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只此一子,对蓝承宇的重视程度,自不消多说。才刚收到消息,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蓝承宇的房间。
蓝承宇才刚悠悠转醒,正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因着失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虚弱,但总体情况比宝络要好得多。
“承宇,你可算是醒了。若你再不醒,只怕阿娘都要亲自冲进宫去,把那个害你受伤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了。”安国公夫人率先开口。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向来沉稳的安国公将这句话一连说了两遍,可见其心情有多激动。
蓝承宇的眼珠子转了转,随着安国公与国夫人的话,他终于想起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纵然蓝承宇再是早熟,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一想到那一幕,他就不由浑身发颤。
“宝络……长寿公主,她……怎么样了?”蓝承宇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些沙哑。
安国公夫人没料到蓝承宇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宝络的情况,怔了怔。不过,想到自家儿子就是为了救宝络,才受的伤,安国公夫人也就渐渐释然了。
“不好,很不好。长寿公主现在还昏迷不醒呢,太医说,她的身子正一日日的虚弱,若是再找不到法子让她醒来,怕是……”她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丝叹息。
蓝承宇闻言,呼吸变得沉重了不少,安国公夫人连忙安抚自己的儿子:“听说,太子已经派人去请国师了,若是能将国师请来,长寿公主想来就没有大碍了。”
“国师他,不在京城里么?”纵使蓝承宇再怎么早慧,现在毕竟也只是个孩子,不可能对这些名震京城的大人物的下落了如指掌。
“若是他在京城里,只怕一早便被皇上请去为公主诊治了吧?”蓝承宇的脑子转得很快,在这一点上,他显然很不好糊弄。这种苍白的安慰,是唬不住他的。
安国公夫人一时语塞,片刻后,她才道:“承宇很关心长寿公主?”
“嗯,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不想让她死。”
蓝承宇的脑海中,闪过了事情发生时的画面。
小小的女孩儿,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高处坠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茫然和惶惑。既有对死亡的畏惧,又有一种隐隐的解脱。
在那一刻,蓝承宇真的很庆幸,碧尧及时找到了他,他听了碧尧透露的信息之后,及时赶到了宝络所在地的附近,又恰到好处的在宝络被人推下来之前,站在了能够接住她的地方。
一环一环,看起来充满了巧合,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够察觉到其危险性——只要有哪一环出了差错,世界上,可能就再也没有姬宝络这个人了。
“长寿公主的确让人心疼。罢了,既然承宇这样关心她,咱们家也派些人去找国师吧。国师虽说归隐了,但这些年来一直与皇上有书信往来,行踪也还算固定。在这一点上,咱们倒能给太子提供一些线索。”
蓝家即便再怎么低调,也是皇帝的母族,自会得到一些旁人得不到的信息。
蓝承宇闻言,并没有彻底放下心来,他只是执拗地拉着安国公夫人的手:“救救她……”
“知道了,阿娘会尽力的。你为了救长寿公主,受了这样重的伤,好歹不能让你这些苦头白吃了。”除了家人之外,蓝承宇鲜少这样关心一个人。蓝承宇对长寿公主的执着,让安国公夫人有些惊讶。
如果她没记错,以前,蓝承宇对宫里头的那帮公主可是一个也没有好感的,说她们小小年纪便工于心计,长寿公主尤甚。
但安国公夫人对此倒是颇为理解。出身在那样的环境中,若是没点心机和手段,哪里能活得下去呢?这一次,长寿公主的遭遇,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承宇对长寿公主不像从前那样厌恶了,看来,是真正开始成长了,安国公夫人想。
蓝承宇得到了安国公夫人的保证,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他身上还带着伤,身子本就虚弱,自然需要更多的调养。
“先别睡!还有事情要问你!承宇,你可还记得,长寿公主是怎么摔下来的?你看到推她下来的那个人了吗?”安国公在关心自己儿子之余,显然也没忘了正事儿。
“现在,皇上正为此事而大发雷霆呢,若是你知道些什么,就尽快说出来吧,省得那害了公主之人逍遥法外。那人行事如此恨毒,若是不将那人揪出来,后患无穷。”
对于儿子的早慧,安国公显然了然于胸。因此,在说话时,他并没有用那种诱哄小孩的语气,反而有种在与自己的儿子平等交流的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害长寿公主。”蓝承宇伸出一只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面上浮现出些许痛苦之色:“台阶很高很高,我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既如此,那就不要再去想了。”安国公夫人赶忙制止道:“皇上如今已经在审理此案了,不管是谁动的手,最后定会被人抓出来的。”
“皇贵妃……会不会是她?”蓝承宇想起了宝络为了对付皇贵妃一脉,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宝络坏了皇贵妃那么多的好事,再加上天然的立场敌对,蓝承宇会怀疑到皇贵妃的身上,实在是不足为奇。
“不好说。不过,当所有人都怀疑此事与皇贵妃有关时,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存在问题了。”安国公趁机教导蓝承宇:“永远不要在找到关键证据之前妄下断论。”
与此同时,在后宫之中,受到昭德帝怀疑的皇贵妃也说出了类似的话:“因着前段时间,长寿公主在臣妾宫中落水,宫里不知多少人怀疑臣妾看不惯长寿公主得宠,对长寿公主下黑手。臣妾纵使真的想害长寿公主,也不会挑这个时间段下手。”
昭德帝若有所思,显然,这番话他是听进去了,信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那可说不准呢,兴许,皇贵妃娘娘也知道,正常人都以为,您不会在这个时间对长寿公主动手,您就偏要反其道行之呢。这只是您为自己打的一个掩护。”庄贵妃道。
“贵妃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还是别轻易开口得好。”皇贵妃道。
自打庄贵妃进宫以来,便一直与她不怎么对付。庄贵妃仗着家世比她好,总想与她别苗头。
从前她宠冠六宫,一家独大时,庄贵妃在她面前至少还会维持面儿上的恭敬。如今,执掌六宫之权重归于许皇后处,庄贵妃与冯德妃又被赋予协理六宫之权,庄贵妃的气焰便也越发嚣张,甚至敢跟她叫板。
思及此处,皇贵妃看向庄贵妃的目光中带了些许寒意。
“如果说贵妃没有真凭实据,皇贵妃的话,也只是皇贵妃的一家之言,算不得数。”令人惊讶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许皇后竟开口了。
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过这种事居然会发生。
许皇后性子软弱,又不得圣意,存在感向来极低。昭德帝与后妃讨论事情时,能不开口,她绝不会开口。
这一次,许皇后却一番前态的强硬了起来,想来,也是被逼急了。
“正是如此。皇后娘娘的话,你可听见了?”庄贵妃冷笑一声,看向了皇贵妃。
虽然不知道许皇后短短时间内为何会性子大变,但只要这种变化对庄贵妃有利,庄贵妃是不会在意的。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自然不敢不听。不过……”皇贵妃为难地看了昭德帝一眼:“一直以来,皇后娘娘对臣妾,怕是有些误会。皇后娘娘也好,太子殿下也好,长寿公主也好,都不大喜欢臣妾……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化解这种误会。”
这是在暗示许皇后对她有偏见,无法做出公平公正的判断了。
“有没有误会不要紧,最终,一切都要靠证据来说话的。”许皇后面色淡淡,不知听没听懂皇贵妃的弦外之音。
“说的是,皇贵妃娘娘空口无凭,怕是不好证明您的清白啊。”庄贵妃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眼见着一场口舌之争就要升级,冯德妃赶忙出来道:“现在要紧的是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姐姐们莫要着急,让咱们先来理一理这件事。”
她素来是个伶俐人,否则,也不会在家世比庄贵妃明显逊了一筹的情况下,与庄贵妃同居四妃之位。
“因着太后娘娘寿辰将至,皇上特意开了库房,命这三名太监送一些奇珍异宝到太后娘娘处。这三人在经过一棵树时,一只野猫不知打哪儿窜了出来,使得其中一人受了惊吓,步伐不稳,撞倒了另外两人,于是,三人一起刮坏了腰带。”
“这三人中,自然是撞倒另外两人的那个人最可疑。那人却说,是另一人绊了他一下,他才会撞到他们身上的……皇上和皇后娘娘觉得,究竟是谁在说谎?”
在审理此案之时,通过太子的人给的提示,昭德帝已经知道撞倒另外两人的那名太监是皇贵妃的人,而被那名太监指控伸出脚绊他的,则是庄贵妃的人。
第9章
昭德帝怀疑的对象也很明显——若是他没有对皇贵妃起疑,皇贵妃方才也就无需急着在昭德帝面前自辩了。
这件事,不是皇贵妃做的,就是庄贵妃做的。二妃都忙着把自己摘出去,争锋相对自然不可避免。更何况,她们本就看彼此不顺眼,此刻,她们之间的火-药味,想不浓都难。
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皇贵妃和庄贵妃自然都不会认下这件事。
许皇后看了看满头珠翠、打扮得富贵逼人的庄贵妃,又看了看走温婉路线、不动声色间便将人的注意力夺取的皇贵妃,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恨意,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无论这件事是谁做的,另一个,定然也不会毫不知情。这两个胆敢谋算、利用她女儿的人,她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其实,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难。把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和近侍抓起来审上一审,也就知道了,皇上说呢?”许皇后在皇贵妃与庄贵妃愤怒的眼神中,提议道。
“皇后娘娘,现有证据还未能证明臣妾们有罪,您便要派人把臣妾们身边的人给抓起来,臣妾是否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公用私刑?”庄贵妃柳眉倒竖,看向许皇后的双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才,她在跟皇贵妃唇枪舌战时,能够暂时和许皇后站在统一战线,如今,自然也能够因为许皇后损害了她的利益而与皇贵妃站在一起。
“不错,皇后娘娘爱女心切,急于找到凶手,臣妾可以理解,但娘娘此举怕是有些不妥。臣妾们都是重臣之女,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娘若是对臣妾们身边儿的人说抓就抓,说审就审,一旦传了出去,臣妾们和臣妾们的娘家失了颜面是小,让人误以为皇后娘娘不慈是大,望娘娘三思。”
不愧是这些年以来最得昭德帝心意的宠妃,同样的话,由皇贵妃说出来,听着就是不一样。
如果说,庄贵妃的那些话语还能够被人抓住一个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的把柄,那么,皇贵妃的一番话,就完全是在为许皇后考虑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皇贵妃的话有理有据,深明大义,倒是显得许皇后行事急躁、不会办事儿了。
昭德帝看向许皇后的目光,当即就有些不满。无故捉拿宫妃身边儿的宫人对于宫妃而言,是一种极为打脸的行为,即使是许皇后,若是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也不好这么做。
许皇后做事还是这样的没有分寸,昭德帝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此事涉及宝络,他现在一准儿得呵斥许皇后。
不过,一想到宝络小小一个人,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就心软了。
有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宝络害成了这个样子,不止许皇后生气,昭德帝也生气,刚才,他自己不也怀疑到了一向颇得他信任的皇贵妃身上么?这样一想,皇后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贵妃自然注意到了昭德帝神色间的变化,面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许。她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到宝络,昭德帝对许皇后的容忍度就会出人意料的高。对于许皇后来说,宝络就是她手里的一张免死金牌。
宝络一日不死,昭德帝一日不会把许皇后怎么样。哪怕他已经对许皇后如此歪腻!
许皇后木着一张脸,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各异的心思:“究竟是谁害了本宫的宝络还不好说,但皇贵妃与贵妃往皇上身边安-插-探-子,却是实打实的事儿。窥伺帝踪,可不是什么小罪,便是冲着这一点,也该好好审审皇贵妃与贵妃身边儿的人,免得那两人还有同党,咱们却不知道。皇上说,是不是?”
“窥伺帝踪?皇后娘娘好生威风,出口就给臣妾们扣上如此大的一顶帽子,臣妾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庄贵妃的话,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她连宠冠六宫的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看得上失宠已久、娘家又早已败落的皇后?
皇贵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在昭德帝阴晴不定的目光中,终究什么也没说。
昭德帝如果真有心的话,还不至于查不出那几个小太监究竟是谁的人。在这个时候狡辩无济于事,只会让昭德帝对她的印象更加糟糕。
皇贵妃瞪了一眼面带嚣张之色的庄贵妃,真是个蠢货,自己想死也别连累她啊!
果然,昭德帝听了许皇后的话之后,神色变得更为幽深。皇贵妃知道,这是昭德帝产生杀意的标志,她们往昭德帝身边安插人的事,终究是触动了昭德帝心中那根敏-感的弦。也不知道许皇后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敏-锐,竟能准确地揣摩到昭德帝的心思。
“就按皇后说的办吧。”昭德帝道。
很快,皇贵妃和庄贵妃身边儿的心腹宫女就被周围的侍卫们给压了下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心腹被带走的那一刻,庄贵妃的面色很是难看。倒是皇贵妃,还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这让昭德帝不由多看了皇贵妃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皇贵妃。
也许,这件事真的跟皇贵妃没什么关系?毕竟,皇贵妃是个聪明人。就像她说的,她应该不至于做会授人以柄的事。
皇帝迫切的要得到一个结果,底下的人自然卖力,至于用的是什么手段,没有人会在乎。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报:“皇上,那几个宫女招了,是贵妃娘娘派人下的手。贵妃娘娘知道皇上看重长寿公主,又想着长寿公主与皇贵妃不合,便想着谋害长寿公主,嫁祸皇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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