隆庆,你是这一辈中打头的长公主,是先帝嫡女,身份足够厚重,又是五丫头和七丫头的姑姑,由你来审理此案,真是再妥当不过了。不如,此案就由你来继续审吧?”
隆庆长公主看了许皇后一眼:“后宫之主到底是皇嫂,一切还是要看皇嫂的意思。倘若皇嫂希望我为其分忧解难,我自然责无旁贷!”
不管怎么说,隆庆长公主起码给了许皇后表面上的尊重,不像老荣王妃与昌泰长公主一样,一怀疑许皇后来,便将许皇后排斥在外,丝毫不给许皇后面子。
在被老荣王妃与昌泰长公主质疑时,许皇后便已经预料到,她不能再主审此案。她所求的,不过是审理此案的人能够公正客观地做出判断,别来个总想着坑害她们娘儿俩的人。
而隆庆长公主呢,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作为一名已经出嫁的公主,她自然不需要什么宫廷权柄,她所要的,只是保持自己在宗室中的影响力,甚至将这种影响力扩大。
若是能够在许皇后不便出面时,代许皇后审理此案,宗室中,还有谁敢忽略她的影响力?
况且,私心里,隆庆长公主很看好许皇后一脉,虽然从前她与许皇后没有过多交集,但她不介意借着此事与许皇后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来。
两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许皇后与隆庆长公主对视了片刻,方才收回了目光:“若是皇妹肯为本宫分忧,自然再好不过了——除了母后之外,也只有皇妹身份贵重,有资格代本宫行事。”
隆庆长公主唇畔露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既然皇嫂如此信任臣妹,臣妹定不负皇嫂所托。”
“长公主也不是只有隆庆皇姐一个,先帝嫡女也不是只有隆庆皇姐一个,为何只隆庆皇姐可代皇嫂审理此案?”一旁的昌泰长公主见风头再次被隆庆长公主抢走,不由磨了磨牙。
“当然是因为,皇嫂信任我,不信任你呀!”隆庆长公主理所当然的一句话,气得昌泰长公主险些没吐血。
宝络即知此事是太后所为,便也明白,此事与昌泰长公主定然也脱不了干系。她见昌泰长公主还想开口说话,便笑吟吟道:“昌泰姑姑几次三番阻挠审案的过程,不知是何缘故?总不至于是昌泰姑姑眼热隆庆姑姑,亦或是,昌泰姑姑想要包庇那幕后黑手吧?”
“宝络,你可别胡说八道,母后是那样淡泊名利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养出个权欲熏心的女儿来呢?你可别冤枉了你昌泰姑姑。依着你昌泰姑姑的品性,想必也不至于包庇那幕后黑手。”许皇后表面上是在维护昌泰长公主,实则她话语中的讽刺之意,便是再迟钝的人都能够感受到。
隆庆长公主眉头微蹙,呵斥昌泰长公主:“既然没有这等心思,就别做出会让人误会的事来了。你若是再干扰审案进程,信不信,皇婶第一个饶不了你?”
昌泰长公主心中憋屈至极,看了看隆庆长公主与老荣王妃,这才勉强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隆庆长公主对侍立在一旁的太医吩咐道:“蒋太医,你上前来看看,平宁的这支簪子,沾上这药粉,究竟有多久了?”
一名中年人闻言,上前接过簪子,仔细端详了一阵:“回禀长公主,此药粉附着在簪子上,只怕也有大半光景了。”
一旁的姬清涵闻言,双眼一亮:“大半年?七皇妹将此簪赠予平宁姐姐,可不就是在大半年前?难不成,七皇妹从那个时候起,就盯上了平宁姐姐?”
“是啊,难不成,我那个时候就盯上了平宁姐姐?”宝络似笑非笑地看着姬清涵:“你告诉我,我与平宁姐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有什么理由与平宁姐姐过不去?”
一旁,有一个女声犹犹豫豫地道:“自……自然是因为七皇妹与武安侯有私情。七皇妹知道平宁姐姐心悦武安侯,所以,视平宁姐姐为仇敌。”
第77章
宝络目光牢牢地盯着那出声之人:“平日里六皇姐素来不爱说话,今儿个倒是能言善辩了起来,我险些要以为六皇姐换了个人呢。”
“六皇姐今日这般活跃,生怕别人不疑心到我身上,却不知是何缘故?莫不是,此事与六皇姐有什么关系,六皇姐心虚了?”
宝络面上的笑意彻底收敛了起来,冷冷地扫视着六公主。
从六公主与蓝承宇的婚事被搅黄起,她就觉得六公主有些不对劲儿。但那时想着,六公主被人算计,颇有可怜之处。若是想着报复那算计她的人,也无可厚非。
只是宝络没想到,六公主下手会这么狠,竟会撺掇着五公主将平宁郡主毁了容,更没想到,六公主在做下此事后,企图把这事儿往她身上栽。
宝络不知道,六公主起初只是想给五公主和平宁郡主一个教训,让她们两败俱伤,并没有想过具体要让五公主把平宁郡主怎么样。五公主自打被人当做半个疯子以后,行事便越发随心所欲,没有章法,会做出毁了平宁郡主容貌的事,实在不足为奇。
且在这场矛盾冲突的背后,还有人算计着呢。就算五公主和平宁郡主没把事情闹大,那幕后之人也不会轻易让二人的冲突平息下来——那沾了药粉的簪子,就是最好的例子。这是生怕五公主刺得轻了,在平宁郡主的脸上留不下疤痕来呢。
“胡说八道,此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六公主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当即便大声反驳:“七皇妹可别自己身陷此案之中,便想着胡乱攀扯人!”
宝络看着六公主紧张的模样,心中哂然一笑。六公主到底没做过这种事,表现得实在太过生涩。她要是真想把自己从这件事中完全摘出去,就该老老实实地坐着,一声不吭。而不是为了消除自己的嫌疑,努力的去证明这件事是别人做的。
原本老荣王妃和隆庆长公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六公主,结果因为六公主不甘寂寞地跳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她们反而会怀疑上六公主。毕竟,六公主的言行,确实有反常之处,看着很是可疑。
此时,五公主倒是没怎么吭声了。
六公主和宝络,五公主一个也不喜欢,无论是哪个倒霉,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她也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她。
其实,私心里,五公主觉得六公主做这种事的动机更大,毕竟,六公主才因为平宁郡主的事,彻底被昭德帝厌弃。只要六公主挑起五公主和平宁郡主之间的矛盾,就可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
不过,这可能吗?
想起平日里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一声的六公主,五公主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怀疑。
老荣王妃一会儿看看宝络,一会儿看看六公主,心里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隆庆长公主道:“去查查,平宁郡主是只有这一支簪子上被撒了药粉,还是别的首饰上也被撒了药粉?”说完话,才象征性地询问了老荣王妃一句:“调查此案需要府上的人进行配合,皇婶应该没有意见吧?”
老荣王妃木着脸道:“自然。你只管放开手去查,只要能尽快查出那害了我孙女的人,哪怕要把我孙女的屋子给掀了,我都没有意见。”
有了主人的配合,隆庆长公主派去的人自然很快就查得了结果。
“启禀长公主,除了长寿公主所赠的那支簪子之外,宫里头的娘娘们赐下的几样首饰上,也都有那药-粉。那些沾染了药粉的首饰,奴才们都带回宫来了。”底下的人说着,便将一只精美的首饰盒奉上。
隆庆长公主眸光一沉,对太医们道:“去看看这些首饰上的粉是什么时候染上去的。”
太医们没人拿起几样首饰,端详了片刻,七嘴八舌道:“回禀长公主,这对玉镯上的药粉是近日才被人抹上去的。”
“这根项链上的药粉也是近日才抹上去的。”
“这支钗子上的药粉已经有些年头了,辨不清是什么时候抹上去的……”
老荣王妃听着太医们的话,目眦欲裂:“这些首饰,都是素日里平宁颇为心爱的……那黑了心肝儿的人,是生怕害不着我的平宁,这才把她喜欢佩戴的首饰上都走了手脚啊!”
隆庆长公主沉眸道:“只有几样首饰是早就被人动了手脚的,其余的首饰,都是最近才被人动的手脚,恐怕此人算计平宁也有些时日了,只是不知为何,最近才选择动手。”
说着,她又对人吩咐道:“平宁身边儿管理首饰的是哪个丫头,把她给本宫带上来,本宫倒要看看,她是怎么管主子的首饰的!为何连主子的首饰上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道!”
这一次,隆庆长公主派去的人花了较长的时间才回来。
隆庆长公主见他们没能把人给带回来,不由蹙起了眉:“可是那丫头畏罪潜逃了?”
“回禀长公主,平日里在平宁郡主身边管着首饰的,是一个名唤菱儿的丫头,奴才们赶到荣亲王府时,那丫头已畏罪自尽。奴才们从她的房间中搜出了一些东西,请长公主过目。”
隆庆长公主一听便暗道不好。
才出了这事儿,便有平宁郡主身边的丫头自尽,说明这丫头是有问题的。偏偏,人死了,线索便也跟着断了。
从她房间中搜出的那些东西固然可以作为凭据,但东西毕竟是死的。这些东西,难保不是那真正的始作俑者放出来干扰他人判断之物。
与此同时,宝络心中也暗道麻烦了。
不用看那些被查抄出来的东西,她也知道,必然会与许皇后或者她有关。
果然,那些人抄回的东西中,除了些许没有用完的药粉之外,还有一匣子香料。那香料是外族进贡的,极为名贵,根本不是一个奴婢能够拥有的。
周贵妃盯着那装着香料的匣子定定地看了片刻,才道:“如若我没有记错,这香料,是前年东夷人进贡的吧?宫里头拢共得了两匣子,皇上原是要孝敬一匣子给太后娘娘的,可太后娘娘不爱香料,便辞了。于是,皇上把其中一匣子赏了我,还有一匣子,则给了凤仪宫——”
“我的香料还在宫里头好好放着呢,不知皇后娘娘的香料现在何处?”周贵妃抬起头,目光阴沉地看着许皇后。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许皇后和宝络给问倒了。
因熏香中极易被人动手脚,所以,哪怕是得了昭德帝赏赐的香料,许皇后也是不会用的。她非但自己不用,也不允许宝络用,都会存放到库房中去。
如今,本该在库房中的香料,竟出现在了荣亲王府一个奴婢的手中,只能证明,她们凤仪宫中,出了内贼。
“这的确是父皇赏赐给母后的那匣子香料。不过,咱们宫里头的那匣子香料,早已失窃了。”最终,宝络如实说道。
“你以为,你这样说,有人会信?”六公主目光不善地看着宝络:“如今,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却死不认罪……七皇妹,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平心而论,六公主是真的不愿意直接与宝络对上。
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在宝络和姬清涵的面前做小伏低。导致她一见了宝络,便不由矮上一头。
可想到张嬷嬷的话,她心中又紧了紧。若是这次不能给宝络或者许皇后定罪,让隆庆长公主继续深查下去,保不准就会查到她的身上……
在自己倒霉与别人倒霉之间,六公主果断选择了后者。
“人都已经死了,仅凭一匣子香料,就想说那丫头是母后与我指使的,也未免太过牵强。”宝络笑了笑。六公主的神情越是紧张,她便越是放松,从这一点上,便能给六公主带来更大的压力。
“六皇姐只以为,从阿猫阿狗处寻得了我与母后丢失的东西,就能随意栽赃陷害我们,却不知,凤仪宫中每丢一样东西,就会给父皇报备一次。不信,可要请隆庆姑姑将父皇宫中的梁公公唤出来,让他拿着记载的册子看看,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隆庆长公主闻言,眉头微松:“既如此,请梁公公带着此册往此处来一趟吧。”
凤仪宫离乾元宫并不远,很快,梁公公就被带到了隆庆长公主跟前。显然,梁公公已经知道了隆庆长公主召他前来是何用意,手捧一本册子道:“回禀长公主,长寿公主处的香料的确已于一年前丢失,此页有记载。”
那笔迹一看就是旧的,根本不可能是匆忙间伪造出来的。
隆庆长公主见状,道:“看来,这丫头的香料的确不是长寿所赠,应是被个胆大妄为的宫人给偷了才是。”
“那可说不准!兴许,七皇妹和皇后娘娘在将香料赠予菱儿后,故意到父皇面前报备一番,以掩盖自己的行为呢!”
“六皇姐找不到证据,就开始强词夺理了?”宝络冷冷地看着六公主:“即便我真要收买这丫头,又何必用这样名贵的香料,这是生怕别人查不到我身上来么?”
宝络越是愤怒,语气便越发轻柔:“六皇姐别急,你虽没有我的罪证,我手上,却是有你教唆五皇姐陷害平宁姐姐的证据的。”
在得到隆庆长公主的首肯之后,宝络沉声道:“带上来!”
48/98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